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淮河是中国一条天然大河，虽然只从泗洪擦身而过，但她带来的悲欢离合，兴衰成败，都让泗洪感受到了她的遥远的历史积淀，深厚的文化底蕴，复杂的自然社会关系和捉摸不定的性格，以及潜移默化的美学价值…… 泗洪人也沾了她的光，总算让世人知道了泗洪在淮河什么地方。在过去，既无高德地图，也无交通指示，如果没有淮河做参照，泗洪名气往往被治下的双沟占有。问泗洪在哪里？回答多是“在双沟北面”。因为双沟大曲名气太大。 泗洪这片土地，在几千的人类历史上，像遗孤，像私生子，像弃儿，一会儿抱给北边的郡，一会儿扔给西边的州，一会儿遗弃给东边的县，一会儿又寄养给南边的府，划来划去都是它们的边缘地带，人为的穷乡僻壤。是负担，是累赘，能算上鸡肋就算不错了。直到共产党来了，1949年，才给了“泗洪”这个名字，才算有了名分，领门头过日子到今天，就这短短七十多年，名字没改，倒是归属多变，先是宿县专区管，后是淮阴专区、淮阴市管，现在又归宿迁市管，依然还是边缘。总之，就算是一个天资不错的孩子，也经不起今天转学，明天换班，老师、班主任像走马灯，想把学习搞好，全靠自觉努力，当然也不否认老师的付出。另外，淮河路过泗洪，虽只有一两个乡镇沾光，但她使这片土地肥沃丰腴，五谷盛产，成为标准的鱼米之乡，“走千走万，比不上淮河两岸”——这里是核心区。而且这片不大的土地人上人物，也是如淮河大堤的杨柳茂盛发达，既向上，也延展，既有国家栋梁，有军中要人，也有科学泰斗，文化名流，以及三百六十行的行家里手。试想，假如淮河从泗洪中间穿过，直接滋润、感召、携带十镇八乡，那泗洪该又是什么样一番景象？恰恰是其它十镇八乡历代名人贤达，加起来也没有这里的三分之一。  源于河南省的淮河 虽然淮河在泗洪只有很短的一段，但她毕竟是大河名河，既然如此，就必然有惊天动地之事，也会有经天纬地的名人。人与事是共同产生的，比翼双飞，有人无事，有事无人都不可能。因此这里有淮河，大禹治水不会忽略这里，梁武帝淮水筑坝退敌兵就在这里，他不仅创造世界战争史的独特战例，居然还创造了世界水利史奇迹。有淮河，也就有老子庄子诸子随波逐流或逆流而上等涉足与此，所著书立说，理论思想至今一如淮河水灌溉精神文化的沙漠；也就有李白白居易欧阳修王安石顺水推舟或逆风杨帆等在此流连忘返，佳词丽句也一如淮河之水不断溅起晶莹的浪花，让我们看到文化的自信。大汉三国没有这里的淮河就缺少了不少精彩篇章。大明王朝何尝不是在这里有了立足、发迹之地。也是因为淮河，中国共产党领导人之一的刘少奇，从此北上到皖东北抗日根据地中心泗洪境内，视察指导工作，他的战友、同志陈毅、邓子恢、彭雪枫等也在这里的淮河边上调兵遣将，救国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当毛主席发出“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号召如一轮朝霞明亮千里之际，泗洪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光明。  刘少奇在苏北农村视察时，在田野与农民一一起干农活。 当然。虽然，这里的人总是记忆美好，但淮河的任性有时也让他们心有余悸。以淮河为代表的泗洪境内的水灾在以往是令人伤心的。也正是如此，在劳动人民改天换地的奋斗中，让淮河发扬成绩，克服缺点，和泗洪境内不断开挖的河流共同努力，把水用到需要的地方。 考虑到淮河形成带有自然的率性，人们就有必要对其进行必要的改造，以适应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于是围绕故乡的淮河这一段就有了几条规模不逊淮河的水利工程，诸如怀洪新河，双沟引河，下草湾引河，目的都是为淮河分洪。交通等减轻负担，也让淮河之水，往泗洪内陆多走几步，改变“远水不解近渴”的教条。提到怀洪新河，它是1991年从安徽怀远开挖到泗洪，最后进入洪泽湖，工程浩大，机械化程度也相应很高。