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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之旅】一段难忘的少年时光丨|陈德民

 昵称79734495 2022-05-25 发布于江苏

一段难忘的少年时光

陈德民

1978年,是改革开放的第一个年头,经历过“黑色的六月”,我和弟弟于7月双双考进了公社唯一的一所中学读高中。 

本来我比弟弟年长一岁多,上学也比他早上一年。但念到三年级的时候,由于家里有了个小妹妹,母亲要挣工分,父亲又在外地工作,就把我从校园拽回家。说校园是好听的,其实当时村小学教室紧张,我们班被迫租用离学校几百米的路边村民家两间闲置的房子上课。我十分不情愿但却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地当上了带孩子的“全职保姆”。一年后,妹妹长大了一些,家里就花了一点钱,把她送给本队的一位老奶奶照顾了。我重新回到学校读书,便和弟弟成了同班同学,十几个月疏离课本,原来学习的一点知识对我来说已经若即若离一般。这样在学习方面我就感觉有了压力,一旦哪门课目考试成绩不如弟弟,在公布考试成绩时,我就会引来老师、同学的“注目礼”,到家里还会挨父母的一顿数落。那些原来和我一个班的同学们,现在比我高了一届,老是开玩笑地戏称我为“学弟”,让我感到很没面子。双重的“面对挫折的考验”,让我小小年纪竟有了一种思想上的压力。还好,这种压力在一定程度上让我这个比较调皮贪玩的“捣蛋大王”在学习上产生了某种潜在的动力。

1978年也是拔乱反正,刚刚“废除推荐上学制度,实行按中考成绩录取”上高中的第一年。当我们从公社的墙报栏上,看着自己的名字赫然列在大红色的喜报上,心中感到非常自豪,十分激动。那年,全公社一千多个考生,只有二百人走进了高中的课堂,比现在考大学的录取率都低的多。不过,我们学校的初二年级40多名同学,却被录取了17名高中生,当时在全公社的名次因比马汪少2人而屈居第二。班主任王老师自我安慰道,马汪的考生比我们多了十几个,升学率我们学校最高。此话真伪作为学生的我们无从考究,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教我们初中语文课的王老师和数学课的卞老师,为了能让我们考出好成绩,从初一起就对我们实行“残酷”的应试教育:每天大清早天蒙蒙亮就要到学校参加早自习,背诵课文;晚上即使停电,也要拎着煤油灯到校复习当天的课程。有一段时间因受唐山大地震的影响,学校校长卞老师担心几间破教室抗震性能不好,就动员我们在村外河滩的树荫下上课。这种高强度的备战中考模式是风雨无阻的,其紧张气氛一点不亚于今天各地县中备战高考的景况。 

高中就要开学的前两天,母亲就为我们打点好了行囊:一床被子,几件换身旧衣裳和一摞煎饼、一瓶咸菜,临走又每人给了十几元报名费和零花钱。那天早上,我们兄弟俩和邻近同时被录取的一众同学,背上行李,带有点扯高气扬,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胸怀面向光明未来,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做好准备的那种喜悦心情,踏上了去公社中学进一步求学深造的新征程。 第一次离家过着校园的集体生活,还真有点不太习惯。首先是水土不服,虽然家里到学校只有十几里的距离,但学校水井里渗出的井水碱性浓度高,一壶开水放在那里,晚上能倒出好几克白色粉末状的矿物质出来。这对于长期习惯饮用家乡那甘冽的地下泉水的我们来说,自然很不适应。一个星期下来,人被整的像个病秧子;再者,刚满十五六岁的少年,进入一个陌生的新环境,人生地疏,总有一种孤独感袭上心头;更有甚者,就是每天陪伴我们近三分之一时间的那张寝室里的上下铺,睡上去很不习惯。 到学校报完名,缴清学费后,我来到学校给我们指定的寝室。这是一排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盖的老房子,由于常年没有翻新粉刷,房间里一片灰暗,原来白色的墙壁已经和房顶上的柴笆一样都变成棕褐色的了,房间的门两旁并排放着六张上下铺的床。由于迟来了一步,下铺都已被先进来的同学“抢”去了,我只好选了一个上铺爬上去。呵呵,向下望去,离地面老高,心都有点悬了。我小心地在上面把铺盖整理好,又在床上轻轻地摇晃了几下,看看牢固不牢固,会不会歪倒?发现没有什么大碍,便躺在床上找找感觉。眼前的屋顶竟然这么低矮,触手可及。连黑乎乎的蜘蛛在网上爬行觅食的动作都看得非常清晰。平生第一次住在这么高的半空中,我的心也像被吊在半空中一样,不但心有余悸,连胆量也变得小了许多,一上床便会忐忑不安起来。 

更为不幸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天夜里,我从睡梦中被一声巨大的声响猛然惊醒,那几年防震抗灾意识深入人心,大家以为地震来了!有人拉开灯一看,只见对面上铺的一位同学躺在地上揉着脚腕,看着他面已扭曲的那副痛苦状,就关切地问怎么回事?他说,他逼尿想出去方便一下,睡眼惺忪中,还是按照在家时长期养成的习惯动作,以为是在平板床上,便提着裤子一脚踩了下来,结果被重重地摔了一跤。话音刚落,同学们也不顾他的感受如何了,顿时发出哄堂大笑。笑了一阵后,才想起问他伤着没有?让他站起来抖动一下身子骨,见没有啥大碍,才半开玩笑地叫他以后悠着点,不要再搞这类恶作剧了。多少天后,同学们还经常在睡觉前跟他幽默道:“你小子真厉害,这么高的床下来,竟如履平地,佩服!”“你以后再练功夫请动作小一点,我在睡梦中被你惊的这几天神经都不太正常了。”对面铺上的那位同学其时也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有人说,世上三样狂,学生猴子和山羊。住在上铺的我们,有时也会借着这种居高临下的优势,欺负一下睡在下铺的同学。一次,我和下铺的那位同学不知为了一点什么小事弄的不开心,晚上,他刚躺下,我就在床上故意夸张地做一些翻身打滚的动作,把床搞的吱咕吱咕响,让他在下面睡不安稳。这下他终于向我求饶了,说只要我动作小点,他明天请客。可怜,彼时我们住在学校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有时连咸菜都没有,哪有钱去请客啊?第二天请客的事自然没了下文。但这种画饼充饥式的结局,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了。毕竟同学间的友情比吃顿饭重要的多。 

临近离校的前几天,我下铺的那位同学对我说,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在校期间还没有尝过睡在上铺的感觉,毕业后也许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咱们交换一下床铺好吗?我看着他那双真诚的目光,想想不久就要各奔东西打拼前程了,世界那么大,人生无论如梦还是如秀,以后谁知何年何月还能再度重相逢呢?心里便激起了一阵酸酸的滋味。我们当即交换了床铺。那晚,宿舍里的其他几位同学受到我们情绪的感染,也都互换了床铺,体验着这段人生驿站里的快乐时光。 

不管通过交换床铺各自分享的是欢欣或是离愁,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相处的那段时光,从乡村一路走来的同窗学友,能在今后漫长的人生旅程中,都能铭记这段可以相互分享或体验同学间那份快乐时光、那种纯真无邪的际遇,在岁月的征途中能够互助友爱,携手共进,以一颗纯净的心境面对纷繁的大千世界和社会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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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民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华学者协会副主席,朱自清研究会会长。曾出版长篇小说、散文集、诗集、文艺评论集十多部;在《中国作家》《当代》《散文选刊》《文艺报》《文学报》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160多万字。代表作品:长篇小说《红杉树下》、1300行七言古风体长诗《印象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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