在下司古镇吃着独特的肥肠牛肉粉，老爹突然抬头问到，“这里离凯里有多远？”我一下就猜中了老爹的心事“您是想去当年修铁路的湾溪看看对吧？”
下司的高速公路收费站就叫“凯里西站”，当然离凯里不会太远，其实也就二十多公里，加上新修了从凯里到下司的滨河大道，过去也不过就是半小时的事。然而对于老爹来说，那里却是四十多年前遥远的青春记忆。当年在那里修铁路，就像是被流放监禁一样，只得到过一次回家探亲的机会。
我们沿着滨江大道在清水江峡谷中顺流而下，一会儿就来到了凯里城区北端的火车站。在火车站前的十字路口左拐，然后钻过修建年代久远的涵洞，就来到了凯里火车站的背后，这一带被称为湾溪，确实有一条小河沟在火车站的西面注入浅浅的清水江。爬上火车站背后九曲十八弯的道路，再翻到山的另一面，终于看到了老爹记忆里的“凯里机务段”，现在是一个废弃的工厂，不仅大门上的字都已掉落，连守门的人都没有，破旧的厂区任人自由出入。我们在铁路的尽头下车，沿着小路往河滩的方向进发。
看到河湾处的一片菜地，“这条路还是老样子”老爹变得激动起来，“当年我们饿极了曾在这个菜地里偷过菜，叫做跳丰收舞”。沿途没有见到一个人，只有路边一户农家的白毛看门狗隔着院墙狂吠，看样子应该就是当地特产的下司犬。我们穿过菜地边的砂石路，下到河滩上，在乱石堆上见到几堆燃尽的篝火，看来还有其他人也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来过，或许正是跟老爹当年一起在这里修过铁路的民兵团战友们留下的。
老爹当年在这里“修铁路”，主要工作其实就是敲石头，把河里的鹅卵石和附近山上的大块石头敲碎成小块，然后运到铁路的路基上作道砟。对于这段重体力劳动的生涯，老爹却故作淡定地说：“当年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新鲜、好玩”，然后让我多给他拍一些照片，以便跟当年那群一起度过这段苦日子的老伙计们分享。
老爹说当年为了修湘黔铁路，把这段河滩上的鹅卵石都淘尽了。然而我们在河滩上仍然捡拾到了一些比较圆润的鹅卵石，带回去聊作纪念。我看到有一些红色的鹅卵石，拾起来轻飘飘的，才发现居然是破碎的红砖变成的，想不到岁月的磨砺居然如此神奇。
回到河岸边的山坡上，老爹又急不可耐地去寻找当年居住过的夯土茅棚，然而现在那里只有一栋栋废弃的红砖厂房和宿舍，房顶还是苏式的红瓦。通过文化活动室墙上贴的标志，我们才知道这里是贵州铁路锌厂，当年在这里修建湘黔铁路的民兵团没有任何建筑遗留下来。谁又能想到，这些湮没前一段历史的后来者也已成为了历史，只剩下残破的遗迹了。望着锈迹斑斑的铁道与残破的站台，老爹好像很气愤“当年我们用了三百吨炸药炸掉这座山，不知浪费掉了国家多少钱。指导员还批评我们说效率低下，按照投入的成本计算，我们手工生产出来的道砟算下来要1分钱1颗，到头来居然只修了这么个破工厂和破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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