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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耄耋之年的高俊德老汉早晨六点钟就起床了，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醒来后第一件事是按摩，他或躺或坐，在床上给自己做个全身按摩，边按摩边数数，按摩完全身，感觉身体轻松、活泛了许多，他这才穿好衣服下床、收拾好床铺，做完一些自己能做的零里零碎的，诸如洗脸、刷牙等之类的琐碎事，就拄着那个底部有四个爪，通身墨红的龙头拐（他腿脚不好）出发了，“扑踏，扑踏”的脚步声和拐杖着地的“笃，笃”声在清晨的农家小院子里传得异常的清晰，就如在真空里回响！随着“吱扭”的一声，他打开大门，来到门外，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平坦坦的水泥路，这条水泥路把村子里好几个巷子串连了起来。高俊德老汉小心地向前移动着，下了门前的小慢坡，来到水泥路面上，看着干净整洁的路面，他顺手把龙头拐移到身子正前方，用双手拄着，停了下来，稍作停歇，抬起头扭向右手的方向。右手的方向按方位属于正西，不远处，是一个用水泥打造成的大型广场，它是村干部组织人力、物力为村民修建的娱乐与强身健体的场所，偌大的篮球场、乒乓球案子，和各种健身器材成为广场的点缀，广场四周矗立着茂盛的柳树，它们像一个个守护村庄的哨兵！晨风吹拂着柳枝，一阵阵“唰啦啦”作响，几只鸟儿在垂下的翠绿的柳枝间跳跃，“叽叽喳喳”的叫声清脆响亮；四周的农家院错落有致，却出奇地静谧，这一切景像在晨曦的拂照下是那么的清新亮丽！高俊德老汉却对这一切没有任何的反应（已司空见惯），他努力地睁了睁那双布满刀刻般皱纹的昏花的眼睛，向广场上那些健身器材上望去，却没看到一个人影！唉——他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的，他又把头扭向相反的方向，出现在眼前的是包括他家在内的一排整齐的农家院门前，大红铁门、白瓷砖墙面，平展展的水泥路两边的核桃树枝盛叶绿，晨曦变得越来越明朗，越来越明朗，忽然，一轮红日从天际边跳跃着升了起来，瞬间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光亮撒在核桃树的枝枝叶叶上，撒在光洁的水泥路面上，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耀眼！高俊德老汉被触动了，他眯起双眼，愣怔了片刻，就拄着龙头拐，迎着旭日，沐浴着霞光，开始了每天都坚持的晨练——顺着村巷转圈走步子。 “扑踏，扑踏”的脚步声和笼头拐着地的“笃，笃”声，在这个寂静的小山村里渲染出很大的动静来。在从村巷子里穿过时，如偶尔谁家院子里传出咳嗽或说话声，又有谁家开院门、出门闭门的声音，高俊德老汉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当他感觉身体有些微微发热、有些气喘时，他已转过两个弯来到第三个巷口，他有意识地在这里停了下来。出现在眼前的是六户排列整齐的农家院落，也一律律的红色大铁门，白瓷砖砌的外墙与门楼，大气、美观，可就在四十多年前，这里却是一个大场院，是生产队用来碾打、晒粮食用的，高俊德老汉眼看着这六户人家，脑中浮现的却是昔日夏收时在场里碾打麦子的场景，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忙着拉麦卸车、套碌碡碾场、翻场起场，你呼他叫，边劳作边开着玩笑讲着笑话，个个汗流浃背，却热闹非凡。识文断字的高俊德老汉当时年富力强，也是其中的一员，他说出来的话风趣幽默，常常逗得人哈哈大笑，那热闹的场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可现在，唉——高俊德老汉又无意识地叹口气！生活是一天比一天好了，不愁吃，不愁穿，可热闹却少了！接着他又昂起头望了望身旁路边的一棵枝繁叶茂，需四个人才能合抱住的老槐树，它可是村里的守护神啊！他用依恋、敬仰的眼神，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着，脑中出现的却也是当年全村人在老槐树底开会、纳凉、端着老碗吃饭、谈天说地；孩子嘻笑追闹的场景！儿子也应该在这群追闹的孩子中吧，他当时是八、九岁，还是十多岁来者？……正在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中时，却见从南巷急匆匆走过来一个五十多岁、浓眉大眼的庄稼汉，见来人神色慌张，高俊德老汉急忙问：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吗？来人带着哭腔回答：“大伯，我婆去世了！”“啊！”高老汉一惊：“快，你先通知村里现有的人，然后再打电话通知在外边的人。”“是是是，我知道，我现在就去村里通知！”说完又急匆匆走了。这名男子的祖母是村里的老寿星，今年已九十六岁，男子为了帮母亲照顾祖母，才没有随大流—起出去打工。高俊德老汉见男子走了，也急急慌慌回了家，一进门，就冲老伴喊：“快、快给胜打电话！叫胜回来！……”老伴听他叙说了老寿星已过世的事后，劝他：“你别急，别急，我现在就打电话”。……胜是他们的儿子，为了能有更好的生活，也携家带口去大城市闯荡，生活也比较稳定，只是美中不足的，与父母聚少离多（每年只有节假日或村里乡邻谁家有个婚丧嫁娶赶回来帮忙时才能和父母团聚团聚！）他们也曾想叫父母去城里和他们一起生活，可父母嫌城里住着拘束，没有乡下家里住着舒坦！父母就成了他们心头深切的牵挂！当天，在村里居住的部分人就赶紧忙着为老寿星的葬礼做准备。第二天开始，在外的乡亲都在竭力、尽早往回赶，陆陆续续，男的、女的、青年的、壮年的、中年的，开车的、骑摩托车的都有。胜是过事头天回来的，带着妻子和儿子。见到儿子一家回来，父母很高兴！母亲手忙脚乱给他们做饭。 村子里渐渐地热闹起来了，朴实、热情、善良的村民们都在为老寿星的丧事奔波！胜在忙完一阵后会抽空回到家里和父母坐下来，唠唠嗑，话话家常。唢呐声声、迎亲戚、接灵、献饭、奠酒、烧纸，到过事的第二天早上，鞭炮齐鸣、接灵棺、送灵、老寿星入土为安，整个过程隆重而热闹，又有秩有序！ 下午，刚一忙完，从外边回来的人们又忙着收拾东西，各自踏上了返城的路。胜为了多陪陪父母，是在外的人员中最后一个离开的，一直磨蹭到天黑，不得不走时，一家三口才上了车。高俊德老汉和老伴殷殷地站在车边与他们告别，千叮咛万嘱咐天黑让他们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胜看着父母眼角的似有似无的泪液、佝偻的腰身和苍老的面容，也是眼睛红红的、鼻子发酸，向他们挥挥手，让他们回去，可他们却跟在车后面一直跟到巷子口，眼看着照着路的那束黄色的亮光向远方移动着，越来越小，直到在黑暗中消逝不见，他们才回过头来……高俊德老汉才从离愁别绪中回过神来，回头却发现，整个村子又陷入寂静！是啊，外出求学的、陪读的、打工的、帮儿女带孩子的越来越多，导致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那么在未知的将来，再过十年、二十年或数十年以后，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呢？高俊德老汉和老伴一边往回走，一边默默地思索着……他们回到屋里，连灯也没有开，窸窸窣窣、摸摸索索着上了床，带着落寞的思绪与没名的烦恼，渐渐的朦朦胧胧进入了梦乡……
摄影 康国光 作者简介 冯玲玲，渭南白水人，文学爱好者，积极乐观，热爱生活。《汗滴化雨伴笔耕》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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