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上官子木教师是个非常特殊的职业，因为教师对学生的影响常常会波及一生。教师这个职业的特殊性表现在，每个教师无论其自身形象怎样，无论他们是否意识到，无论他们是否有这种主观愿望，在客观上，他们都会成为学生们永远的记忆。多数人，也包括教师自己，更习惯于把教师仅仅作为文化知识的传播者、中介人，而实际上，对于学生来说，教师本身，无论是“言”还是“行”都充满着真正的教育内容，教师的人格与素养，无论是什么样的内涵都会深入影响孩子们的整个成长过程。当然，教师的影响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 教师影响力的正面类型很多，诸如：学问丰富型，因其学识而让学生敬佩；人格魅力型，因性格的特色而吸引学生；仁慈父母型，因如同父母一样体贴入微而令学生感动；公平民主型，因公平待人处事而获得学生的信任。教师的负面类型主要有两种：专制型，即利用职权压制学生、处理问题的方式粗暴无理；歧视型，即待人势利，不能平等对待每个学生，不能公平处理人际问题。 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各种各样的教师，也使我们随之思考教师这个职业的特点，以及教师所需要的职业素养。 一、师道尊严与认错 一般来说，教师的知识是超出学生的，但也只是限于自己所教授的那一门课程，即使是在教师自己擅长的专业方面，也还是会存在某些知识上的盲点，至于授课中出现差错乃至谬误更是在所难免。如何面对这一现象，如何认识自己知识的有限性，是每个教师都应该意识到的，而如何坦然应对学生当面指出自己在授课中出现的差错，也是每个教师应该事先认真考虑的。 记得儿子在上小学一年级时，他靠着字典指出了语文老师的一个错误，而老师的回答是：“等你来教我的时候还早着呢！”儿子回家问我，是字典对还是老师对？我说，当然是字典对。儿子大惑不解了，既然是字典对，为什么老师还坚持错误？我情知对这么小的孩子不便多说，只是告诉他，老师是人不是神，是人就免不了犯错误。儿子又提出了更实际的问题，考试时是按字典答还是按老师答？我的回答很明确，要按字典答，不能知错犯错。令人遗憾的是，尽管我向儿子强调了“真理比分数更重要”这样一种价值观，但6岁的儿子经过一番痛苦的抉择后，他还是在真理与分数之间选择了后者，他说他要按老师的错误去做，因为他不想丢分。当时的我是顿生悲哀，无言以对。 由于传统文化的影响，中国的教师是比较讲究师道尊严的，何况中国人普遍都爱面子，所以，教师不愿当着学生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主要还是觉得这样会有损自己的权威形象，面子上不好看，也怕由此会失去学生的尊敬。其实，学生真正看不起的是那些明知有错却不认错的老师，而对敢于承认错误的老师却是非常敬佩的。 从教师的角度看，如何面对学生纠正自己授课中出现的错误，如何避免面子上的难堪，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从被动变为主动，即一旦出现错误并被学生当面指出，马上带领全班学生一起验证正误。譬如老师某字发错了音，学生指出后，老师可以组织全班同学一起查字典，进行核查。证实老师确实错误后，先认错再表扬那位指出错误的学生。总之，只要教师心态平和、有民主意识、不自以为是，整个过程都会很自然，不会出现难堪与尴尬。 此外，更为主动的方式是，教师从与学生最初的接触就应事先告知学生，教师也是普通人，知识的拥有是相对的，任何人出错都是难免的，并表示希望学生当面指出，大家共同纠错。从培养学生独立思考能力来看，教师可以在平时就鼓励学生挑战自己的教学，即鼓励学生对自己的教学过程中的具体内容提出质疑。