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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赌性是心魔,太多人活在“颠倒梦想”中

 自主是道 2022-05-19 发布于广东

严歌苓:赌性是心魔,太多人活在“颠倒梦想”中

《金陵十三钗》《归来》《芳华》......严歌苓俨然是大导演们最喜欢的小说家之一,因为她高产,小说画面感强,戏剧性丰富,适合改编成影视剧。


让严歌苓保持高产的一个原因是她的好奇心,喜欢倾听的她总是在别人无意间聊起的话语中激发出自己的兴趣,从而产生创作的欲望。就像这部将于6月14日上映的电影《妈阁是座城》。


《妈阁是座城》是第五代女导演李少红暌违十三年的电影回归之作,白百何饰演的梅晓鸥是一个向赌徒客户放债讨债的“叠码仔”,动辄千万的赌桌上,满是人性和欲望的交锋。


梅晓鸥的自白是:“所有经历过的人,都被我放进心里,称为客户。”然而原本“单纯”的金钱交易,一旦融入感情,就危机四伏。与她纠葛半生的三个赌徒,也织就了她动荡坎坷的前半生。


前夫卢晋桐(耿乐饰)并非她的客户,却沉迷赌博,最终人财两失,迫使她步入赌场谋生;艺术家史奇澜(黄觉 饰)为了了解她进入赌场,她却希望史奇澜“永远不会成为我的客户”;而段凯文(吴刚 饰)这个本该只是客户的人,却利用她的情谊让她几乎倾家荡产。梅晓鸥痛恨赌博,却无意间在这场交易中做了最大的豪赌——赌感情。甚至不惜抛却千万身家,妄图能拉回在贪欲中迷失的男人。


严歌苓创作这个故事的初衷是审视人的赌性:“人对发横财的欲望,就是即便死掉99个,有1个能成功的,也希望自己能成为这1个。”


我们的遗传密码里有一种赚快钱的梦想


严歌苓的小说《妈阁是座城》出版于2014年,酝酿时间则有两三年,故事的起因是严歌苓听了朋友讲述有人去赌场的故事,“因为我的一些好朋友里有很多是身家过亿的所谓成功人士,他们讲到赌徒朋友的故事,太精彩了,我就决定写下来。”


为此,严歌苓前前后后去了四次赌场。从2013年的四五月份,写到七八月份,写完后又去了一次赌城,重新里里外外地把它审视了一遍,又把小说交给了一些“内行人”,帮她看有没有技术上的毛病。


严歌苓说自己人生第一次进赌场,是1988年在美国拉斯维加斯,“亲戚们把赌城一游作为一道美国文化盛餐来款待我。我们乘坐的大巴上赫赫然印着“发财团”大字,车上座无虚席,大部分赌客是来自台湾又在美国定居的中国人,一小部分是到美国走亲戚的大陆中国同胞。”


严歌苓在赌场里逛了三天,留意到一个现象:赌场里的中国人从比例上要比美国人多,社会层次要比美国人高。美国赌客中很大一部分从气质上看都是离犯罪不太远的人,明显地带有一种自我憎恶但更憎恶社会的眼神。而中国赌客基本上个个是良民。


随着深入研究“赌性”,严歌苓甚至开始怀疑起“赌性是否是我们的先天弱点”,她在《妈阁城的谜语》中写道:


“我原先以为,人之所以成为赌徒是因为穷;穷红了眼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赌,因为没什么可输的。但我现在听到的故事中的人都是阔人,都是掌握了大致的致富规律、经历了一定的致富必然的人。这样的人竟会舍弃'必然’,随'偶然’去摆布,放弃规律和科学的可重复性,听信无序和所谓的天命,实在是令人失望。


这些故事再一次引起我的怀疑:赌性是否是我们民族的先天弱点。我们是不是被动惯了,被世世代代的统治者摆弄惯了,不做主惯了,理性和规律总是让王者权贵颠覆,那就不如把自己交给未知和侥幸,以被动制被动,反而有了点主动——这种宿命观是不是积淀在我们民族的集体潜意识里?我们的集体潜意识中,对财富的渴望是那么热切、危急、致命,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连年战乱饥荒,天灾人祸。


