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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偶像。 他是伟大的文学家，创作了大量文学作品，其中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都是公认的世界文学名著，有人说他是史上争议最少的作家，你可以喜欢或者不喜欢他的作品，但似乎没人能否认他一流小说家的地位。他同时是一位杰出的思想家，还是一位身体力行的实践家，自己是贵族地主，却要和农人一样生活并真的这样去做了。 这样的托尔斯泰，虽然可敬，但似乎只适合我们仰望。 多年前曾经买过一部托尔斯泰传记，上下两册，都挺厚的，书名的大意就是说托尔斯泰很伟大，追求人间正义。当时年少的我看到书名就崇拜不已，心驰神往，买下来后总想着要正襟危坐地去好好阅读，结果只读了一点点，现在书已丢失了。 高尔基这本《回忆托尔斯泰》的最大价值就是它把托尔斯泰与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这是一部别具一格的人物传记，由44则简短的笔记和一封没有写完的信组成，薄薄一本，只有五六万字，但却简洁传神地描绘了托尔斯泰的伟大与矛盾。
1 托尔斯泰是伟大的。 高尔基在笔记中这样表达他的感受。
笔记和信中记录了托尔斯泰许多睿智的谈话。 他谈论自由：
他谈论上帝：
他谈论信仰:
2 作为一个伟大的作家，托尔斯泰对其他作家有独到看法，当然也不乏偏见。 他谈安徒生的童话：
他谈论法国文学：
但他不喜欢雨果，说”他是一个爱嚷的人。“ 他也不太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觉得他总是写得肮脏阴暗，喜欢写病态的人，而且他是故意的:
托尔斯泰谈论柯罗连科，说他是个音乐家，是个抒情诗人。我年少时读过他一篇短文《火光》，印象深刻，对托尔斯泰这话深以为然。 托尔斯泰还说“他不是一个大俄罗斯人，所以他了解我们的生活比我们自己还更正确，还更好。”注解中说柯罗连科是乌克兰人，革命前常被称为小俄罗斯人，想到现在仍未结束的俄乌冲突，很是感慨，衷心祈盼和平的火光能早日出现在眼前。 托尔斯泰称赞高尔基的作品“您讲故事很好，很生动，并不照抄书本”，同时又准确地指出作品中存在的缺点，比如针对《在底层》剧本，他说：
托尔斯泰还不只一次地对高尔基说：
他还曾指出高尔基从天性上来说是一个信仰者，可谓一针见血。 3 托尔斯泰也是矛盾和复杂的。 高尔基在信的开篇就说：
比如他热烈赞美另一个世界的永生，但他自己倒更喜欢永生在这个世界。 他想接近和了解老百姓，但当他们来向他倾诉时却又不热心甚至有点心不在焉。一次看到喝醉酒的女人躺在污水横流的人行道上，他谈起时都哭了，但他说他当时想去帮她却不能够，因为他觉得如果去挨一下那女人恐怕一个月都不能洗净手。
”死亡”是一直横亘在托尔斯泰内心深处的巨大谜团。
托尔斯泰说：
甚至对于自己一直孜孜以求的信仰问题，他也是充满矛盾的，他说：
他说对上帝的爱是所有人的真理，但他说这话时神情始终冷淡和厌倦。
4 高尔基对托尔斯泰的态度也是矛盾而复杂的。 一方面他觉得托尔斯泰是个神，一个俄国神，另一方面高尔基又坦诚在托尔斯泰身上有许多方面，有时让他产生一种近乎憎恨的感情。 高尔基认为托尔斯泰寻找受苦的机会并不是为了考验自己的意志力，而是为了增加他的说教的份量，甚至使之成为不能反驳的东西，强迫人们来接受他。
托尔斯泰自己也承认：“殉道者和受难者中很少有不是专制者和暴君的”，但是他却仍然说：“要是我为着我的思想受了苦的话，那么我的思想就会产生一种完全不同的印象！” 但高尔基又认为托尔斯泰之所以把受苦作为真理，可能是因为这样可以让死变得更加合理些 不只是受苦，高尔基认为托尔斯泰做很多事其实都是为了确认他自己的神圣性，甚至包括他最后的“逃亡”（1910年离家出走）“现在他一定是在尝试他最后的一跳吧，只为着想给他的思想添上最高的价值。” 高尔基反对把托尔斯泰神圣化，他认为当时的俄国人大多灵魂空虚且充满悲痛乃至绝望，他们创造这样一个圣人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至少可以得到抚慰。 当托尔斯泰”逃亡“时很多记者问他的意见，他拒绝回答，因为他不愿把托尔斯泰看作圣人，倒愿意把他看作一个罪人，和这个有罪的世界的人心接近的，且跟我们每个人的心永远接近的一个罪人。 托尔斯泰谈论女人的腔调也总让高尔基感到不痛快，觉得他在这方面有些粗俗得过火了。 高尔基觉得托尔斯泰对女人怀着一种不能和解的敌意:
肉欲与精神的关系是托尔斯泰终生关注思考的一个问题，他认为肉体应该是精神驯服的狗，但我们却常常因为肉体骚动着反抗着，让精神跟着它跑，他觉得很悲哀。他自己年轻时放荡不羁，追逐名利，禁欲主义却成为“托尔斯泰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最后更是抛弃一切，离家出走，在一个小l车站逝世。 高尔基有时觉得托尔斯泰的思想和感情反复无常，有时甚至是故意做作的，当然更多的时候他的思想是极其坦白直率的，正是这坦白直率使人佩服和敬仰，就像那个对残酷的上帝不断责问的约伯。 这种不断的责问令人敬仰，却也让人痛苦：
托尔斯泰的死亡给了高尔基巨大的打击，他恼怒而痛苦地大哭不已
说实话，之前高尔基在我印象中就是那篇《海燕》甚至就是那句：“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这本《回忆托尔斯泰》让我看到了一个更丰富的高尔基。 1901年末到1902年初，托尔斯泰住在加斯卜拉休养，高尔基经常去看他，随手在一些纸片上写下了这些笔记，信则是高尔基听到托尔斯泰离家出走及去世消息后写给柯罗连科的，但一直没有寄出，也没有写完，都原汁原味保留。 高尔基表示他对托尔斯泰一直是很注意观察的，很多谈话他都几乎是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的。因为契诃夫有次谈起俄国文化的不发达，对他发牢骚：
我没有想到高尔基与托尔斯泰有过如此密切的接触，而且如此细致地观察和记录托尔斯泰的日常言行，在具体可感的细节尤其是谈话中，让我们看到了托尔斯泰的伟大与复杂，高尔基本人也在其中浮现。 书的封底印着一段话，是对本书的一个评价，我觉得说出了我想说的一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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