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名家詞│薛時雨-藤香館詞（一）

苏小隐填词课堂│2022年5月开课通知

薛時雨（嘉慶二三—光緒一一），字慰農，晚號桑根老農，滁州全椒人。道光二十三年舉於鄉，以母病，不應禮部試。至咸豐三年始成進士，出知浙江嘉興、嘉善二縣，遷知杭州府兼署督糧道，代行布政、按察兩司事。以疾歸。主杭州崇文、江寧尊經、惜陰三書院。卒於江寧。著有《藤香館集》。

 

序一

夫溷景朝市，一視蘿袞，鑒彼勞生，達視齊物，非不可擺脫蕭杌，作弘農之坐嘯，陶詠溪谷，追客兒之游娛。然而珪組牽絡，襟靈弗暢，政繁東閣，或阻興於命篇，氣爽西山，徒勞形於執板。一行作吏，九能轉局，俙然感矣。是故藻瑩幽素，發皇文翰，希風竹溪之侶，乃足弦觴，歸隱鑒湖之濱，方滋山水。魚鳥樂致，曦月送懷，其內史誓墓之年，興公遂初之候乎。椒陵薛慰農觀察，鸞鶴標質，穀玉兼才，三筆之儁，挺秀家衖，二始之美，騰聲郡秩。方開明聖之利，惠溢葑田，遽卻翠黛之留，情殷香社。河內莫借，東峰頓歸，論者惜焉。然而水波不競，湛此寒泉，崇蘭信芳，眷於空谷，冥通遐寄，有性存焉，亦微尚之不可及也。於是抽簪自喜，命棹灑然，賦三閭之涉江，應八公之招隱。紱冕既謝，笠屐相尋，聽水茭蘆之庵，狎月桃花之塢，斜陽煙柳，孤懷獨攄，濁酒殘燈，墜歡若接，並入妍唱，發為清聲。若夫江濆隻雁，招魂不歸，天末哀蟬，懷香無夢，舟陳大被，覆夜雪而逾寒，山對小姑，憶朝雲而彌楚。鴒孤寫哀，鳳靡鳴恨，叩靈均之些，極竹屋之癡，言愁欲愁，吁可戚矣。乃若柴桑歸去，松菊並荒，輞川故居，溪山異色，鄰曲則流人雪散，耆舊則故鬼煙啼，遂乃董逃續歌，亂傷白馬，阮哭抒痛，聲激黃麞，綜此鬰伊，具歸促拍。夫公謹薲洲之譜，君衡漁唱之詞，類皆曳響蘆碕，結念葭水，此則江湖遺蹟，動若虛舟，山川拓懷，從其弭楫，聲答鳴雁，興逸垂虹。圭塘之後，欸乃名集，信無愧古人矣。在昔始興罷守，貧乏裙衫，東萊還家，儲無罋缶，維君歸狀，清素似之。吾知晉平守約，未足山資，陝州才良，終為國寶。北山之阿，暫棲一鶴，西湖之曲，還遲單船。民望方殷，斯人即出，是又琴酒輔趣，難淹池上之吟，鼓節宣風，更奏襄陽之樂。以彼治譜，暢厥雅音，小山非工，大晟且作。乘風便去，君更陟夫瓊樓，飲水能歌，余竊尋夫金井。甘泉李肇增。

 

序二

嗟夫。諸公袞袞，爭為擊楫之行，宦海滔滔，誰是收帆之客。印纍綬若，富貴何常，手板腳鞾，塵勞曷極。而乃田無負郭，大都官以為家，膴仕難營，言歸亦不易矣。吾友薛慰農觀察，早歲甲科，洊膺民社，鳴琴而治，則陽春乘弦，橐筆從戎，則萑苻斂跡。其守杭也，值灰燼之餘，作撫綏之計，見星視事，如雨澤人。補孤嶼之梅花，種長堤之楊柳，方謂名齊白傅，翠黛能留。詎知冠掛逢萌，湖山惜別，江舟一去，欸乃成詞。余受而讀之，祓濯塵纓，刊落世務，綠蓑一領，換卻朝衫，白酒半瓶，載之煙舟楫。鷗邊之月如畫，雁外之天易秋，墮涼句於樽前，吹淚痕於笛裏。曉風殘月，柳郎中佳什居多，衰草微雲，秦學士哀吟不少。歸雲之思，招黃鶴而共語，聽水之譜，搴素蘭以佩芳。惟其結想孤高，寄情綿邈，謝逋招隱，貨騎買舟，故嶔奇磊落之胸，發窅渺幽微之韻，洵可遠追白石，近抗迦陵也已。僕春蠶絲盡，寒蟹腸空，甘為退鷁而不辭，有志盟鷗而未逮，千金虛擲，草草光陰，一錯鑄成，悠悠故我，計固失矣，悔已晚矣。今者手子一編，行將送君千里，茫茫春水，我亦欲愁，黯黯秋江，人能無恨。猶幸葑菲不棄，苔岑相知，篤愛既深，虛懷莫及。儻他日者，歸田得遂，入山必深，則花邊雙槳，柳外一帆，效蘆笛之烏烏，和菱歌之裊裊，猶能扣舷流唱，訪君於青山綠水間也。同治丙寅秋，侯官楊叔懌。