因为我们最缺致富的机会和时间,所以在致富时就难免带有紧迫感、危机感,也难免短视,急功近利。因而,富要暴富,财要横财,最快的致富途径,也就是最安全的,在一切没来得及改变之前,捞一把是一把,捞了还来得及跑,来得及躲。”


所以,这让严歌苓产生一种想法,就是我们是不是在遗传密码里就有一种赚快钱、暴敛横财、一夜暴富的梦想?由于人们内心深处对于资源,永远存在的那种恐慌和没有安全感,导致“不发横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这种特殊的文化,深深烙印在我们,特别是男人的心里,因为他们必须担当每个家庭中“猎手”的责任,那种恐慌他们甚至自己都意识不到,但是,当他们这种很隐秘的梦想在“赌”上面显现的时候,你可以看到他们的那种焦灼。


严歌苓认为,这些年,我们提倡“赢家”“赢者”太多了。以前她常听人提起“上市”,一讲就多少个亿。“我心说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这两年好点了,前两年,每个人讲起来都是'做一个什么电影,哪一个演员需要多少个亿’,然后上市,他准备要弄多少个亿。我就觉得这种都是《心经》里说的'颠倒梦想’。大家这种心魔呀,每个你遇到的人都有这种颠倒梦想的话,你说这种心理环境有多差?人都魂飞魄散、没有定力,他的定力完全不够他去实现任何一个具体的事情。每天都忙得两眼发直,神不守舍的,那怎么可能?”


女人是赌徒的对立面


《妈阁是座城》的故事从梅晓鸥这样一个女叠码仔的视角展开,更具传奇色彩:“女人干这行就更加有风险、更加有色彩。”也正是这种不断重演的赌徒悲剧,和独特的女性视角,吸引了李少红导演。李少红表示:“每个人身上都有赌性,只不过男人和女人赌的东西不一样。


严歌苓说其实女人做叠码仔挺少的,因为做叠码仔也要有赌性。“你敢借给他钱吗?这个人你看准了没有,他要是不还你怎么办?各种手段,甚至动用黑社会帮赌场去追回来这个钱。这是个非常惊心动魄的行当。”


第一次去赌场,严歌苓赢了一万四千块钱,但第二次就全部输掉了,但是输也好赢也好,严歌苓都毫无留恋之意,所以,严歌苓认为女人是赌徒的对立面,“从生物性来讲,我们女人是保护家园的,这跟赌性是完全对立的,女人要求的安全性,不是要一夜暴富的那种感觉。但是这个主人公梅晓鸥也是比较可信的。她一面非常仇恨赌博,另一方面她又是通往赌博的桥梁,其实她是一个带反面色彩的人物,或者说她是一个特别多面的,有很多暧昧晦暗色彩的女人。”


我是一个能力比欲望要高的人,所以,我活得特别洒脱


严歌苓经常回国,隔一两个月就回来一趟,她关注中国社会,而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为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严歌苓说自己喜欢做聆听者和观察者。


严歌苓在写作的过程中她在求答案,但写完以后却不一定有答案,“人的欲望总是比他(她)的能力要大,就大那么一点儿,可他(她)就偏想去够那么一点儿,结果就造成了全盘的崩溃。所以,我老跟自己说,我是一个能力比欲望要高的人,所以,我活得特别洒脱。”


严歌苓说自己的主义就是“不指望主义”。不指望回报,不指望任何东西。所有的事情,做了就做了,现在这一步做好,不指望下一步。就像,写了就写了,不指望它出版能够有多大,有多高的印数。


而这种居住在国外,与国内保持的距离感的写作,在严歌苓看来是她的优势,不会去主动寻找评价,去听取观众或者读者的评价,“我觉得各种杂音会影响我的独立思考,因为我知道我非常相信自己的审美,对于文字的审美和故事的审美。这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事情,如果我听了太多,就会患得患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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