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肿瘤医院的门口总是人挤人,今天却又多了看热闹的,大大的横幅上写着,“不良行医!化疗化死我父亲!” 医生们低头忙于诊治新的病人,保安在驱散人群。误会横生,但人人习以为常,在确切的死亡面前,解释也苍白。 
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通讯技术的提高,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里,各种知识真假难辨,与疾病和死亡相关的话题引人关注。 癌症患者的死亡,究竟是一场化学药物的谋杀,还是恶性细胞疯狂繁衍的盛典?一半患者都是治死的,不治疗反而更好? 今天,我们不说医学,我想与你讲一些与人性有关的故事。  “我邻居家肺癌没用药,也活了6、7年呢,根本不用治疗,吃药都是骗人的。”“医生都是为了骗你花钱才让你治,今年过年不就有个医生说实话了?”副作用、不常见的个例、高额的经济开销、矛盾的医患关系永远是癌症治疗中的主旋律。在当今药物治疗已经被认可的时代里,人们似乎忘记了,化疗药的开端。在上世纪60年代,美国癌症研究所的所长曾说过,“任何成为一名化疗师的医生都需要相当大的勇气,他必须有勇气相信,癌症最终会被药物击败。”在那个年代里,不顾化疗产生的强毒性,而偏执地一剂又一剂给患者注射氨甲蝶呤的中国医生李敏求被开除出美国国家癌症中心,理由是“无人性的人体试验”。然而在之后的数十年里,接受过李敏求多次化疗药物治疗的患者成为了复发下的“漏网之鱼”,开创了癌症治疗中用肿瘤标志物来评估是否停药的办法。李敏求用自己的职业生涯为代价,带来了第一例化学药物治疗成人癌症的案例。最早的联合化疗药物疗法VAMP,给白血病患者带来痊愈的同时,也让他们经历了巨大的痛苦。一位幸存儿童在面对记者采访时曾直言自己在化疗期间经历的痛苦,她不仅失去了头发,还被长春新碱灼伤了腿及手指的神经,强的松让她神经错乱,整夜哀嚎于儿童病房里。才12岁的小女孩,需要用一生去戒掉当年治疗癌症带来的吗啡成瘾。这种强烈的副作用,也差点让国家癌症中心被联邦质控为人体试验。主张VAMP试验的医生弗雷瑞克在日记里写道,“我知道那些病人、我认识他们的兄弟姐妹,我知道他们的猫、狗的名字……他们是我的孩子,我真的是在努力照顾他们,我也几乎无能为力”。“也许我能让他们舒服点,给他们一点阿司匹林,给他们降降体温,帮他们盖一条毛毯。”这些坚持着去安慰病人,给病人补充营养,全心全意地看护和鼓励病人的医生们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在那个年代里,治疗白血病的儿童医院被人戏称为“屠宰场”。但我们都知道,如今,部分类型的白血病确实是可以通过联合化疗治愈的。在我们所读过的浩如烟海的典籍中,真理仿佛都是眨眼间的灵感迸发,是苹果从树上掉落,砸到了昏昏欲睡的牛顿,是阿基米德在浴缸中一跃而起,写下了浮力公式。但真正的科学是负面的、疯狂的,是一次次由科学家独自承担的失败,是哥白尼为维护日心说死于熊熊烈火,是法伯背负千百具白血病患儿的尸体,才寻找到的化疗药氨基蝶呤。正如同今天那些对癌症治疗的误解,癌症真的是治死的吗?我们以乳腺癌为例。从公元前两千多年前“无法治愈的胸部肿物”,到中世纪的用火来驱逐“胸部的黑胆汁”,再到19世纪的需要切除胸骨和部分肋骨的激进胸部外科手术,再到今天的有标准指南的“乳腺癌改良根治术+术后化疗”疗法。乳腺癌患者的十年生存率实现了从0到80% 的飞跃。公元前两千四百年前就被发现的结核病,至今仍需要多种抗生素联合治疗,患者在此期间要忍受多种副作用。三千年前杀死埃及法老的天花病毒,在1980年才被宣布彻底消灭,成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被人类消灭的传染病。十四世纪横卷欧洲的黑死病(鼠疫)还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流窜……即便是今天抗生素如此发达,仍然能带来10%的死亡。如果有人说,癌症会继续在世界上存在几百年,那其实都不值得震惊,因为有时候“接近治愈”和“完全治愈”就是隔着如此遥远的,缥缈的,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距离。但我们需要向历史回望,有人身披白色甲胄,走过漫漫无际的疫病弥漫的历史,与同人类诞生就存在的疾病做斗争,他们发现了癌症的原理,发现了血液中的标记物,发现了治疗的药物,发现了癌细胞基因的靶点,我们却又说,是他们带来了癌症患者的死亡……如果我们不流血,不斗争,不杀死癌细胞,癌细胞就会杀死我们,在这样的一条岔路口上,我们要做怎样的选择?我拉住医闹的手,我想与他讲一个,与人性有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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