 

跋一

嘗考唐宋倚聲之製，猶有齊梁樂府之遺，其後作者競尚尖新，流為儇薄，以致法曲飄零，而正始之源絕矣。慰農觀察才思超邁，長於詩草，妙解音律。去冬解組歸田，往來於大江南北者數月，評量客邸風光，探問故山消息，以王郎抑塞之懷，作為長歌小令，顏其稿曰「江舟欸乃」，雖潛心按譜，仍能揮灑如意，一氣卷舒。余一見即曰：「此蔣心餘先生遺音也。」公相視而笑曰：「舟中適展閱《忠雅堂集》，豈君有先見之明耶？」夫文人拈毫託興，貴在遇事即書，直抒胸臆，而無失唐宋清真之意，何必刻腎鏤肝，始得為西崑詞客乎。若乃紅牙哲匠，致誚俳優，綺袖專門，共嗤輕薄，才士因此，激而改弦，力洗柔靡之習，亦安見銅琶鐵板，不與搓酥滴粉異曲而同工哉。丙寅秋秀水金鴻佺。

 

跋二

彘肩斗酒，風雨人歸，茸帽金鞭，鄉關歲晚，明月千里，涼雪一篷。招白鷗為主盟，辭朱組若脫屣。獻唱互答，瑟波不秋。其宜城去官之年，季鷹歸國之日乎。桑根夫子，大峽迴瀾，滄浪散髮，綠波三尺，徑掛朝緋，鐵笛一枝。可換牙笏。煙蘿小築，願傍醉翁之亭，書畫輕裝有，獨載米家之舫。大江東去，淮海南來，瓜步鐘聲，遙聞塵夢，秣陵燈火，平分古愁。攜蠟屐叩通明所成，睨酒樓呼太白與飲。一葉蕩水，萬籟沉山，空波渺瀰，微激涼吹，柔櫓嘔軋，如聞鄉音。感伯鸞之五噫，發子野之三弄，斷雁警夜，淒絕桓山之吟，哀蟬眷秋，渺矣團扇之曲。彭澤乞米，秫田已荒，杜陵誅茅，草堂孰搆。厄駿馬於折阪，號鵾雞於枉渚。從泛元真之宅，行牽思曼之船。於是鬰紆乍宣，靈響畢會，峰催險句，翠落樽前，月蕩寥情，秋生弦外。蘭成以枯樹見意，靈均以香草寫憂，狀身世之支離，吐胸襟之壘塊。縱復長途置驛，鄭莊迎賓，狂笑絕纓，齊髠促席。而中年哀樂，陶寫誰知，老大沉淪，風塵同泣。菰葉橫塘之夢，楊花小伎之弦，翠袖紅巾，辛幼安能無淒咽，鬢絲禪榻，杜樊川輒用拊心。此又借鏡繪神，拈花破涕者已。涉歷既久，謠詠遂繁，效薲洲笛譜之編，儷日湖漁唱之製，成《江舟欸乃詞》一卷。流水今日，若聽瓠梁之吟，飛鴻遠音，可躍力響之鐵。大晟有作，皇雅奚愧。噫嘻。乘風鼓枻，莫挽中流，擊節叩舷，獨唱小海，里耳何知白雪，釣師原是紅衣。今者雁杪雲高，鷗邊灘靜，帆隨九面，湘波自遙，風引三山，蓬島可接。歌玉局水調，願留五馬於西湖，從成連浪游，敢抱孤琴於東海。丙寅冬，錢塘受業張景祁。

 

