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0 望远镜视野中一小群人坐在草甸前的空地上，犯人们穿着统一的狱服，潘琳和郭小小在给其中几个做着检查，老方和于飞洲站在最前面边守望边聊着什么。 视线在犯人们中间一一扫过，调高视野倍数似乎仍没有找到想找的人，黑衣人放下望远镜，压了压帽檐，看不清他的五官，从山坳的草丛中爬起来走向不远处的越野车。 于飞洲低头看看表，说：“将近两个小时了，队长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这片沼泽地太广阔了，找到一条可以安全通过的路没那么容易。”老方的话音未落，从腹部传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已经是第五波攻势了。 于飞洲皱了下眉：“要不就吃口东西吧，你这体重代谢得快，哪怕一块糖呢。” 老方摸了摸肚子，回道：“权当减肥了，忍得住。” “人是铁饭是钢，再不吃东西，没等队长他们回来全都就义了。” “别瞎说，队长不是命令只有他的批准才能动那些吃的吗？” 于飞洲望向地上坐着的犯人们，一个个像饿狼般眼里冒着光，盯着郭小小身后背的包。 “你觉得这些饿狼能等到那时候吗，不行，不能让小小看管那些零食。”于飞洲刚要走过去，见老方手搭凉棚眺向远方，大喊起来：“队长回来了。”众人随声望去。 丰雷架着任超凡来到近前，手上戴着手铐，从俩人全身上下的泥巴就能揣测出经历了什么，任超凡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还算正常，而潘琳一眼就参透了所有。 于飞洲过去搀扶起任超凡：“我来吧。” 丰雷松开手回到犯人中坐好，潘琳和郭小小围过来，扶任超凡坐下。 “你俩去泥巴里打滚啦？”于飞洲说。 郭小小白了于飞洲一眼。 潘琳拿起听诊器挂在脖子上，“陷进沼泽里了吧？”对郭小小，“把衣服掀起来。” “啥？”于飞洲惊诧不已。 “你想让犯人们都听见吗？”任超凡虚弱地说。 郭小小撩起任超凡的外套，潘琳用听诊器检查着。 “你们俩都陷进去了？”于飞洲放低了音量说。 “是丰雷把我救出来的。” 于飞洲听完回身望了眼坐在人群中的丰雷，老杂碎正帮他擦着脸，转回头说：“算上在车里那次，已经两回了。”瞧了眼潘琳，“他还真是你们俩的守护神。” 潘琳和任超凡互望了下，郭小小问：“怎么样？” “幸好抢救的及时，没什么大事，但需要休息。”潘琳摘下听诊器说。 “那是，除了休息，还能干啥。”于飞洲一屁股坐在地上。 “丰雷已经找到一条安全通路，大家休整一会儿马上出发。” “什么，他。。。” “丰雷把我抢救过来后，一个人去探路。”任超凡说。 于飞洲咧了下嘴：“原来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守护神。” 郭小小和潘琳将剩下的地瓜干分发给犯人们，尽管每人只能吃到可怜的一小口，却甘之如饴般满足，世间竟有如此美味。 郭小小、潘琳和于飞洲每人吃了一块夹心饼干，老方和任超凡吃了两块，然后队伍重新出发。 这次开路的是于飞洲和老方，任超凡和潘琳殿后。 按照丰雷一路留下的记号，队伍顺利通过了沼泽地，老方边走边发出感慨，如果不是丰雷对环境的熟悉和极强的野外生存能力，这辈子也别想走出这片死寂之地。 好不容易过了草甸，又被一条小河挡住去路，之所以称之为小河，是因为大地震在半山坡形成了一个堰塞湖，使原本流淌入河的水全都聚集于此，任超凡通过望远镜观察后证实了推断。 “你看看，老方。”任超凡把望远镜递给老方。 老方举起望着：“嗯，的确是被堰塞湖截住了水，无形中帮了我们。” “嗯，只有过河这一条路了，原来那么宽的河道根本不可能。” “欸。。。” “怎么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在山顶上。”老方另只手指向山顶的位置。 任超凡抬眼望去，没发现什么异常。 老方放下望远镜，揉揉眼睛，说：“可能是我眼花了。” 