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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是有记忆,会呼吸的,但是它所承载的爱与温暖却再也不能回来

 wwm5837 2022-05-19 发布于湖南

作者:韩河

制图:何芬

不知道老房子究竟有些什么魔力,它总是令我特别着迷。每到一些山村、古镇游玩,我总喜欢去欣赏那里的老房子。每当看见散落的老家具、旧物件、各种坑坑洼洼的铜制家居用品,我就想如果能收回去,好好整理维修,以为那是一桩多么有趣的事,但一直以来都是错身而过,没去实践。

城市建设,总有许多有年代的房子被拆除,见到那些敦实的石质柱础和长条石大门构件,被大型机械推到废墟里,我就觉得特别遗憾。若是有做老房子构件回收的营生的,又不知会落在哪户人家。

或许,“老房子”这三个字本身就是一个特别的意象,富含了与其有关联的诸多时间和生命的信息。

父母留下的老房子,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建成的单位房,屈指算来快四十年了。虽然当时只有五六十平方,在那个时代,却是很不错的住房了。它现在空在那里,即使没有人常住,我也偶尔去看看、坐坐,打扫一下,唯一的确定是不能随意舍弃它,而宁愿花更多时间和精力去检修,让它尽可能保持记忆中的模样。我偶尔沉浸于它带给我的回忆和温馨之中,汲取一份别样的力量。

我也没有去全部推倒重来,而只是维修,因为觉得这种渐变的过程像一个生命体的自然进化。

第一步是将没有用处的东西统统扔掉。只有先清空,才能呈现它原本的样子,然后装下你所想要的东西。这或许就是特别风行的“断舍离”概念。有用的“多”是没问题的,没有用的“多”“满”,甚至侵占生活空间,那就是有问题的,是特别要清理的。

几个大件家具保留了。立柜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请木匠师傅来家里手工打造的,也不是什么名贵木料。立柜玻璃下嵌有一幅《山深十万始闻莺》的青绿山水画,重峦叠嶂,绿树参差,是父亲请教美术的同事付力时老师画的。当时,我清楚地记得父亲是特意摆了酒的,而且还赠了一首诗。那时,他们一群“老夫子”在远离市区的学校,教学之余过着吟诗作对、琴棋书画的日子,应该是既清苦又逍遥的。

樟木箱里还垫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人民日报》。几十年的木头,颜色早已泛黄,但是并没有什么损坏。原来是挂锁的,我想家里值钱的家当应该都是锁在里面的,应该是父母结婚时的器物,至于究竟放着什么“压箱底”的宝贝,我也不知道。我把锈损的金属器件拆掉,换上全新的铜质器件,新旧结合,竟然莫名地好看。这是以前几个爱好旧物件的朋友喜欢做的事情,受他们的影响,我也照着葫芦画瓢,效果还行,既能保留一件旧物的风貌,又能继续使用,确实是特别有意思。

墙上书橱的内壁还贴着我抄写的王蒙《青春之歌》的序诗:“所有的日子都来吧......所有的日子都去吧......”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求学过的,有点理想主义的,被文学大潮裹挟过的人,大概都熟悉这首诗。纸张和书橱的木头也都已经泛黄。

几样电器也还可以用,那就坚决不换,它们都带着熟悉的印记,况且扔了就是制造垃圾。但是如果真是用不得,修不得,那就立刻清理。蝴蝶牌缝纫机是当年母亲给我们缝补衣物的工具,在成衣如此丰富的今天,应该不再派得上用场了。但那时物质贫乏,一件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而且“笑破不笑补”,打个补丁,洗得发白没关系,衣衫褴褛就不行,加之男孩子又长得快,时常裤腿都要接一截继续穿,这些都要靠缝纫机来完成。

后来,我离家在外读书、工作与玩乐时,也不曾多想这个家。婚后有了孩子,来的次数增多,原因其实是孩子在这里带。生养了儿女,然后给儿女抚育儿女,这大概就是中国式父母的宿命。而且这里是我们一旦觉得累了,觉得孤独了,就自然会来的地方,它是我们兄弟姊妹安定的大后方。不用预约,不用说任何话,想来就来,说走就走,没有歉疚,也没有唐突。年华老去的父母一般饮食都很简单。如果正好我们回来,又没有提前报餐,母亲就会不着痕迹地去厨房弄几个菜来,我仿佛又见她那默默忙碌的身影。这房子只是大后方的阵地,而后方真正的靠山,还是父母。

老房子没必要整出全然簇新的感觉,因为它和旧物件都是有记忆,会呼吸的,或许可以通过维修来保持它的基本面貌,但是它所承载的爱与温暖却再也不能回来,想要感恩,也已无从交付。偶尔在这里沉溺,只是怀想和铭记,让内心清澈,而没有悲伤。

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真是击中了人性里极柔软的那份怀旧情结。任何一间老房子,一个旧物件都有独属于它们的故事,对于与之相关的人而言,定然具有特别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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