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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里戏外(下)

 寸池 2022-05-28 发布于甘肃

戏里戏外(下)

     痴忆往事,眼前又出现篮球场上的兄妹俩。不知道何时,我的筷子乱捣着,碗底的浆水里,沉着几粒面渣渣。蒲公英菜、土豆丝碟子也空空如也。我收回纷乱的思绪,同何小妹站起来收拾碗筷,杨十三也起来帮忙。

     今年得知,痴四姨早已抑郁而死,幸喜得她的一双儿女都已成家,日子还过得不错。

     我那疯二舅的大儿子16岁出门,一直在外打拼,也买了房娶了个漂亮媳妇,给二舅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已经上初中了。二妗子带出去的小儿子本科毕业找了工作。二舅后事如意,声言“死了,有棺材没挡头也安心了!”丢下他的柳木棒,晒晒太阳捉捉虱子,嘴里念叨的还是那句——“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啥用!”妈妈时不时发来二舅的短视频,他的嘴巴瘪了进去,大概牙齿掉光了。昔日俊朗圆润的脸面,像一枚风干的红枣,褶皱里,那双眼睛浑浊如两眼快要干涸的泉水,留着余生的精气声,等着三家人在他的老窝里团聚。

      去年秋末,家乡的微信圈里发来傻六根的照片,穿着油乎乎的棉衣,抱着扫帚在河滩扫树叶。再也没人和他抢着扫树叶了,满滩满坡的树叶层层叠叠,底层的已经腐烂,表层的像金子一样闪着光。

      当天夜晚梦见傻六根站在荒草从中扫啊扫……扫啊扫……忽然刮起一阵狂风,他扫起的枯叶、装在柳筐里的枯叶都乱纷纷飞向六根,转眼间把六根埋了。我呆楞楞看着枯叶堆起来的坟墓,心里想着,村里最后一位扫树叶的老人死了……忽然,枯叶窸窸窣窣响动翻滚处,冒出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来,秋风吹拂过,露出一双傻气憨厚的眼睛,俩眼睛像投进湖水的灰色石子,周围荡漾着层层水纹。

      他头上顶着一片枯叶,急急慌慌跑回他的小卧房,炕沿上坐着一位面如银盆的白发新娘,正对着他笑。傻六根揭起羊毛毡,那枚硬币不见了。六根久久盯着新娘,喃喃喊到:“媳妇儿哎……”喊了一声,整个人萎缩下去,变成一枚枯叶,寒风掀起门帘,吹着两枚枯叶沙沙翻转。

      惊醒后久久不能平静,又回想起上小学时有一段时间,傻六根老在校门外等一位高年级小美女,小美女羞恼成怒,拿书包下死劲砸他,谁知砸得越狠,他反而缠她更紧。后来她索性在书包里装一把小小铲子,在他肩膀、背部、胳膊上打、铲,他居然铁打铜铸一样,不躲不闪,不声不响,闪着长长的睫毛,用黑亮而善良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边挨铲子,边走边看。

      常言道:看着世上,写到戏上。可——戏上哪有世间苦?张梅英千里寻夫,和心上人喜结良缘;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凤冠霞帔做了皇后;杜丽娘起死回生,与梦中人圆梦中事;李慧娘借得阴阳扇,搭救了情人姓命。

      然而,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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