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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表面的豪迈来看斗士的身姿 ——刘禹锡《秋词二首·其一》赏析 作者/810的老好人 原诗：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赏析： 唐代诗人辈出，刘禹锡算是其中比较有名的一个。按说在唐代诗人中，刘禹锡和李白有得一比，都有狂放不羁的性格，都是比较豪迈大气的诗人，诗风也颇多劲爽清丽的相似之处，都能够以积极的心态在困厄的现实中寻找突围的办法，但与李白的神仙之崇拜与自诩不同，刘禹锡是个朴素的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他更相信人不逊天的理念，所以他更强调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自己的现状。这样的理念表现在他的诗中，使得他的诗句大多有积极昂扬的精神，所以尽管屡遭贬谪，他却从未消极放弃，总是在苦闷中奋起，每每重新在朝廷中立住脚跟，三出三进的经历，也让他的人生充满传奇色彩。 我们普通读者知道刘禹锡，大多是从他的《乌衣巷》和《竹枝词》开始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几句为人们耳熟能详，人们往往因之生出遐想。其实他还有很多有名的诗句，比如“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两句，昂扬的情感和斗志，给后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两句出自刘禹锡的《秋词二首》，这里我要赏析的便是关涉到这两句的第一首： 从本诗的内容来看，诗人一改从《诗经》《离骚》时代就延承下来的悲秋意味，不愿作古人悲秋情状，而书写自己的豪情壮志，词彩美好，诗情丰满，境界阔大，手法大气，感染力强，实属一首艺术与情感双突出的佳作，的确值得后人去细细品味。然而仅从这个层面去读，其结果必然会囿于表象，使劲夸诗人的豪迈，而忽略掉诗人当时真正的内心世界，因而看不到诗人傲岸的身姿。 写这首诗的时候，诗人正值第一次被贬。潇湘大地（当时他被贬到湖南常德）在唐代可不是什么人间乐土，瘴湿之地无法给人太多愉悦的情感。历经山长水远来到这里的诗人，其实不应该有喜山乐水的心情。对之满怀热情的政治主张被政敌无情否决，自己与柳宗元等好友同时被贬，于是政治前途变得非常渺茫。无论怎么看，忧郁苦闷都应该形之于色，自然山水又如何消遣得了忧愁？我们不妨看看同时被贬的柳宗元，在永州那里留下了太多苦闷的诗文，我们会觉得这样才符合人之常情。所以，我们会觉得触景伤情才应该是他此时诗歌的主情调，更何况写诗之时正好逢秋，“悲寂寥”才应该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所以如果从这首诗并结合他被贬后的其他作品来看，我们只能先说刘禹锡真非常人也！他会忧愁吗？会。对群体（家国人民）的忧愁，其实他并没有掩饰，诉之于诗也显得哀痛深重，比如“得相能开国，生儿不象贤。凄凉蜀故妓，来舞魏宫前”（《蜀先主庙》）这样的诗句，借古讽今，对国家主君的忧虑就跃然纸上。然而对个体的忧愁，他宁愿独自忍受，往往将之深藏于心底，不愿也不屑表现出来。在这点上，他比前面的李白和后面的苏轼更加坚决。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于是他更像一位斗士，或者干脆说他就是一位斗士，他充分地向世人展现了他硬朗的一面。只不过这样的形象最终还是太孤独，于是许多诗中就难免暗含或直露孤寂。更何况，忧愁这东西又岂能是说藏就藏得住的，不经意中总会在字里行间流出，这就让人发现这个昂扬激进的形象连接着悲凉孤寂的影子。 再回过头来看这首诗，我们藉此一个劲儿地夸刘禹锡的豪迈，好像是对他的褒扬，其实是吃瓜观众的自嗨。读真切了，我们就会发现，诗人太寂寞了。自古的人都因秋寂寥，他偏偏说秋日胜过春日，表面看起来，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豪迈，然而当一个人从今古时空中隔离出来，这才是最大的寂寥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陈子昂早就在诗中告诉过我们这种无比寂寞的感觉。明明寂寥，诗人为什么不作悲情状？只是因为不愿意沉沦于这种消极的感觉中，诗人故作惊人语，以此来自醒罢了。他说完了“秋日胜春朝”之后，举了什么明证了么？哪怕是结合第二首，我们也看不到秋天胜过春天的景象，看不到秋天盖过春天的勃勃生气。他所写出的秋天的可爱之处，清冷有余，欢快不足，仍只适合寂寞人而已。 也许有人会反驳我：“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两句不就是诗人对自己观点的明证吗？有鹤，有碧空，都是让人快乐的景象啊！那么请再看仔细，鹤有几只？跟杜甫“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感觉一样不？一只孤独的鹤，排云而上，在幽旷的碧空中留下一点影子，这无论如何也叫人生不出怡惬的心情，反衬出来的仍然只是一种清孤。我们佩服这只鹤拨云的勇气，仰视它击空的姿态，但很难因之生起遨游的豪迈。诗人就像这只孤独的鹤，尽管做出了特立独行的样子，然而无朋无伴的寂寞，才是他此时最真实的写照。哪怕他的诗情已经上了碧空，对着广漠的天地，联想此时的命运遭际，他的情感又怎么会是我们极力想推崇的豪迈之情呢？ 所以诗人是寂寞的，也和古人一样，有悲寂寥的秋心，但是诗人不愿意作寻常语，更不愿意以悲戚的姿态来向残酷的现实妥协，于是便硬语盘空，以战斗者的姿态向世情发起挑战，现实的困难压不倒他，万般的险恶他要去征服，而最能销毁人的豪情壮志的身世命运之愁，他也要以高昂的气度去对抗，所以我们看到他的豪迈，更要透过表象，关联背景，看到形成这种豪迈的果因。真正的勇者并不是没有忧愁痛苦的，只是他们面对忧愁痛苦的时候会激发更大的战斗勇气，这就成了斗士。李白是斗士，苏轼是斗士，但论其坚决，此时的刘禹锡比他们更突出。34岁的年龄，让他有足够的勇气和志气来蔑视眼前的困难和危险，于是他收敛了自己的忧愁，以昂扬的风采来反抗一切困扰。这，才是他展示出来的真正的豪迈！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然而我们总不能遇到难事就悲戚不止，到头来失去了奋进的勇气，我们是该学学刘禹锡这些人的。然而学的绝不是他们表面的豪迈，而是他们不屈的意志和战胜困难的勇气。忧愁也无妨，痛苦也不怕，要的就是敢于蔑视的姿态，敢于迎难而上的豪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这广阔的天地中直立起独立、傲岸的身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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