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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情可待成追忆 长使生者泪满襟 ——读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文/安宗光  1065年（宋治平二年）五月二十八日，苏轼的妻子王弗在开封(今属河南) 因病逝世，时年二十七岁。六月六日将灵柩停在京城的西门外，次年归葬于故乡四川眉山，坟墓位于苏轼父亲和母亲墓葬的西北约有八步远的地方，王弗的父亲是乡贡进士王方。在王弗十六岁的时候就嫁给了苏轼。未嫁之前，在家里她很孝顺父母。嫁给苏轼之后，对公婆也很孝顺，她的端庄、严肃在当地是很有名声的。刚嫁到苏家的时候，她没有告诉苏轼自己认字。她见苏轼读书，就坐在苏轼的旁边，苏轼不明白她是否懂得自己读的书。后来，苏轼读过的书会有忘记的地方，她就会记得这些地方的内容。苏轼问她一些书籍，她基本上都记住了，这件事以后苏轼才知道她聪敏且文静。她陪同苏轼去凤翔府做了签书判官，苏轼经常外出办公事，每次回来她都详细询问苏轼办事的情况。 她还经常警告苏轼：“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办事一定要处处小心啊。”每天她告诫苏轼的这些话苏轼父亲也曾经告诫过苏轼。苏轼在外和朋友们说话的时候，她常常站在屏风后面仔细地听，等苏轼回来她还能复述出来苏轼和朋友们曾经说的话。还说：“某个人讨论问题很有偏见，常常走极端化。但是你的意见本来就是正确的啊，那为什么还要和这帮人讨论呢！”凡是有事情来求苏轼办事的人来和苏轼套近乎，她总告诫苏轼：“这种人是不能长久做朋友的，这个人这么快就和你交上朋友了，不符合常理，因此，遇上坏人也是很容易的，这种人还是别交的好。”不久，她的看法果然被证实了。她将要死的时候，她的话多可听，大家都有同感。仅仅二十七岁她就告别了人间。苏轼的父亲吩咐苏轼说：“你媳妇是和你一起同甘共苦的人，你不能忘了她啊。以后有机会，千万把她埋葬在你母亲墓旁。”不到一年，苏轼的父亲也去世了。苏轼遵奉父亲的遗嘱把她安葬在苏轼家的墓地中。苏轼给她作铭文，内容如下：你能在九泉之下跟随着咱们的母亲，我却没有这种机会。真是可悲啊！失去了你我就失去了永远的依靠。你虽然离开了我，但今生我能有幸娶你做妻子，你作为儿媳能够安葬在公婆身边，我也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了。真是可悲啊！(见《苏东坡集·亡妻王氏墓志铭》)。十年之后，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苏轼在密州(今山东诸城)任太守，这一年的正月二十日，他梦见了爱妻王氏。结发夫妻，伉俪情深，一朝永别，十载萦心，积思而成梦，于是写下了这首千秋传诵的悼亡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妻子离世，阴阳相隔，已届十年，在这十年之中，我对你的情况可是一无所知，一片迷茫啊！你在那边还好么？我想你对我的境遇同样是杳无音讯，懵懂不知吧？一开篇，作者就抑制不住内心澎湃的思念之情，直接向逝者作了倾诉！“茫茫”所表现出的感情是茫然、凄苦、哀痛的，这种感情笼罩全篇，是全篇感情的基调。 “不思量，自难忘。”明明是刻骨铭心的思念，为什么要说“不思量”呢？这同下句的“自难忘”不是自相矛盾么？其实并不矛盾。因为妻子王弗逝世这十年间,东坡因反对王安石的新法,在政治上受压制,心境是悲愤的;到密州后,又逢凶年,忙于处理政务,生活上困苦到食杞菊以维持的地步，而且继室王润之(王弗堂妹)及儿子均在身边,哪能岁岁年年,朝朝暮暮都把逝世已久的妻子老记挂在嘴边呢?只能埋藏于心底！所以这里的“不思念”应该理解为“不把思念之情常常挂在嘴边”的意思。貌似平淡的六个字“不思量，自难忘”，写生者想念逝者，蕴含着笃厚的夫妻情谊。岁月的流逝，生活的变迁，都没有冲淡诗人对亡妻的一片深情，他不仅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而且思念之情，历时愈久而愈深、愈浓、愈醇。不常思量，却哀思万缕，盘结于心，剪不断，亦拂不去，深沉绵邈。作者用最平常的语言，作了最真实动人的描绘。