这种做法不仅能够将民主意识和民主精神渗透到教学中，同时也鼓励学生不要盲从书本和老师，从而有利于培养学生的独立判断能力和反向思维方式。 二、教师的职权与民主作风 在中国社会，每个学生的家长对孩子的老师一定是毕恭毕敬的，因为孩子在老师的手里，得罪老师就意味着自己的孩子会受到不良待遇。实际上，面对民主素质差、滥用职权的教师，家长也将和孩子一起感受到压迫与屈辱。 儿子刚上初一时，班主任是个40岁左右的男教师。因为儿子的纪律问题，我经常要放下手头的工作被老师一个电话就叫到学校。然而，双方沟通的过程总是非常困难，首先是老师居高临下的态度令人难以忍受，居然像训斥学生一样训斥家长，试想教师对作为成年人的家长都没有平等待人的意识，更不用说对待班里未成年的学生了。其次，这个教师管理学生的方法很荒唐，譬如全班只要有一个学生在出操站队时违反了学校的纪律，如说话、没站直等，就命令全班同学放学后在操场上罚站数小时。很难想象，在北京的城区一所知名的重点中学里会出现这种军营式的学校管理。 这位老师的高压暴政导致班里师生关系不仅严重对立而且愈演愈烈，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战事出现。初一的孩子只有十二、三岁，正处于青春期前期，孩子们的叛逆行为及恶劣心态让家长们都深感担忧，最初我也想过向学校反映情况，但又怕反映情况后的信息又反馈到班主任那里，会对儿子更加不利，于是只好采取隐忍观望的策略。 孩子们的反抗在升级，并集结成团伙，儿子参与了组织班里同学向学校领导反映班主任不当行为的“民主活动”。我从心里是支持的，但非常担心学校会站在教师一边压制学生而使孩子处于不利处境，所以采取的是不支持不反对的中立态度。非常庆幸，最后的结果是校方听取了学生的意见，撤换了班主任。事后我深感惭愧，首先是惭愧自己不如年轻一代有民主精神，其次是惭愧不该低估了校方的民主能力。 在我们中国的学校，由于长者为尊的文化习俗，教师与学生之间是难得有平等的，在教室这个“独立王国”里，教师无疑是执掌生杀大权的“国王”，而这个“王国”则是最容易养成“自以为是”、“唯我独尊”习气的地方，在此，教师们难得有机会了解和发现自己的缺点，对于教师的错误，学生和家长都将避讳直言，以免招来麻烦。至于那些不能平等待人、滥用权力的教师，则使孩子们过早地领略了权力的负面作用。毫无疑问，教师的职权运用方式会深远地影响未成年人对权力、权威的认识。 教师的民主作风体现在各个方面，除了管理学生的方式要人性化、民主化，还包括公平处理师生之间、学生之间的冲突与矛盾；绝不利用教师职权压制学生；出现各种教学内外的错误主动认错并及时纠正，等等。更为重要的是，对学生的态度应一视同仁，即无论是班干部还是普通同学、学习好的还是学习差的、乖巧的还是淘气的、家境优越的还是家庭贫困的都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总之，良好师生关系的建立取决于教师的民主素养，并具体表现为宽容、公平、公正、平等待人。 三、教师的类型与影响力 人们常常会把教师同知识、学问相提并论，然而，日常生活中我们见到的其实都是更为普通的教师，即多数中小学教师都不是学问型教师，但我们每个人也都能从自己的亲身经历中发现，生活中存在着很多令人记忆终生的好教师。 1、求知型教师 我上小学时曾经遇到一个语文老师，是个感情丰富、讲课很有激情的中年男教师。他对知识非常渴求，不仅鼓励我们多读书、追求知识，帮助我们在课余制作各种无线电小装置，而且身体力行。他原本是个阅读面广泛、知识丰富、深受学生欢迎的小学语文老师，后来因长期业余钻研无线电技术、物理学理论，最终通过自己的努力很神奇地成为一名中学物理教师。他对我的最大影响就是展现了一种生活价值观：有出息的人就是不断求知的人。 