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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有了自己心爱的二胡，他和二胡形影不离。吃饭的时候他把二胡抱在怀里，即便是晚上睡觉，他也是把二胡搁在床边尽量靠近他的地方，醒来时一伸手就可以摸到。白天，几乎所有的时间，他都在拉二胡。 哥哥把自己对二胡的那点知识全都教给了弟弟，这些知识是非常有限的，但也是非常有用的。不过才几天的功夫，他对二胡的掌握已经超越了哥哥。哥哥对他佩服不已，从此也就不再玩二胡了。他左手的手指一直的琴弦上走动，起初薄薄的手指皮磨出了水泡，破了，又有水泡了，他一点也不在乎。后来水泡都自己愈合了，只是摸上去手指头上的皮比其它地方更厚点。 他最先用二胡拉的是《打猪草》，就像哥哥他们一样，这是他熟悉的曲子，又有哥哥先学过了，拉起来容易上手。弓毛在弦上拉动所产生的声音令他着迷，从最简单的“咿吖咿吖”开始，他发现了更多的声音，有曲子里的，也有他平日听到的来自身边的和自然的声音，他倾听每一个出自他弦下的音，像小时候触摸屋里的每个位置每样东西那样，他现在用弓和弦触摸二胡发出的每一个音。当他能够模仿到一个音调时，他就不断地重复，直到他可以很快地左右手配合拉出他想要的音调。当他还拉不出他想要的那个音调时，他就一直在寻找，直至找到为止。 他学拉曲子，他模仿各种声音，他完全沉浸在自己和二胡里，没有注意到身边生活发生的变化。他那一声不吭的姐姐出嫁了。他的父亲上山打柴时摔断了一条腿，再也干不了地里的重活，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几乎他都感觉不到父亲的存在。他的哥哥已经不再上学，替代了父亲，扛起父亲做不了的农活。奶奶越来越老了，不再唱黄梅戏，却有更多的自言自语和叹息。他没有觉察到时间在缓缓地流逝，但他的二胡已经破烂不堪，琴筒已经开裂，弓毛断了将近三分之一。 这一天，哥哥递给他一把新的二胡。“小斌，你已经长大了，这把旧二胡已经不适合你了。”哥哥把旧二胡从他手里取走。“你自己赚钱买的这把十块钱的二胡，让你一直使用，用了四年，也够本了。” 他抚摸这把新二胡，感觉出与原来二胡不同的份量，他试着拉一曲，音色也完全不同。“很贵吧。”他轻抚新二胡，抬头朝着哥哥的方向说：“肯定不只十块钱了。” “嗯，十倍还不止。要一百多块呢。”哥哥拉了一张凳子在他旁边坐下，说，“我要出去打工，约好了村里的几个伙伴，过两天就走。我走了后，我要你去卖唱，卖唱得要一把好二胡，你要帮着家里赚点钱。爸爸腿断了后就做不了重活了，奶奶老了，我如果不出去，这个家就过不下去了。等我赚了钱我会寄钱回来，那时就不要你去卖唱赚钱了。现在你得帮着哥。“ 他听明白了，小时卖唱的经历又回到眼前。“行，我去卖唱。也不是头一回了，我能行的，赚了钱回来我都交给奶奶。” “还记得三祖寺吧？你还到那里卖唱。那时你只是唱歌就赚了一把二胡，现在你会二胡了，可以赚更多的钱。我带你再走一次三祖寺，你要认路，以后要自己去，路上你得要小心。”哥哥因为要让一个双目失明的年幼的弟弟去卖唱，心里显得矛盾不安，还是更多的不放心。 “这会儿就去吗？如果你没空也没关系，我自己能行，走两趟就熟悉了。” “还是陪你走一趟。到三祖寺里边也得要熟悉一下。” 他们一同出发住三祖寺，路上一般人要走一个半小时，他自己摸摸索索，得要行走两个小时。 路上哥哥说：“哥不在身边你也不要害怕，卖唱不是干坏事，不是做丢脸的事。但有些人很坏，专门欺负人，你又看不见。”想了想又补充：“如果有人赶你走，你就换一个位置，如果有人欺负你，你要学会忍着。哥赚到钱了就不再让你去卖唱，哥向你保证，那时你就可以自己在家里玩二胡了。” “哥你就放心出去打工，我会没事的。我不跟人争，不跟人吵，对人有礼貌，有人赶我就找个位置，有人欺负我就躲开。你说过，去三祖寺都是烧香拜菩萨的，都是有善心的人。我见人就说菩萨保佑，大家都爱听，对吧，不会有事的。” “得要学机灵点，你在家里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拉二胡，出门在外就要多听多注意身边的动静，除了拉二胡还要多留神其它的事。” “好的，我用一边耳朵听二胡，一边耳朵听周围的动静，还要留意有没有人给钱，有人给钱了我就说菩萨保佑你。” “从家里到三祖寺，路远，也不好走，你一个人要特别小心。千万记住只能走在这条路上，不要走到边上去，边上有些地方很陡，摔下去可就没命了。下雨天不要去，下雨天路很滑，只能在好天气的时候去，你要记住了。天冷时地冻，也是很滑的。在天冷之前我一定已经赚到钱了，那时你就可以不必去卖唱了。” “天气不好我就不出去，天气好的时候我就呆得久一点，反正天黑天亮对我都一样。” 哥两一路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三祖寺。哥哥领着他沿着放生池走了一圈，“你就在放生池周边卖唱，去进烧的人都要经过这里，都会听到你的二胡，都会看到你。这里有一些石条凳，你带上一张垫子坐在石凳上拉二胡，就这里。”哥哥让弟弟坐在石凳上。 “我现在就拉一曲？” “行，就拉一曲。今天迟了，下午人也不多，我们今天不卖唱。只是拉一曲。” 小斌用哥哥新买的二胡，坐在三祖寺放生池旁的石凳上，他左手扶琴，琴筒支在左腿上，右手拉弓，一曲《天仙配》在山门口飘扬开去。之后很长的时间，会有更多的二胡曲子在这里飘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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