跋三

今夫鄉曲下士，邱樊羈身，煙墨多疏，江山乏助，飛螡一響，大雅弗登。厥有盤辟手板，浮沉簿領，性真壅固，無當嘯詠。若乃英簜涉歷，鋒車遄征，似可藻繢山川，鋪陳謠俗。然而世諛易競，襟靈罔攄，衷愫或暌，颷焰蓋寡。是惟醰粹蘊德，魁壘挺姿，瑋抱霄崢，鬰風雲氣，崇情嶽峙，結山水緣，征路片帆，輕裝千里。於是搖襞綈槧，鏗訇宮商，鳴榔獨謳，舒其眉繭，鼓枻促拍，寫彼胸春。如我慰農薛夫子《江舟欸乃詞》，可謂古音別操，靈響自振矣。夫子撠掖風雅，邳張徽猷，阮瑀在官，不輟吟詠，謝朓治郡，彌精翰章。銀縷手中，蒼生懷裏，辛苦栽花之手，艱難拔薤之心。丹衿所孚，膏雨潤瘠，彤帷所涖，條風扇和，方諸白蘇，頡頏何愧。假使符綰銅虎，膾謝銀鱸，鯤程遐鶱，馬當逕送，破長風之浪，展霖雨之猷，三擲三盧，一官一集，千秋流唱，四海傳鈔，無如船移下瀨，鼓打迴帆，乞湖之蹤，抗希賀老，誓墓之約，追蹤右軍。解組翛然，攀轅不得，人念循吏，公作散仙。風月題襟，江湖載酒，滌筆洞庭之雪，削墨鄱陽之雲。山郵水郵，時發靈緒，今雨舊雨，言續墜歡。撫么弦於篷窗，譜簉弄於酒座，致足樂已。既而惆悵離蹤，觸批舊恨，霜前隻雁，停素琴而欲招，夢裏修蛾，搴羅幬而宛在。風饕雪虐，天闊雲低，集中句。擊楫愁來，扣舷響應。加以懷人羈屑，弔古蒼涼，雁戶鱗塍，依依昨夢，兔絲燕麥，處處荒馗。宜其黯然魂消，聲與淚迸也。嗟嗟。姜白石借梅傳恨，環珮空歸，王碧山託月興思，山河影老。此中寓旨，大有深情。第謂子母陰陽，九宮能叶，慢聲哨遍，半黍不差。又烏知玉宇瓊樓，原本忠愛，斜陽煙柳，並非怨歌，聆音者興慨慕之思，按拍者極鬰伊之感耶。比者西泠小住，結文字之緣，東山暫留，望斯人復出。行見琴樽一席，雅調鏘流，絲竹雙聆，古懷陶寫，笙簧治譜，圭臬文壇。若慎言者，撟舌不調，枯腸易澀，按薲洲之笛譜，聲律未嫻，慕苕溪之漁隱，音塵欲溯。他日泛蜻蛉之舟，浮綠蟻之酒，從成連於海上，訪玉局於湖濱，煙波杳靄，閒出此卷，擫笛歌之，當令眾山皆響也。丙寅冬，仁和受業董慎言。

 

西湖艣唱自序

余以甲寅抵浙，需次暇日，輒以長短句自遣，積久成冊，題曰《西湖艣唱》。秀水孫次公外史刊入同人詞選。寶山蔣劍人司馬摘入《芬它利室詞話》。嗣是兩任劇邑，又奔走南北，間有所作，亦附入焉。庚申遭浙變，播越經年，藏書散佚。辛、壬之交，流寓西江，寇警日逼，心搖搖如懸旌。賊退，稍事摭拾，而生平長物，遺棄略盡。偶於敝篋檢得艣唱初稿，十存四五，適亡侄葆樟隨侍，為鈔錄之。癸申以後，重膺民社，時會垣新復，事事草創，日不暇給，直至乙丑闈後掛冠，始得重親翰墨。既訂詩稿，遂兼及詞，取樟侄所錄，並近作都為一卷，仍其舊名。噫。余俗吏，非詞人也，顧十年游蹟，強半寄此，姑編存之，以誌春夢。若云搓酥滴粉，咀宮含商，於律法不差銖黍，則詞人之能事，俗吏謝不敏矣。同治丙寅冬十月。

 

江舟欸乃自序

蘧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余四十有九矣，生平之非在直，居官涉世，獲戾不少，思有以變化之。計文字中最曲者莫如詞，向曾肄業及之，簿書鞅掌，久弗託於音矣。乙丑闈後掛冠，由之江買棹，出吳門，陟金、焦，渡揚子江返里。復西上至皖江，過彭蠡湖，達章江度歲。丙寅自章江歸，再經里門，泛秦淮，涉黃浦，重入錢塘。往返七千里，舟中壹意倚聲，積成一冊，題曰《江舟欸乃》。自取讀之，律疏而語率，無柔腸冶態以蕩其思，無遠韻深情以媚其格，病根仍是犯一直字。噫。言者心之聲，幾者動之微，詞翰小道，無足比數，顧能直不能曲，儻所謂習與性成耶。游蹟所寄，姑錄存之，以志吾過。欲寡未能，吾其私淑蘧大夫乎。同治丙寅冬十一月。

 

 

藤香館詞

全椒 薛時雨 澍生

 

西湖艣唱

 

水調歌頭  吳蓉圃太史同年鳳藻招宴吳山道院即席有作

積雨放晴霽，風景倍清妍。拓開遊覽眼界，須上最高巔。多少紅樓白塔，一派湖光山色，都落綺筵前。極目遠天盡，疋練截江邊。   聯今雨，呼舊雨，共流連。良辰勝境難值，況又主賓賢。峰是吳山第一，人是蓬萊第一，此會續群仙。座皆癸丑同年，蓉圃為癸丑榜首。起舞倚殘醉，自謂我非顛。

 