到了这个年代，再叫人肩抬手推已不合时宜，那些忍辱负重，吃苦耐劳的那一代人老了，精神也退化了，新一代的肩膀与扁担格格不入，今天出现的“担当”“肩负”这些词语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抽象的词语。  民歌《摘石榴》 早些年，有一首民歌《摘石榴》，媒体说明是安徽五河怀远民歌，泗洪文化馆王正训老师愤愤不平，说，这明明是泗洪民歌么，为此，他很是烦恼，作为一个文化人，乡土意识是可贵的，但文化这东西，不是地理坐标，说是东经多少度，北纬多少分，用现代技术是可以确定分毫不差的，而文化这东西像风像阳光和空气，你抓不住，也确定不了它某时某地发生，倒是这条（也不光是）怀洪新河让我们理解文化就是这河流，蔓延也好，蒸发也好，前行也好，回旋也好，文化就在水上，谁都可以饮用，沐浴，浸染，一首民歌在一条河里，一脉相承，一衣带水，大家共享，有什么你我，分什么你我呢。 怀洪新河精彩一段在峰山后窑村，故这段河又叫窑河。过去这里从汉代烧窑，烟火断断续续一直延烧到1980年代。人们对窑的崇拜敬仰胜过祖坟祠堂，这里烧制水缸黄盆之类，它们就是这里人们的聚宝盆，靠这个日子过得滋润，如窑河昼夜灌溉，艺术也在这里繁衍疯长，这里有吴家锣鼓、吴家龙狮惊天动地，响彻大江南北，有奇人吴昌銮精通所有民间艺术行当，吹弹拉打，几十种敲击乐一人操纵，有板有眼，和谐划一。村庄盖在土丘上，高地错落，层次分明，白墙黛瓦，没有古色古香，但比草屋平房壮观。眼前就是窑河，河面宽阔，河水清冽，波纹条条如书卷，几只白鹅点点似插图，艳阳高照时，水面好似金银滩，有情不自禁之人会毫不犹豫跳进水里，而不考虑自己识不识水性。对岸杨树密不透风，望去深不可测，感觉很有内容。身边柳树，都有些年代，皮肤发黑，但看叶片，则年方十八，且枝如秀发，茂密靓丽，三五一簇，婀娜性感。树冠如伞，伞下不漏光，不滴雨。岸边有大片草地，土好像被水洗过，一点也想不到它与灰尘有什么关系，草是自然界的草，虽然不是人工培植，到像经过纺织，也很善解人意，身段柔软，品种划一，平平整整，只长到脚面这么高就停止了，所以很受来人喜欢，人们坐在或躺在它们的身上，乘凉，看浪花烂漫，看对岸神秘莫测，听风娓娓道来，闻青草的鲜香味道，恨不得都咽到肚里。青草的味道无法描写，只能亲闻。此刻艺术家会激发想象，老年人会安详忘我，青年人有伴侣的会越发甜蜜缠绵，无伴侣的也不会觉得太孤单，最多是想到下次一定要带一个来。换言之，在这里根本就不孤单。  淮河揽胜 濉河是一条源远流长的古老的河流。古称睢水，源自河南陈留，郦道元《水经注》有记录。它的源头与河道又多次因黄河南侵和人为改造而变化，如今比较清晰地足迹是经砀山、萧县、睢县、宿县、灵璧、泗县、泗洪，最后被洪泽湖收编。若以濉河为线索，想来，当年把泗洪划为安徽也是有道理的。 这里当年经济尚不发达，穷争饿吵，就有匪患不断，战祸频仍，靠水打家劫舍，依河拦路劫道的新闻每天都不重复；楚汉濉水之战、宋金符离之战、靖难之役、小河之战等重大战役，也发生在宿县的濉河一带沿岸，泗洪似乎能听到兵器叮当作响和看到隐约的刀光剑影，流下来的水也是红莹莹的。抗战初期，共产党人江上青就在濉河边上叫小湾的地方遭土匪袭击牺牲。他的后人江泽民大家都知道。此前，黄河前程摇摆不定，仗着自己来头大，时常南下欺负淮河，濉河在昔日黄河桀骜不驯的霸权裹挟下，干的好事不多。 濉河到了泗洪县城青阳镇北一路东南往洪泽湖款款而去，后来改道从城南过去，形成两河三堤，在没有大桥和公路的时代，中间大堤就是世外桃源，即便外面轰轰烈烈在走社会主义道路，这里搞私人单干自留地也无人问津。须知能来这里落户开垦也不是一般人，无非都是胆大粗野又像老虎一样喜欢单溜的人家，也有逃荒要饭，穷困潦倒的流民，这两种人一般没人计较。河对岸的割草放牛小孩若贸然进入这里，总感觉是异国他乡。战战兢兢，草木皆兵似的。不错，这些人家喂的狗，很少见到外人，也把来人当着异类，故狂吠、扑咬，言行十分恐怖。后来，政治风暴无微不至，席卷一切，也因形势发展需要，河堤有了影响，地方组织就来介入，成立林业站、河道管理所，把散落人家组织起来成立林业队，人口增多了，还有一所小学，有了组织就不是世外桃源了。组织就是管理，该清查的清查，该收编的收编，自由散漫为组织所不容。尽管如此，这里还是幽静，人烟稀少，似有鬼影闪现，但县城里有偷情幽会的唯物主义者，也会想到这个地方，树荫稠密，风清日丽，风景如画怎不触景生情呢。  