2、慈母型教师 我母亲的职业是小学教师，从18岁到58岁整整拥有40年的教龄。每到教师节，总有很多已经毕业几十年的学生来看望她，即使是母亲去世后，这些已是满头白发的学生们也会在清明节给她扫墓。这般情景让我十分感慨，母亲的教师生涯充分体现了她的人生价值。 仔细回想，我的母亲其实很普通，她不属于学问型的教师。她和学生们在一起聊的都是极为普通的家常话，但她对自己教过的学生却总有着令人赞叹的记忆。她不仅记得几十年前就已经小学毕业的所有学生的名字，记得他们小时候的淘气故事，还记得每个学生当年的家庭状况，包括他们的父母和各自的兄弟姐妹。这些细节反映出母亲对她的学生充满着关爱，显而易见，母亲是个慈母型的教师，她使学生们感受到的是一个慈爱长辈的温暖关怀。 3、朋友型教师 我的高中班主任是个朋友型的教师，他也不属于学问型教师。回想当年，尽管他并不是那种学富五车型的老师，甚至当他遇到生活中的不快之事向我们发牢骚时，我还会觉得他比我们还幼稚，但他却深得全班学生的爱戴。作为朋友，他与我们学生一起玩、一起畅谈、一起欢乐、一起感叹甚至一起伤感，作为师长，他成为班集体的凝聚力量，培养了我们强烈的集体荣誉感。我记忆最深的则是，他鼓励我们什么书都要看以及建立独立思考的好习惯，他的这一教诲使我一直受益至今。 4、引导型教师 有一类教师在洞察学生心理方面非常在行并充满智慧，我儿子很幸运，他高中的班主任就是这样一个心理引导型的教师。儿子的高中尤其是高三可以说上得极为艰辛，成绩经常在班里倒数第一。多亏有了这样的老师，使儿子想宣泄时有人倾听，心里郁闷时有人疏导，情绪悲伤时有人宽慰，对升学失望时有人鼓励。当我与孩子共同经历了高考之后深深体会到，这种引导型的老师非常难得，应试教育下的孩子们常常被考试排名搞得失去自信，教师的鼓励比家长的作用要到位，更易于被孩子接受。在应试教育的重压下，学生们非常需要引导型的教师。 教师对青春期的孩子具有指路的作用，青春期的心理问题、异性交往等等问题，孩子们不愿和家长说，但却愿意和朋友式的老师说。这类引导型教师既是学生们的大朋友，又是学生们的心理咨询师。孩子们正是通过这些愿意向学生传授自己的人生经验与人生感悟的引导型教师，度过了青春期加应试教育的难关。差生成年之后，往往比优生更感谢老师当年的关怀，也是因为他们更得益于教师的引导。 教师对学生的影响是终生的，人们都会对自己人生道路上出现的好教师记忆深刻乃至刻骨铭心。有不少作家走上文学道路最初就是因为当年的作文受到老师的好评，从而喜欢上写作。很多人喜欢某门学科并以此作为自己上大学的专业选择，就是受到讲授这门课程的中学老师的影响。我上初中时因为作文总是受到语文老师的称赞和欣赏，所以一直保持对文字写作的爱好，最终也是靠文字为生。 学生们对教师的要求往往是过高的，他们希望能够遇到的是完美的教师，既是学富五车的学问型老师，又是仁爱如父母的慈悲型老师，还是内心丰富的魅力型老师，同时又是平等待人的公平型老师。然而，学生们最需要的还是一个平等待人、有民主作风的老师。可以说，所有的孩子所喜欢的是那些理解学生、尊重学生、平等待人的教师。 让学生怀念一生的好教师是多种多样的，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与学生平等相处、友善相待。教师这个职业对教师的自身素养确实有很多要求，然而，最重要、最不可缺乏的一个素养就是民主素养。显而易见，一个拥有良好民主素养的教师，会因其富有民主意识的教学管理风格而赢得学生的信任、尊敬及认可。 （注：此文首发在《教育参考》杂志2010年第2期，并于2012-04-06 18:04:51载上官子木新浪博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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