百字令  雨中游湖

畫圖流覽，愛龍眠描寫，樓臺重疊。紙上湖山親領略，轉惜畫工筆拙。柔櫓輕搖，濃陰密釀，有地都佳絕。煙嵐如沐，六橋波影遙接。   笑我卅載鄉園，拳山勺水，到此胸襟闊。絕代果然西子貌，任爾淡妝濃抹。瞑色催人，山靈送客，過眼猶嫌瞥。城闉迴首，眉痕添畫新月。

 

瀟湘夜雨

海昌寓館逼近海塘，潮聲洶湧，夜常失眠，加以連宵風雨，倍難成寐，枕上倚聲。

江北波澄，淮南漲淺，生平不慣潮聲。海濱風浪太縱橫。翻水國、蛟龍吼怒，嘶敵騎、金鼓齊鳴。驚魂處、音沉永漏，響咽殘更。   連宵怯聽，蕉窗零雨，浙瀝交并。累羈人不寐，輾轉天明。燈剔燼、瘦紅影墮，鴉噪曉、虛白光生。爭能似、鄉園睡穩，猿鶴伴淒清。

 

百字令

海昌署中古柏，相傅千百年神物，屢著靈異，嘗親降墨蹟於署之西軒，自稱古木主人，筆勢飄灑，語亦盤曲可味，當事者勒諸碑石，胡雲次刺史澤沛以搨本見贈，並索題詞。

虯枝聳翠，儼鬢眉耆耈，衣冠太古。密蔭遮來官閣遍，長養使君霖雨。丞相祠堂，精忠廟貌，一氣同凝聚。神光離合，素箋親降幽語。   細審筆勢縱橫，翔鸞舞鶴，妙得雲煙趣。古帖人間容易覓，珍重赤松儔侶。石蘚鉤摹，銅柯展謁，眼界開如許。粗官慚愧，蚓蛇難續書譜。

 

減字木蘭花  苦雨

困人天氣。睡起懨懨無意思。天也心酸。鎮日淋漓淚不乾。   濃情密緒。恰似飄來千萬縷。斜倚窗櫺。翦個紅衣人掃晴。

 

偷聲木蘭花  新晴

禽聲得意喧清晝。一線朝陽窗隙透。風漾簾旌。簷溜猶聞滴瀝聲。   滿庭花木增妍好。出浴美人眉黛掃。等是羈留。風日融和便減愁。

 

菩薩鬘

南道宮後院樹陰深靜，晚卉叢生，時一散步。

春花落盡都無影。桐陰滿罩蕉陰冷。晚豔孕秋芳。纖紅發海棠。   上清書未讀。墮落愁塵俗。偶結道家緣。何人香案仙。

 

鳳凰臺上憶吹簫

晚坐南道宮納涼，弔影淒然，感而有作。

雨過炎蒸，霉消暑逼，安排葛帔蕉裳。幸室鄰荷院，靜極生涼。多少闌干倚遍，情脈脈、倦引藤牀。淒清況，燈昏古壁，月轉虛廊。   荒唐。上清迢遞，偏許我塵蹤，寄託雲房。剩影形相贈，色相全忘。待把關頭打破，何時熟、枕畔黃粱。空縈想，三生幻夢，一瓣心香。

 

虞美人

蘭湯浴罷梳妝懶。寶髻鬆鬆挽。白羅衫子茜紗裙。閒與知心小婢立斜曛。   桃枝綠扇搖風細。粉汗香融膩。扇頭誰寫十三行。仔細猜他筆畫似檀郎。

 

憶王孫  題畫

遠山煙靄近山雲。水竹三分屋二分。此景江南畫是真。暗傷神。少個桃源可避秦。

 

調笑令

調笑。調笑。自詡年華正妙。怪他阿姊情癡。鎮日妝樓鎖眉。眉鎖。眉鎖。漸漸新愁到我。

 

多麗  暑夕思鄉

暑天長。客窗愁思茫茫。想招涼、吾廬最好，草堂舊署藤香。一庭花、芳馨徐送，滿園竹、熱惱俱忘。弱女移尊，嬌兒搔背，山妻閒話伴疏狂。問何處、風多便去，角枕自攜將。安排定、時新瓜果，小佐壺觴。   歎今生、未修清福，合教馳逐名場。日當天、衣冠苦著，塵滿地、僕馬紛忙。腰折眉摧，形勞神役，算來無地是清涼。到退食、科頭小憩，樹色隱殘陽。爭能似、山中脫略，荇帶荷裳。

 

浣溪紗  題《桃花扇傳奇》後

南部煙花賽六朝。江山佳麗美人嬌。風流公子此魂消。   畫戟寧南通舊好，靈旗閣部締新交。忠魂兩地待君招。

 

一萼紅  贈月娥

稱芳名。是廣寒舊隊，小謫下瑤京。蛾樣猶纖，蟾輝未滿，神彩先自光明。曾學過、霓裳法曲，串新聲、嚦嚦妒啼鶯。靨笑添渦，眉修露慧，睇轉流情。   快到團圞時候，願靈娥珍重，莫墮愁城。荳蔻含香，芙蓉作蕊，煩惱何苦相縈。須記著、前身小影，伴青天碧海耐淒清。留待梯雲客至，喚取卿卿。

