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马永安| 薏艺生辉

李薏

    李薏是我女儿的美术启蒙老师，并且决定了她后来的人生走向，李薏的先生是我的同事，还是校友，彼此亲近且一直对我照顾有加。两方面的原因，让我得以在李薏近三十年的韶光芳华中，关注她孜孜以求的游历与创作，目睹她绘画技艺的精进提高，从而有幸见证了一位艺术家的积累蜕变化蛹成蝶。

 说“见证”其实有些牵强，因为这些年对她也就是表面的“关注”和“目睹”，并没有更深入的交集和了解，其实很像我面对她的画作时的状态，一个外行，仅凭观感，似乎没有品头论足的资格，但好在还有个“旁观者清”的古语，能给我一点表达观点的勇气。

近三十年间，从潍坊到威海，从北京到韩国、加拿大、意大利，那个风姿绰约的身影似乎总是在奔波之中，在我看来，这似乎也应当是一个名为“追寻”的行为艺术，用时光的流转和空间的变幻培植起一位画家的人物造型。收藏她童年的威海提供了海草房、天鹅湖等旖旎风光，她6岁以后的成长地潍坊提供了十笏园、坊茨小镇等人文景观，这两处是她地理的家乡，也是精神的家园，同时又是艺术根系的土壤，记忆中的诸多画面或在血液中投射，或变成一幅幅画作，伴随她走进北京的宋庄和798艺术区，走进中央美术学院的学堂画室，走向异国他乡的土地……在此期间，我的校友王先生成为她最坚强的后盾，他不仅高大魁梧，而且宽厚善良，他把对她的深沉挚爱化作行动，在经营好自己事业的同时，兼做好女婿好父亲，赡老抚幼，任李薏以梦为马，无牵无绊，上下求索，历练、吸收、沉淀、思考、顿悟、描摹、创造、再现、表达……一个个关键词如同一种种颜料，经过千变万化的混合、调配，使她获得了缤纷的生命色彩，描绘出属于自己的有质感且散射光芒的艺术图景。

或许因为一直都在探索之路上行走，或许因为王先生遮风挡雨的保护，李薏似乎永远都不被俗世的尘埃污染，性情中保持着纯净与天真，王先生常说她“长不大”，但在我看来，这种纯净与天真的赤子之心正是一个人能够成为艺术家的该有的精神特质，如《孟子·离娄下》所言：“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此“大人”之“大”，指的是各个领域的精神境界，包括艺术。

郭德纲曾在一段相声中这样诠释“艺术”：“艺，是你的能耐，术，是把这个能耐卖出去。”对此，我有不同的观点，个人认为：术，是技术、技巧，也就是形而下的“能耐”；艺，应当是修为、格局等形而上的层面；前者是凡俗的实体部分，后者是脱俗的精神气质；前者可以通过勤奋努力获得，后者以前者做基础，但需要天赋、悟性乃至虔诚的艺术信仰，方能不落俗套、清雅绝尘。作家胡赳赳曾在评论一组画作时说过“技士易得，修士难求。技法可追，修为难慕”，反观当今艺术，“杂耍者居多，名利之心太多，浮躁之气则是普遍而正常”……

这些感悟，是我在这么多年旁观之后，近期仔细阅读李薏其人其画的感受，也是在开篇称其为“艺术家”而不只是“画家”的原因。

读李薏的画作，海草房、天鹅、乡村院落、十笏园的古建筑、坊茨小镇的德日风情景观……似乎家乡与岁月交融而出的一砖一瓦、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等待着她的画笔去采撷，而这些历史人文的遗存也成为她创作的源泉，清澈、丰沛，源源不绝。这一切都为她画“术”的发挥，提供了强大支持，于是，我们就看到那一个个在家乡人眼中原本熟悉而平淡的场景，在她的画布上五彩缤纷地呈现出来，竟是如此美丽。让你不得不承认法国雕塑家奥古斯特·罗丹“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的名言，并且不得不慨叹我们的语言系统中把绘画称作“美术”竟是如此的恰如其分。

在英国和意大利、摩洛哥合拍的电影《故园风雨后》中，主人公查尔斯·莱德进入牛津大学历史专业，当他表示自己做画家的愿望时候，有人质问他“你干嘛不直接买个相机？”他回答说：“因为相机只是件机械，它只能记录时间的一瞬，但不能表达出那一瞬的意义或衍生出的情感，而绘画，无论有多不完美，都能体现出感受，体现出爱，而不是简单复制。”这个回答，正是照相机发明并且普及到今天成为人手一部的手机上重要部件几乎处处可用的时候，作为美术的绘画不仅存在，而且也在不断发展壮大的原因，也恰恰表明了“艺”的意义。

李薏的作品虽然看起来都能找到出处，但并不是技术技巧层面的再现，她那些画中虽是具有历史沉淀的景观，但并没有去追求高古、沉雄之类更普遍的表达，而是恬淡、温馨，饱蘸着一种本真的故园乡愁，一种无言的悲悯与依恋跃然纸上，让你在真挚的沉浸中被打动。我想，这或许是她喜欢将自己的画展或作品以“家园”、“归来”、“留村”之类来命名的原因，也是她不随波逐流，以真性情追求个性表达的体现。

李薏画作的另一个特点是空灵之美，这与其纯净天真的性情有关，也是其艺术追求的一个新的境界。在我看来，李薏模糊了油画和水墨画的技巧，甚至可以说是交融了二者的创作观念，从而让自己的画作有了更深邃的意境和更广阔的空间。一处农家院落，或许你第一眼看到的是记忆中的真实，第二眼会恍然感觉带有一种思念的忧郁，再看又恍惚带有某种童话里的憧憬与向往……在这里，画家所展示的是莹洁灵魂、美丽希冀，带我们心游万仞，无尽遐想，进入那一个清新空灵的艺术世界。

这是我的个人化感受，也是我所说的李薏已达“艺”境的一个理由。本来，作为一个汉语言纯洁性的坚定拥护者，我对于广告语和一些文章题目里以谐音梗化用成语特别反感，但这一次，当我看着一幅幅李薏画作，被其氤氲的纯净真挚所打动，感知到它们所散发出来的艺术光芒，就发现有一个成语的谐音化用恰到好处且无可替代，因此，便把这篇文字的标题定为：薏艺生辉。

附：李薏画作欣赏

作者简介：

马永安，供职于潍坊医学院人文艺术教育中心，作家、策划人、编导。著有长篇小说《杂碎》《画都》等，有多种文艺作品获得过国家和省市级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