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铭一转手,敲敲挂在手机上的装饰物,随意轻触和点击。扫了码,付款输入密码,僵硬地微笑着,跟着穿着“金钱快乐”工作服的员工,进入封闭环境。员工在复杂的机械模型中来回徘徊,又照例在脸颊上挂上职业微笑的面罩,示意阿铭躺在舒适椅上,进入指定的快乐特性环境。阿铭眼前隐隐晃动着显示镜里逼人置身的环境。阿铭行走在21世纪初的塑胶跑道上,久违地俯下身微跑着,步履是轻盈活泼的,无数以脚尖轻触地面带来动力,放眼展望,湖面较平。但不时泛起几层涟漪,阳光暖暖地投射在被微风惊起的水波里,反射的光是闪烁的,如星夜中渺渺繁星,微风默默地吹着,缓缓进入皮肤,浸泡着阿铭的灵魂和近乎腐烂的内心。她的头发被风所轻抚,像大气层守护着云彩那样。云彩被烙印着纯洁的米白色,形状似乎是不滇泼在天空下的白色液滴所盛开的,它们浸在蓝液滴内,并分裂成一片片一条条。阿铭如孩童般动起笑肌,待体力不支时,顺势找椅子坐下。左边,耳畔响起孩童们清脆的谈笑声,她仍头扭向左处,探索似的长久凝望着周遭:一位男童林高娴熟地从口袋里掏出崭新的钞票,递给了贩卖烧饼的摊主,毫不犹豫地配合动作换得摊主一个随意的笑容。他用手搭着广告牌,踮着双脚,露出灵巧的脑袋。烧饼先是软如一张面皮,在不断绽开的黄油泡里翻滚着,直到饼面坚硬如铁块,又用生锈的厨具夹起饼,右手展开特制的纸袋,将烧饼塞进去。饼上几抹油沾湿在纸袋上,阳光的强烈反射下,映出几抹靓丽的彩霞。林高接过饼,牙齿疏松地陷下去,油味在唾沫里和齿间周旋。男童撕下递给在旁的城清,目光注视着油饼,带着嘴角喜悦的笑。默默地把饼塞入嘴里,躺在草地上,很规矩地赔笑:“错了是我没带钱。”阿铭无声地坐着,目光隐去了景。她悄然注视着男童们的分享过程,内心底一种震撼的泪滴在分裂的伤口,没有痕迹,只剩下这双似乎被装进无数忧伤的双眼。什么叫分享的意义,未来的他不知道不明了。只剩成天的信息在他脑中周旋。“蔚蓝”五号终究陷入地球母亲最炙热的怀抱,坠入地心。空间站狭窄而压抑,赤裸裸地封闭着工作者的精神,只剩下唯一的女工作者张怀萧一人。每天,在僵硬的睡袋里苏醒,睁开忧郁的双目直面机械仓,唯一的电子设备里的红线与标准线默契地平行着显示距地表距离。打开防热服的清流设备,换来清晰的视线。他摆弄着被手套囚牢的指头,握着笔书写着探索日志。他又开始麻木地检验设备,机械的灰尘黑百色一次次击打着他的烦躁。他时常看着空间站站壁,嘴里胡乱地念自己的痛苦和忧郁,向另一个内心的自己倾诉。另一个自己在地面上生存着。在地心事业外的空闲间眺望远方。身体被庞大的模拟机器所束缚,除了无数离子所拼成的旋钮,纱般罩着自己的脸和眼,定格了视线。只剩下一角泛黄的天空和被沙尘所堆积的泥土。阿铭重返现实门的呼吸急促起来,蹲下身,他坐在榕树底下,听着周围女生们尖利的催促声,径直走向跑道,脚尖一踮,拖着沉重如铁的脚步奔跑。鞋底摩擦着沙子,带着一股发泄精神纵身一跃,脚竭力向前倾,但惯性逝去了,留下几串参差不齐的鞋印。沙子凹陷下去,干湿各半,但他感到赤祼祼的侮辱,只因没踏在标准记录线上。视线朦胧间,几阵凌乱的沙雨沾脏了他被汗水浸湿的脸,他难以抵御一阵沉重的酸痛,仰背倚在沙堆上,紧锁着双目,又瞪圆乌黑的瞳孔。瞳孔里映着春运会的标志性景物:女生们的脸白净得一尘不染,讥笑的面容和神情像被粘附在娇嫩的双颊上,但他深刻地明白这是真实映在眼前。虚拟的世界若隐若现地存在,只是沉睡在被现实所占据的脑中。他推开雨巷潮湿的门,一种淡淡的咸味萦绕着鼻子,他舒缓而悠长的呼吸隐隐盖过了它,沙泥渗透入网鞋,他没有在意,仍双脚逐一陷入软泥里,艰难地行走只留下了无数双沙滩上的足迹。海水默默沾湿了沙,只留下浅黄与海蓝的渐变色——深黄,像裹脚女写满泪痕的面颊,渐渐“侵蚀”着沙土。潮涌,伴着海的悲泣和泪水微微咸味仰卧在沙滩上。他用脚轻触海水,一阵冰凉与清爽相交错,像他的泪水流入喉咙间的滋味,冲淡他的深思。眺望海天交接处,无数泪河涌到一起,击碎着瓦蓝带白的玻璃片,镶嵌上几抹远小的海蓝,是哀伤人齐聚的泪洋,让波涛和影子,没了声音。他用湿润的泪眼打量着天空,蓝色的纱布是他世界的轮廓主宰他的世界,轻轻笼罩着他如玻璃般脆弱的心,被轻沾在纱布上,浮动的留白处被视为飘乎的云彩,她旋转着纱布的方向,又在纱布上滴几抹水彩,她埋下头,瞪眼注视着,嘴角的方向移动,显示着环绕嘴角的笑意。他一转背,头发被风勾起,又垂下,海风伴随着浪潮的涌起,衣袖拂起,轻抹着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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