 

西江月

弱質自甘憔悴，輕顰淺笑休誇。蛾眉有樣在西家。懶學新人描畫。   翠袖單寒倚竹，紅塵多少看花。承恩若要借鉛華。蝴蝶今生休化。

 

瑤臺聚八仙

同人湖上賞荷，座客有談秦淮風景者，感賦。

繞郭紅芳。誰比似、西湖六月風光。水天無暑，柔櫓蕩處悠揚。三竺浮嵐籠竹樹，六橋軟漲狎鴛鴦。儘徜徉，綠荷四面，人在中央。   秦淮那便讓此，有山溫水膩，粉豔脂香。十里珠簾，而今一片滄桑。少年游跡寄處，猛迴首、煙雲劫一場。休惆悵，趁花間酒熟，沉醉鷗鄉。

 

過秦樓

六月廿三夕，吳山香社極盛，循山小步，經月娥家。

月影參差，燈輝高下，拂拂衣香不斷。蓮纖徑窄，柳弱風欺，暗倩阿娘扶緩。緣趁夜永人稀，偏是遊人，也耽宵玩。借輕羅小扇，遮來羞靨，障來愁面。   有幾輩、倚竹招涼，挑燈默坐，不把晚妝勻染。房櫳寂寂，門巷愔愔，熟客許來消遣。簾外鸚哥喚茶，雪椀冰甌，清談儘便。道燒香則甚，儂有丹心一點。

 

百宜嬌  茉莉毬

琢玉為花，翦冰成顆，妝罷彩絲穿就。式仿晶圓，影偷月小，鼻端清芬參透。奇葩媚夜，恐暗裏、春光微漏。想攢將、碎朵團圞，趁伊含蕊時候。   剛好是、風前浴後。偏懶押瑤簪，學貽瓊玖。配有蓮花，答來梔子，故故芳心挑逗。低懸麝帳，料素豔、今宵生受。到更闌、酒夢醒初，妙香徐嗅。

 

青玉案

何人背誦閒情賦。暗逗起、閒情緒。綺語翻新驚復妒。禽描鸞鳳，卉搴蘅杜。種出愁無數。   彩雲縹緲紅樓護。錦字空緘斷腸句。青鳥殷勤相探取。魂離神合，目成心許。私共靈修語。

 

減字木蘭花

揚州小杜。枉把惜花新什賦。葉已成陰。孤負尋春一片心。   宵涼夢杳。月影蒼茫星影小。不怨嫦娥。只怪瑤颱風露多。

 

望江南  新月

新月上，影恰二分宜。兩地情懷憑管領，一分照我一分伊。脈脈此相思。

 

一葉落

一葉落。涼初覺。彩雲舊訂銀潢約。美人期不來，秋院羅衫薄。羅衫薄。恨向青燈閣。

 

鵲橋仙  七夕

經年別緒，經秋聚晤。一夕雲軿小住。替他牛女預思量，是那個、銀河先渡。   娟娟素月，珊珊玉露。註定星期休誤。也知判衭在明朝，卻自勝、參商兩處。

 

滿江紅  感事用鄂王韻

虎踞龍蟠，爭一霎、繁華消歇。問誰啟、東南門戶，火炎岡烈。皖水先期歸戰艦，秦淮從此無風月。展吟箋、愁譜望江南，音淒切。   虛聲誚，誰能雪。家國恨，難磨滅。把金樽斟滿，玉壺敲缺。斫地歌哀襟濺淚，憂天心赤腔凝血。問何人、遺世獨遨遊，朝仙闕。

 

搗練子  螢火

形閃爍，影低微。一日秋風一日稀。莫笑前生真草草，今生還避太陽飛。

 

明月逐人來  中秋前一夕偕黃孝侯太史同年鈺步月

長空雲凈，六街人靜。扶殘醉、良宵共趁。碧虛縹緲，天遠清光近。匝地瓊瑤雙影。   秋思誰家，四面紅牆掩映。偏今夕、金吾猶禁。玉樓深鎖，不放仙郎進。鐵笛一聲酒醒。

 

月華清  中秋對月感懷

冷襲吟魂，清圍詩境，碧霄塵淨如洗。萬戶笙歌，只我淒涼獨自。倚法曲、仙侶虛邀，賡水調、妙才難擬。遙睇。悵高寒宮闕，雲中天際。   往事蹉跎猶記。算半住風簷，半消客邸。月色年年，看向故園能幾。況者番、春夢新牽，更不許、秋懷高寄。徙倚。漸更闌漏寂，斗杓斜指。

 

踏莎行  餘杭道中

苦竹沿溪，青莎貼水。斜陽黯黯遙山翠。一聲欸乃送輕舟，行人漸入蘆花裏。   打稻場連，剝棉天霽。桑麻而外無閒地。村居風景舊關心，勾將一片鄉思起。

 

