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在《北京——都市计划的无比杰作》(1951)中写到:
然而钟鼓楼、景山公园、故宫、前门、天坛……这些贯穿在中轴线上最著名的景点已被淹没在许多新的意义里,变成了酒吧街、打卡胜地、宫斗剧的片场。 房东滔滔不绝的为我讲述着罗马城之伟大,历史之悠久,古迹之浩繁,至少要花两个月时间游历,言谈时眼中不自觉流露的自豪令我心生羡慕。 我羡慕的不是罗马的伟大,而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罗马的理解和珍视。 如果有一天北京中轴线申遗成功,我们中有多少人能说出这个被全人类视为重要文化遗产的庞大建筑群到底伟大在何处呢? 游人熙攘的前门大街 是时候来重新认识一下 这座淹没在现代都市中 正在被忙碌的人们渐渐忽视的伟大古都了 择中而立 北京的建城史最早可追溯到3000年前西周封国蓟国和燕国的都城,到元朝在北京建都之前,都城的中心一直位于今西南二环北京西客站一带,古称莲花池。 建于公元1153年的金中都, 宫阙制度几乎完全模仿北宋都城汴梁(今开封), 甚至不少建筑材料都是从汴梁劫掠而来。 北宋都城汴梁(图片来源:《古都北京》) 水系变迁 千百年来,随着北京地区人口的增加,古老的莲花池水系逐渐枯竭,这一水文变化成了都城向东北迁移的决定因素。 什刹海冬景 这一举措不但为都城生活提供了充足的水源, 促成了城市漕运码头积水潭的兴盛, 同时也为城市造景提供了更多可能性。 元大都:中轴线元年 1264年,博学多艺的刘秉忠成为城市规划的设计师。 这位忽必烈身边的重臣在仕途生涯中缕缕建言献策, 是一位精通古典汉学的大才。 刘秉忠充分利用了这一片南北绵延的水系, 遵循天人合一的古典思想, 沿其东岸确立中轴线的位置, 构建了一派人工城市与自然水体相辅相成, 水乳交融的非凡都城, 北京中轴线的最初雏形由此形成。 景山北望钟鼓楼:前朝后市 除此之外,设计师刻意比附《周礼·考工记》中“前朝后市”的布局要求,以积水潭漕运码头东岸繁华的斜街市作为“后市”进而圈定了“前朝”的具体位置; 并尊“左祖右社”之制,在今朝阳门的位置建太庙,阜成门的位置建社稷坛。 自此,元大都的三重城桓中央,出现了一条北起钟鼓楼,沿着太液池(即今中南海)以东的宫城直抵南城门丽正门(即今天安门南侧)的中轴线。 永乐迁都:中轴线南延 北京何以成中国之首都,在元明两代获得了充分的合理性。 肇始于北方的元为了更好的控制整个中国,将都城从草原南迁至北京; 击溃元军而再次统一中国的明,便自然将抵御北方民族的再度入侵作为建都的重要考量因素。 能征善战的朱棣未继帝位之时即发迹于北京,作为父皇最得力的勇将镇守北部边疆。 也许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北京的重要战略地位,也没有人比他对北京怀有更深的留恋。 在经历了三次北巡,多年的南北京共治后,迁都北京的决定终于明朗化,虽万难却已势不可挡。 明北京城地图(图片来源:《古都北京》) 然而,由于财力匮乏, 原本打算外墙环绕内墙的计划中途搁置, 东西外城墙修到东西便门即停止, 与内城墙直接连在一起,形成了凸字形格局。 随着城墙的南扩,明北京的中轴线也跟着向南延伸。 全长8公里,自钟鼓楼到永定门的中轴线最终在明嘉靖时期确立。 从永定门北望前门 轴线上集中了北京城的核心建筑群, 自北向南依次为 钟鼓楼、什刹海、万岁山(景山)、太液池、后三宫、三大殿、宫廷前区(午门-正阳门)、前门大街、天桥、天坛、山川坛、永定门。 中轴线北起点钟鼓楼 内满外汉:南中轴线的繁荣 清帝国入主北京,基本沿用了明旧都的全部旧制,在此基础上进行地面建筑的翻建,并按照满人的生活习惯对原有建筑物的使用功能进行了调整。 然而,纵观整个中轴线随朝代变迁的发展,宫外的变化远多于宫内,这源自清初期至中叶一个重要的种族隔离政策——内满外汉。 前门大栅栏 内满外汉,或称北满南汉,即是将北京城中的汉人驱逐出内城。 在这一政策的主导下, 沿着中轴线, 清北京开始出现内城/北城建造大量王府, 外城/南城聚集汉族士大夫文化圈的现象。 恭王府 前门大街在此时开始超越积水潭区域, 成为北京城新的商业核心。 各具特色的会馆建筑、繁华欢闹的街市, 香艳四溢的八大胡同、古韵风雅的琉璃厂, 齐聚于前门沿线, “殷商巨贾,列肆开廛”,“酒榭歌楼,欢呼酣饮,日暮不休”。 北京中轴线:中式建筑审美集大成者 古都北京的中轴线历经近千年发展,凝练、积淀成一本载满文明的厚重史典,记载着关于祭祀文化、庙堂文化、市井文化的诸多信息,交织着生活于此数代人的血泪,连通着上到帝王下到黎民的命运。 这些信息以建筑为载体,忠实记录,昭示古今: 晨钟暮鼓,池畔莲花, 珠联璧合,古韵悠远。 西苑三海,太液仙山, 刚柔并济,浑然天成。 禁城宫阙,皇权威严, 舒朗壮美,错落有致。 前门牌楼,繁华市井, 众生万象,民风淳淳。 天地祭坛,理制传承, 天人对话,自然敬畏。 于细微处巧夺天工,极尽形式之美; 于总体规划上通过六色协调的色彩,开合有序的节奏,错落有致的韵律,对称和谐的布局,呈现一幅完整宏伟,气韵生动的长卷。 建筑学者王南这样说:
景山俯瞰:留给我们的北京 如果把北京比做一个人,清之后的北京仿佛被截断了血肉组成的四肢,代之以机器臂膀,精准、高效,却逐渐失去了和谐的美感。 中轴线则是人的五脏六腑,居于核心,在矛盾中艰难延续着连通几千年的文化属性。 今天,这种文化属性已越来越少能被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读懂。 站在北京中轴线的制高点景山向南俯瞰, 方正的红色宫墙合围着一片金黄色屋顶汇成的海洋。 再仔细探寻, 位于中央的一排最宽厚的屋檐自北向南一字排开, 错落起伏,仿佛一条游弋半空的金龙, 随着气浪有节奏的律动。 在这组巨大的建筑群里, 我们很难找到一个至高的地标。 这种平铺直叙的布局没有焦点, 甚至令人有单调重复的乏味感。 不同于西方那些往往独立存在、高耸入云的砖石建筑,能让人迅速产生直观的敬畏感和崇高感; 中轴线建筑群以空间规模巨大、平面铺开、相互连接和配合的群体建筑为特征, 以其整体感、规则感,传达着古典理性框架内含蓄的浪漫主义表达。 这是一种亘古未改民族文化气质。 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一书中,这样描述中国的民族性格与建筑物的关系:
此时再从景山南北俯瞰这条弥足珍贵的中轴线 仿佛听到他在向我们轻声低语 一直流淌在我们血液里的声音 将被他唤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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