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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故乡行】 明 丽 与 暗 影 ——记东海之行 宋 晗 2020年的秋季，国内新冠疫情初得控制，在这个空隙，我接到去朱自清故乡采风采访的邀约。疫情以来，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居家不出，谨慎起见，整个春夏之交，我都没有离开过北京。这时候的出行无疑像经过漫长的水下潜居之后终于要浮上水面的一次深呼吸。在这一年，我们持续关注近身与远方的消息，我们关注不停攀长的残酷的数字，我们不能停止思考疫情和创伤所改变的一切。不仅是我，几乎所有人都一度在铺天盖地的信息流里感觉窒息。在这种复杂情绪中，当我听到“朱自清故乡”字样的时候我就决定前往，是因为彼时的我太需要朱自清与其文章所带来的静谧与平静，他笔下人与自然的非对抗性足够抚慰一颗紧张的心。 朱自清是最早打动我的作家之一，幼年时期读他的散文，就已经尝试着与他行文之中透漏出来的敏感与反思去共情。《匆匆》尤为印象深刻，几乎可以说是我关于“时间性”的启蒙。看似是空灵的美文，实则更是对时间的理性思索：人与时间，大自然与时间，以及对处于无情的时间流中的人的哀婉。他于时代变革的洪流之中察觉了生物面对时间的苍白与脆弱，于是让我们也一并思索这道终极命题。我始终认为有些作品过早阅读是种浪费，比如鲁迅的《野草》与《呐喊》，又如郁达夫、沈从文的小说和朱自清的散文，幼年时我们只得字词层面的理解，只得行文层面的优美，只得明丽，而看不见行距之间人生的暗影。尤其对于思想性很高的散文，简单一句“文字优美”的评价会遮蔽甚至覆盖许多更加珍贵的东西。朱自清先生的散文值得在不同年龄段去重读，也必将作为典范流传在有汉字的地方。 在东海县的几天，我走了许多地方，听了同行几位研究者的讲解，我又恍觉，即便看懂了文章的全貌亦是不足的，还需知人论世，了解作家的出处与去处，过眼一生方才能算懂得一个人。 此前，我只读过朱自清的部分作品，除了作家身份外，朱自清留给我的印象无外乎民主斗士、清华园、西南联大还有已经成为典故的不吃美国救济粮的骨气。这次到访东海，恰好补了新的一课。我们在朱自清的出生地去回顾他短暂而丰盈的一生，这真是饶有意味的知识弥合。我们去了朱自清的出生地，还有当地的朱自清纪念园、文化馆等，同行有连云港朱自清研究会的成员，他们一路向我们讲解朱自清的身世与朱氏一族的家族谱系，说到关键的年份，他们几乎脱口而出，毫不犹豫含糊，令我心生敬佩。只有意识到文化的力量与传承的重要性的人们，才会将文学大家视作自己城市的文化名片，东海人做到了。而且这种推崇与敬仰并非虚空的，是做过大量历史考证与文学案头工作后的沉淀之物，发出这张名片，是有底气的。
在朱自清文化园中有一个名作“清友轩”的展馆令我印象深刻，展厅陈列了朱自清与友人的往来书信与文字资料。在我看来，研究一个人不能将他从文学史中单独摘录出来，而是要将其放置在处身的历史现场并与同时代人一齐做探究。而“清友轩”展示的正是这种关系网之中的朱自清。进入展厅后，正对着的墙壁上是朱自清与其同时代人的浮雕：叶圣陶、郁达夫、丰子恺、夏丐尊、朱光潜、周作人、俞平伯、闻一多、胡适、郑振铎、鲁迅、茅盾……任何一个熟悉中国现代文学史或中国近现代历史的人，面对这样的阵容，都不可能平静，即使只是一壁浮雕群像。我喜欢这个展厅是因为这些笔迹与留影让朱自清先生不仅仅停留在人文形象层面，而是作为一个人际关系交往中的普通人存在，更加有现实温度。 除了朱自清这个文化名片，东海的水晶与自然生态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东海之旅快要结束时，我们去到一个瞭望塔式的高层建筑，从那里可以俯瞰整片西双湖生态公园。和我相伴而行的穆姐姐对我讲，这里种植着许多种类的植物与花卉，一年四季有不同的景观，花季到来时人们来这里，像处身花海，漂亮极了。我顺着她的描述想象去，樱花、荷花、百合花到了各自的花期，将水面与道路装点，纷繁悦目，单是想象就令人心旷神怡。 下沉的日照洒在湖面，树林将园区划分开来，游客分布其间，几个游园的人站在桥上似乎并不着急离开。从我的视角看下去，人们的身形已是足够的小，吹过他们的风也吹过我，那一刻我感觉到畅快自在，忘却了大半年防疫生活带来的压抑与谨小慎微。愈是周身黯淡愈能感知到美丽的光线，或许是这样，如朱自清先生一般，为着人的脆弱与幻灭去追寻光影与清歌。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宋晗，当代青年作家，生于1991年，《文艺报》编辑，居北京。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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