柳梢青  秋柳

絮果難圓。楊枝易老，秋又今年。少婦樓頭，征人陌上，依舊纏綿。   江南紅板橋邊。記弱態、依依可憐。過眼繁華，驚心搖落，況更烽煙。

 

唐多令  夜泊紹興聞笛

月影碎中流。推篷客思悠。是誰家、人倚高樓。笛裏從來增別恨，況永夕、擁孤舟。   折柳起邊愁。梅花落素秋。一聲聲、跌宕夷猶。曲罷更闌星在水，聽隱約、答漁謳。

 

南鄉子  餘姚舟次

風葉颭秋聲。涼逼疏篷漸不勝。黯黯水葒花謝了，淒清。何處新歌唱采菱。   一曲一橋橫。宵冷霜揩鏡面澄。罷釣漁翁無個事，閒評。幾輩高風似子陵。道旁有嚴子陵故里碑。

 

臨江仙

自姚江迴杭，內子輩先已抵杭數日，喜賦。

倦客歸來秋颯颯，鄉音入耳分明。相逢何暇敘離情。隔江風鶴警，戚里最心縈。   且喜雙雙兒女小，膝前團坐憨生。為耶屈指說行程。烽連瓜步赤，山到虎林青。

 

金縷曲  偕內子泛湖

霜氣澄秋潦。喜空明、水天一色，鏡開清曉。酒榼茶籃隨意挈，買個船兒小小。恰稱我、一家舒嘯。湖外煙嵐湖裏樹，襯樓臺金碧增奇巧。鈴塔影、翳斜照。   愁眉到此應都掃。泛中流、櫓聲搖曳，大開懷抱。十載虀鹽艱苦共，酬爾溪山畫稿。試領略、天然佳妙。俗狀塵容須脫盡，有逋仙、冷抱梅花笑。扶殘醉，倚歸棹。

 

東風第一枝

乙卯新正三日，孝侯同年招作長夜之飲，賦此。

嶺雪晴融，唐花暖放，咬春筵啟初度。選聲宜趁新年，把盞喜聯舊雨。多君灑落，早準備、登壇旗鼓。看布成、酒陣森嚴，蒸作滿庭香霧。   難得是、摶沙再聚。何況是、歲朝佳序。撥來內翰銅琶，和出杜娘金縷。豪情綺習，爭忍令、芳時孤負。笑夜闌、扶醉歸來，借爾玉堂蓮炬。

 

一萼紅

朱修伯太史同年學勤見余上年贈月娥詞，屬倚原調轉贈雪卿，為賦此闋。

掃蛾眉。看朝天素面，恰與月交輝。皓魄難圓，靈娥已嫁，深夜誰叩朱扉。讓青女、嬋娟獨擅，落九夭咳唾盡珠璣。柳絮聯因，桃花作靧，梅萼添肥。   門掩枇杷花下，有煎茶學士，冷豔相依。姑射肌豐，太真膚膩，清品塵世應稀。卻笑我、停舟訪戴，本姓。眩生花銀海倏迷離。為譜陽春一曲，算比紅兒。

 

解佩令  歌筵解嘲

香山歌席，坡仙吟舫，是杭州、宦跡都佳麗。落拓粗官，敢謬託、風流高致。只難刪、少年幽思。   春江花月，西陵驄馬，問歡場、消魂能幾。陶令閒情，也只是、遣愁而已。好春光、半歸流水。

 

浣溪紗  詠江山船八首

江水灣灣漾碧波。山嵐冉冉映青螺。江山如此易情多。   江上潮來遊客夢，山中雲遏美人歌。江山如此奈情何。

舊籍誰編九姓漁。江干供億累花奴。紛紛花使索花租。   生小慣嘗風浪險，闔家齊傍水雲居。朝潮暮汐意何如。

時樣梳妝絕可憐。東船西舫鬬嬋娟。春江多少買花錢。   手帕行中原是妹，鴛鴦牒上不論年。桐嚴解說太言詮。

臨水花枝分外嬌。一江煙月路迢迢。燈紅酒碧可憐宵。   半面琵琶羞客顧，雙聲檀板倩郎敲。東君無語暗魂消。

一路珠簾不上鉤。杭州過了是嚴州。石尤風急打船頭。   昨夜飄蕭留客雨，明朝艱苦上灘舟。有花有酒不須愁。

鷗戀煙波蝶戀香。嘲風弄月度年光。夜深人不隔紅牆。   薄倖有時嗔杜牧，風流私許嫁王昌。聘錢十萬待商量。

桃葉桃根並擅名。雙雙姊妹總多情。舊歡未了又新盟。   舞袖慣飄香拂拂，歌喉不唱淚盈盈。何人花外學調笙。

湖舫江船美並誇。有時湖舫去看花。妒他名勝屬西家。   蘇小芳魂留豔土，越妃遺跡冷香車。維舟憑弔夕陽斜。

 