濉河公园 有了濉河，原来的溧河就被吞并、融合、改编了，成了溧河洼，这里形成一大片滩涂草原，春夏之交的季节，水甜草嫩，牛羊在这里提前过上小康生活，一般七月中旬以后是汛期，这里一片汪洋，看不到河的半点模样，滩涂草原也无影无踪，大水在这里回旋翻腾打滚，有坦胸露乳的性感，也有诡秘险恶的狰狞，而这里的人从七八岁起就识的水性，水灾对他们还有意料之中或意外收获。意料之中的是：家家户户都有各种各样的渔具，网、滚钩、虾衢、淌帘、罩、罾等，在各种水势下面请君入瓮，最不济的用粪箕箩筐也有斩获那些愣头愣脑，忘乎所以的鱼虾；意料之外的，还有上游淌下来的木料，家什，死猪，落汤鸡……都是他们的战利品，这些战利品无疑是上游人家房倒屋塌的最后价值所在。 如今在泗洪境内，濉河上大桥修了好几座，虎踞龙盘，世外桃源都暴露在红尘滚滚的世俗社会中，开发的威力所向披靡，不留死角。想寻找一个幽静处寻花问柳时代也过去了。水患也都知趣的在人们的辛苦指挥下改造成水利。  汴河秀水 如今仅存的青阳地段的古汴渠，今名叫汴河，上接通济渠，下连山阳渎，是汴东地区一个重要关津，也是最古老的运河，由它启发了京杭大运河。它沟通了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隋唐以后为黄金水道，航道枢纽，当时全靠这条河承担转漕，可谓劳苦功高。古汴河分南北汴河，北汴河被黄河带着大量泥沙肆意蹂躏涂抹已早不复存在，南汴河泗洪段由于黄河到此已精疲力尽，算是逃过多劫而幸存到今天。有人总在抨击秦始皇隋炀帝等人残暴奢靡，我觉得他们可贵在于能做事，做成事，比起那些仅仅残暴奢靡无所事事之徒还算是好的，若不是他的残暴，哪来的大运河?换言之，没有他们短暂的残暴，哪来后代长久的福祉？纵观世界著名文化遗产，有几个是在载歌载舞，欢天喜地，吃喝玩乐中完成的？他一个人再奢靡能吞下一个大运河？再退一步说，比之那些昏庸无为的人，他又是功不可没的，有时候不动点粗真还真不容易办好一件事，你要不栽树，后人怎么乘凉，你若说栽树很麻烦，就算了吧，还是打牌喝酒吧。后人不骂你无能吗？我们前辈的流血牺牲不也就是为了下一代过上好日子吗?当然我们的先辈和秦始皇隋炀帝他们有本质的不同。总之，不论手段如何，给后人留点好东西总是值得肯定的，秦始皇如果是一个软弱无能，碌碌无为的人，哪来万里长城？没有万里长城，难道今天中国不缺少很多值得骄傲和显摆的东西么？就青阳而言，不是隋炀帝，哪来“皇姑庵怀古、碧霞宫晨曦、城隍行宫落照、玄坛庙晚钟、汴水清波、隋堤烟柳、重岗山蜿蜒、汴河渔火、三步两桥、一步两庙”的十景名胜呢。 再看汴河一一河水是清的，水面是温柔的，夏天的田野绿色是主色调，鸟鸣是主旋律，与汴河都浑然一体。河对岸一只不知谁家的水牛在认真地吃草,，也许是时间长，忽见把头抬一抬，上下错动的嘴巴流着垂涎和草沫，脖子下那块皮像晾晒的一件绸缎，随后又低头继续吃草，一只白鹭站在他的脊背上，也许太轻，也许经常这样合作，牛根本没有感觉它的存在，白鹭也似乎站在一块高地上，各自干着个人的事情，老水牛继续吃草，白鹭在它身上单腿独立地休息。动物的悠闲安详，是对人类社会最好的赞美。人类则不要自我吹嘘。 泗洪河像经纬线，织出锦绣大地，像大小动脉使大地充满活力，他的活力不仅体现在神采飞扬的庄稼上，更是使人充满追求、远行的想象和探索，在今天的五湖四海，似乎都有泗洪河流的浪花，波纹，涛声，或许那就是五湖四海的泗洪人展现的风采。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许卫国 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戏协会员，作品散见《中国作家》、《文艺报》等报刊；出版《上帝原来是个近视眼》、《远去的乡村符号》、《许卫国文集》、《小高庄》、《父亲的革命》、《春到上塘》、《奋斗西南岗》等著作多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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