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上文是写同妻子十年来阴阳相隔，不能相见，只能是无尽的思念、惆怅、凄苦、茫然、无助、哀伤和悲痛！这三句荡开笔墨，把悲情又推进一层，做出大胆假设，即使能相见又怎么样？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了！就算我们此刻相见，我现在这般风尘满面、双鬓如霜的衰颓模样，你也一定认不出来是我了，就算相见了，还是“凄凉”！“尘满面，鬓如霜”寥寥数字，言简意赅，一位被生活折磨、饱受痛苦熬煎，风尘满面，两鬓如霜的诗人形象，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这里描写的是人的外部形貌，却表现出丰富复杂的内在情感。妻子死别十年来的痛苦经历、感情，都蕴含在这六个字的肖像描写之中了。  人们常用“尘土”“两鬓如霜”等词语来表示对年华消逝，岁月蹉跎，生活艰辛的感伤，借用这些意象来“抒情言志”。唐杜甫《登高》：“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著酒杯。”唐白居易《醉后走笔酬刘五主簿长句之赠兼简张大贾二十四先辈昆季》：“回头下马一相顾，尘土满衣何处来。”唐方干《出山寄苏从事》：“寸心似火频求荐，两鬓如霜始息机。”等等，就是这种写法。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三句在结构上为下文“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做了铺垫。 以上为上阙，写对亡妻的极度思念之情。 “夜来幽梦忽还乡。”这一句是过渡句，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夜来幽梦”承上，“忽还乡”启下。有上阙的极度思念（日有所思），才有下文的梦境（“夜有所梦”）。 “小轩窗，正梳妆。”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乡，看到了小室的窗户，妻子正在梳妆打扮。或许这是梳妆打扮的侧影，或许这是梳妆打扮的背影，但无论是什么“影”，肯定是“倩影”无疑！因为十年之前，诗人自己风华正茂，意气奋发，春风得意妻子年轻贤惠，贤淑端庄。夫妇和谐，过着美满幸福的日子。“小轩窗，正梳妆。”虽然这是司空见惯的镜头，在十年之前，不足为奇，是每天起床后都能看到的情境。但在十年之后的此时，就显得非同寻常了！因为这是思念了十年之久的一刹那，所见到的爱妻形象。爱妻还是那么美丽，还是那么贤淑，还是那么年轻。所以，看似梦境记实，实际是恩爱夫妻平居生活的生动写照。写出了一对年轻夫妻相亲相爱的和美关系和幸福生活的情景。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十年之思，刹那相逢。按理，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一定会是喜极而泣！但梦中的境况竟然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这一方面是妻子对丈夫“尘满面，鬓如霜”的样子感到震惊，但更多的是心痛和苦楚，当然也包括相见的喜悦。这里的“无言”，其实胜过“有言”百倍，真乃无声胜有声！这两句虽与北宋词人柳永《采莲令·月华收》中的“盈盈伫立，无言有泪，断肠争忍回顾”以及《雨霖铃》中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用情却要比柳永深、专、纯！苏轼是对糟糠之妻的感情，情真意切；而柳永是对情人的感情,逢场作戏。苏轼的用情对象是正妻，可以载入史册；而柳永的用情对象是妾或情人，摆不上台面。 
 作者简介 安宗光 安宗光，中学高级语文教师。98年~08年任知恩中学语文教研组长。退休后以诗和远方为生活终极目标！步走、登山、赋诗、为文、书法、抚琴、出游、会友、稼穑等等等等皆有浸淫。
□编辑：木子叶寒 □题词：储吉旺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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