臨江仙  闈後偕景劍泉太史其濬泛湖

天上文星湖上落，一湖秋水澄鮮。畫船來往夕陽邊。波光濃似酒，人影淡於煙。   珊樹珍奇齊入網，遺珠訪到嬋娟。錦袍紅袖兩蹁躚。泥他金縷曲，酬爾玉堂仙。

 

南浦  鴛鴦湖

春水長蘼蕪。問晚來、鴛鴦並宿何處。打槳趁文禽，沙堤上、惟有浴鳧飛鷺。風光豔麗，湖名也作消魂語。畫船緩度。看多少垂楊，綠迷洲渚。   漁莊蟹舍排連，又菱角雞頭，乘春培護。此地足幽棲，應容我、他日棹歌來去。心盟白水，抽身便作煙波侶。東流可泝。待準備吟囊，更題鸚鵡。鸚鵡湖在郡東。

 

翠樓吟  煙雨樓

淺溜蜻蜓，深藏鸂鶒，綠波四圍縈護。芳辰供眺覽，有多少、畫船簫鼓。宜煙宜雨。便雨霽煙消，也饒佳趣。倪迂譜。只應郊外，遠山添取。禾城四面無山。   日暮。縱目登臨，覺此身清曠，予懷欲訴。一官資坐鎮，爭名勝、荒涼如許。頹垣廢礎。問大地樓臺，幾人搘拄。空延佇。一湖春水，滿天晴絮。

 

紅情  題張玉珊茂才鳴珂紅豆花畫冊次韻

替誰著色。是個人影子，疏疏密密。綺夢三生，畫裏穠華似曾識。南園荒涼若許，算往事、紅牆空憶。待約略、說起相思，未語淚先濕。   小立。玉階側。愁綽約仙姿，瘦損風日。凝脂作液，點點唾壺血同碧。千古情苗難斷，花落去、陰成猶昔。月影下，勞記著、幾聲長笛。

 

一斛珠  王芑亭外史逢辰饋檇李

玉衡天上。歷歷星精偷色相。城荒嘉果留無恙。一捻新紅，爪印西施樣。   梅里奇珍勞遠餉。承筐較勝投桃貺。豐姿掩映嬌無兩。纖核中虛，漫把王戎謗。竹垞詩：「纖核乃中虛。」

 

臺城路  題《隨園圖》次陳實庵太史元鼎韻

鍾山雲冷騷壇寂，亭臺廢興誰主。地拓清涼，天開畫稿，點綴夕陽蔬圃。啼猿學語。說往昔鶯花，了無尋處。粉本重摹，個中幽徑孰來去。   秋風迴首舊夢，雅遊裙屐集，絲竹曾譜。茂苑花闌，秦淮水咽，太息蕪城同賦。經年戰鼓。間甚日陂塘，再盟鷗鷺。寫入吟箋，望江南調苦。

 

一萼紅  題楊眉影夫人畫蘭遺墨為秦次遊中翰光第作

剩愁苗。教秦嘉腸斷，香草泣離騷。寶匣塵昏，瑤琴調澀，三生福分全消。算只有、曇花小幅，是當年、螺子黛親描。並蒂緣慳，同心影瘦，紉佩香凋。   千古才人工怨，覩零縑斷素，分外無聊。碧杜緘情，紅蘅憶遠，古芬飛上吟毫。最惆悵、湘君魂窄，一聲聲、楚些渺難招。爭怪潘郎華鬢，逐漸飄蕭。

 

摸魚兒

陸費春帆中丞瑔餞余於鴛鴦湖，並賦長歌贈別，未及踐和，倚此作答。

啟離筵、與秋同餞，西園冠蓋如綺。巋然又見靈光叟，紗帽隱囊來止。歌自倚。只一種深情，深比鴛湖水。風流老輩。看白髮傳杯，紅腔選韻，不飲也須醉。   書生習，自揣難諧時世。一言公最知己。公贈詩有「前俯後仰羞不為」之句。生平俯仰期無忝，虛譽那爭循吏。今去矣。愁滿目哀鴻，未了臨歧事。本年禾郡赤旱。蒼生有淚。望休沐餘閒，仙因佛果，分惠及桑梓。

 

百字令

題戚砥齋明經士廉《拈花圖》，圖中人為北道歌者。

竹枝聲裏，記滿城蜂蝶，消魂無奈。舊作《北道竹枝詞》有「消魂最是茌平境，花滿春城蝶滿街」之句。北地胭脂容易冷，剩有籠紗詩在。淚揾青衫，香闌紅袖，夢遠愁難載。詞人老去，畫圖猶認憨態。   遙想驛路車停，黃塵白酒，風月良宵買。天女維摩花現相，學得神仙狡獪。小影真真，華年負負，未了三生債。憑君作主，瓣香清茗供待。

 