虽说水流不那么急，但最深处也有一米多深，任超凡要求每名犯人手挽手涉水过河，并且解开手铐，他和于飞洲、老方分别位于队伍的前中后位置，确保平安过河。 冰冷的河水如针扎般刺骨，老杂碎患有风湿顽疾顿觉疼痛难忍脚下无根，丰雷松开小不小的手扶住老杂碎。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浸泡在河水中，杨鲲疼得额头渗出冷汗，阿三架住他的一侧胳膊，杨鲲拄着木棍艰难前行。老方的任务是负责两位女生的安全，潘琳和郭小小使劲拽着他腋下的衣服，多亏老方的一身肥膘起到压舱石的作用，不但确保俩女生能够抓牢，背后的半袋洋芋也没沾到一滴水。 整支队伍行进到河水中心的时候，链条突然断开了，小不点脚下不稳摔落水中，牵扯到后面的马可身体倾斜栽向水中，随即引发连锁反应，后面的人都摇晃着身体，千钧之际，丰雷一把抓住马可的胳膊，马可晃了两晃终于站住，后面的人也都站住，而小不点已被水冲出几米远，拼命挣扎着。 任超凡和老方望见这一幕，怎奈距离太远来不及施救，丰雷刚要扑过去，被于飞洲一把拽住，将老杂碎的手放在丰雷手中，然后一个猛子跃入水中。 任超凡指挥着众人加紧过河，大家望着于飞洲顺着水流游向小不点。 小不点不会游泳，加上体重太轻，瞬间就被水流冲出很远，当队尾的老方拉着潘琳和郭小小踏上对岸的时候，已看不见小不点和于飞洲的身影。 “飞洲。。。”郭小小在岸边大声喊着，“快救救他们啊。” 丰雷、任超凡和老方同时脱去上衣，甩掉鞋子。 “你们别动，看着犯人。” 任超凡冲老方大声喊着，然后奔向水中，没跑出几步就栽倒在水里，丰雷和老方连忙过去扶起他回到岸上，潘琳跑过来抱起任超凡的头，任超凡虚弱地扬起手：“快去救人。” “人在那呢。”一名犯人大喊起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两个黑点冒出水面，于飞洲拖着小不点向岸边游来。 小时候在东北老家，于飞洲就喜欢游野泳，回到家经常被父母和姐姐骂，但到了暑假，于飞洲依然照游不误，绰号江里白条，后来考上警校，曾获得公开水域游泳第一名的佳绩，想不到今天派上了用场，泅渡着小不点来到岸边。 小不点剧烈咳嗽着，呛了几口冰冷的河水难受极了，潘琳拍打着他的后背，于飞洲大口喘着粗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郭小小跪在地上盯着于飞洲的脸说。 “以为我死了？” “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放心吧，我死不了，还要带你回老家。。。”于飞洲忽然咳嗽起来。 郭小小又气又笑，任何时候于飞洲都忘不了幽上一默。 任超凡缓过来一些，让大家原地休整。 半山腰堰塞湖的水面即将溢出边沿，不规则的椭圆形塞体聚积了至少几百吨的山泉水，下方几百米处就是小分队休整的地方，一个黑衣人正在将一包灰黑色的东西固定在石头缝中，然后顺着连接的导线来到十几米外的高处，俯下身将导线的一端安装在起爆器上。 小不点喝了几口水脸色恢复了许多，于飞洲把拧干的衣服重新穿好，检查武器弹药，然后系在腰间，身旁的任超凡收起晾干的地图站起身。 “干嘛，你还需要休息。”潘琳心疼地说。 “趁天还没黑多赶些路吧，已经耽搁很久了，”任超凡戴上帽子对于飞洲说：“你还行吗？” “这话说的，男人不能有不行的时候。”于飞洲朝郭小小坏笑着说。 “你小子什么时候都不忘扯那些用不着的。”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于飞洲故意问道。 郭小小羞涩地走开。 “没完了是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欸队长，我刚才的救人行为够立个二等功了吧。” “想什么呢？” “想想都不行啊，工作这么多年什么成绩都没有，回家都没法向爹妈交代。” 任超凡清楚于飞洲属于那种越说越来劲的性格，甩了句“你和潘琳整理物品，我去集合犯人”后走开。 