喝火令  舟泊姑蘇

柔櫓驚殘夢，韶華逐逝波。四年重向此經過。一笑虎邱風月，大半屬青娥。   彩袖香招蝶，新妝黛掩螺。晝船雙槳疾於梭。越是三更，越是冶遊多。越是客舟停處，面面起笙歌。

 

清平樂  花朝

春光一半。風信連番換。陌上香車歌緩緩。客裏有人腸斷。   雛晴穉雨時光。驕花寵柳芬芳。蛺蝶眠香已倦，因風飛落輕航。

 

昭君怨  露筋祠

甓社湖邊風定。繫纜女郎祠近。何處弔吳娃。白蓮花。   一夕蘭摧玉折。千載霜清露潔。門外碧波深。鑒貞心。

 

南歌子  袁浦觀女優

碧玉教歌舞，黃金買豔妝。笑他袍笏學登場。畢竟柳腰蓮步太輕颺。   學士新科第，佳人舊洞房。朝朝比翼作鴛鴦。為問迷離撲朔可相妨。

 

離亭燕  早發王家營

鞍背船唇滋味。都向此間交遞。十載郵亭三駐馬，甘苦自家嘗試。殘月五更頭，舊夢新愁縈繫。   往日淩雲豪氣。今日倦遊情思。轆轆輪蹄朝復暮，轉轂此心真似。迴首望南天，一片碧雲無際。

 

御街行  入都與淮生仲兄夜話

五年京邸重相聚。未握手、猶縈注。夜闌翦燭話行藏，別久翻無頭緒。鄉愁旅恨，遊蹤宦跡，事事增悽楚。   郊祁科第誇同譜。奈中外、殊遭遇。清高畢竟是詞曹，太息風塵艱阻。何時擺脫，坡吟潁和，永聽聯牀雨。

 

薄倖  出都感懷

棲棲何用。猛過眼、繁華一夢。想劉阮，天台重到，儘有煙雲供奉。爭向來、樓閣全迷，桃源閉了秦人洞。歎影誤杯蛇，宮臨磨蝎，一騎長途獨擁。   經過了、重重劫，仍未脫、塵中羈鞚。等閒思拋卻，堂前舊壘，辛勤多少香泥壅。東君情重。算歸來、燕子飛飛，不離連雲棟。秋風起矣，陌上車塵碾動。

 

卜算子  秋晚抵嘉禾寓館

去日柳依依，來日何憔悴。柳色經秋尚減姿，多少行人淚。   愁與路同長，病與愁相倚。若問何時帶病愁，客路三千里。

 

長相思  江干

子時潮。午時潮。午睡朦朧綺夢交。驚心是曩宵。   路迢遙。思迢遙。三折江流經那條。畫船平處搖。

 

誤佳期  戊午新正風雪連綿久無春意

幾日試燈風起。轉瞬燈宵過矣。望春春久不歸來，古雪封梅蕊。   新歲咬春筵，舊客消寒會。灞橋重續去年詩，醉墨含春意。

 

生查子  感舊

去年渡江時，風月笙歌舫。桃葉共桃根，兩兩江頭槳。   今年渡江時，煙雨迷孤港。花落綠陰濃，人去春潮長。

 

漁家傲  嚴子陵釣臺

江繞青山山繞郡。羊裘去後猶留姓。千載嚴州歸管領。真大隱。功名那羨雲臺盛。   人自清高風自峻。客星彷佛中流映。過客維舟爭攬勝。波影淨。塵容俗狀難相近。

 

水龍吟  舟泊蘭溪

春風十里煙花，珠簾疑到揚州路。鶯鷥燕燕，真真好好，歌歌舞舞。畫槳移來，兜娘捧出，綺筵留住。想濃情似酒，歡場如夢，渾忘卻、身羈旅。   我是江干倦羽。證禪心、早成泥絮。飄蕭宦況，浮沉身世，淒涼愁緒。青鳥傳言，紫雲度曲，幾番孤負。向鷗邊問訊，沿溪香草，是鍾情處。

 

陌上花

自江山迴，旋有富陽之役，一年春事，盡付江舟矣。

春光去矣，江干絲柳，黯將成絮。短堠長亭，總是慣經行處。昨宵鼓打迴帆調，笑別煙波鷗鷺。爭芳塵未浣，征衫重著，又匆匆去。   記前游夢影，桃花淺笑，半面紅妝微妒。轉眼東風，已作去年崔護。綠波渺渺天涯遠，腸斷隔江雲樹。問江郎、可有生花詞筆。別蹤留住。

 

滿庭芳  自富陽迴又有嘉禾之役

東浙題詩，西園餞別，客遊如此匆匆。江鄉春老，開過楝花風。算起今年花信，一番信、一處塵蹤。沙堤上，白鷗笑我，纔別又相逢。   鴛湖游宦地，當年父老，留戀情濃。記柳邊騎竹，花外扶筇。過眼浮雲一瞥，鴻飛去、爪印都空。重尋夢，扁舟繫處，煙雨望濛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