于飞洲瞥了下嘴，低头整理着东西，突然冒出一句：“我给你们当伴郎吧。” 潘琳有些错愕，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啊，。。。” “就这么定了，让小小做伴娘，到时候就把花抛给她，小小特别吃这套。。。” 话音未落，耳轮中一声闷响，感觉大地摇晃了一下。 “什么声音？”于飞洲环顾四周。 “又地震了。”潘琳回道。 突然，听见水流的声音，众人随声望去，见半山腰的堰塞湖裂开了个大口子，湖水呼啸着倾斜而下，瞬间已冲到眼前。 “快，快往高处跑！” 任超凡的声音惊醒了吓呆了的犯人们，纷纷向高处跑去，反应快的几步爬上高坡，腿脚慢的被任超凡和丰雷等人拉拽着勉强逃生，老方先是把半袋洋芋扔上土坡，然后一把抓住马可和虎子的手，洪水转瞬扑面而来，浪头足有两米多高，就在老方眼看被河水裹挟的刹那，丰雷和任超凡冲过来同时拽住老方的胳膊，将三个人拖上来。 郭小小爬上来后立刻转回头，见潘琳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洪水卷走，一个身影紧跟在后面。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几秒钟的时间宽阔的河道已经充满了水，包裹着泥沙咆哮而过，堰塞湖里的几百吨水很快就倾泻一空。 犯人们趴在岸边望着汹涌的河水还没缓过劲，经验丰富的任超凡和丰雷拉起众人向后撤离，眨眼间刚才待过的岸堤被河水冲垮。 “人都齐了吧？”任超凡问。 “潘琳姐和飞洲被水冲走了。”郭小小跪在地上哭嚎着。 任超凡扫过众人，的确没有潘琳和于飞洲的身影立刻起身：“老方你留下，我去找他们。” “我跟你一起。”丰雷望向任超凡说。 任超凡和丰雷顺着岸边跑出几百米仍不见二人的影子，任超凡脚下一软险些摔倒，丰雷扶住他。 “潘琳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任超凡知道这是丰雷安慰的话，这种状况几乎不可能幸存下来，而不可思议的事真的发生了，河水至此已不再那么湍急，一个熟悉的身影用同样熟悉的动作拖着一个人正努力游向岸边，两个人瞧见立刻飞奔过去。 于飞洲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潘琳推到岸边，自己却被水流带走，丰雷踏浪而来，拽住他的肩膀拖上了来。 任超凡给潘琳做着人工呼吸，丰雷则使劲按压着于飞洲的胸部，郭小小跑到近前扑倒在地。 “飞洲，潘琳姐。” 潘琳身子抽动一下，口鼻吐出一股水，有了呼吸，郭小小过来托起潘琳的头。 “潘琳姐。” 潘琳望着眼前的郭小小和任超凡渐渐恢复了意识，挣扎着起身：“飞洲呢。” 任超凡换下丰雷继续用力按着，于飞洲紧闭双眼，丰雷目光中充满绝望，郭小小放下潘琳，扑到于飞洲身边使劲摇晃着他的身体：“你不能死，你答应过我的，不会死的。” 任超凡停下，眼中沁满泪花，忽然于飞洲的手指动了下，郭小小立刻握住他的手，于飞洲的嘴唇微微张合好像要讲什么话，郭小小立刻将耳朵贴在他的嘴边。 “巧克力。。。”于飞洲微弱地讲出三个字后，脑袋一歪没了动静。 “飞洲。。。”郭小小抓住他的肩头发出最后的哀号。 任超凡扶起郭小小，仍泣不成声，她轻轻解开于飞洲上衣的扣子，掏出半块包裹着的巧克力，已被水泡软，任超凡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丰雷的眼圈早已湿润，一旁的潘琳失声哭泣。 老方焦急地望着远方，终于看见几个人影走来，任超凡和丰雷抬着一副自制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郭小小搀扶着潘琳跟在后面，起初老方的表情是惊喜，渐渐变成了惊讶，当四个人走到近前的时候变为惊恐，黝黑的脸颊上淌过一行泪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