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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苔花的牡丹梦

 寸池 2022-05-28 发布于甘肃

一枚苔花的牡丹梦

致敬


中秋前夕,同学群发来微电影《闻道花开》,点开观赏,感慨之余久久不能入睡,披衣下床,书柜里找来毕业纪念册,于灯下轻轻打开,两枚书签静静躺着,往事似乎也静静呆在这里。

广播站

两个书签都很素雅。紫色的正面是“知心的朋友”和鱼骨化石,背面盖着天水师专广播站的印章,写着我的系我的名字;淡蓝色书签号和上一个连续,正面是“珍惜拥有”字样,背面竖行手写着毕业前夕的寄语,字体潇洒落款盖着同乡鹏程的印章,他在政教系,小学时就拿着个小收音机学播音。

校广播站在东门进去南边招待所二楼。当理查德的钢琴曲《瓦妮莎的微笑》在校园欢快地响起,便是我们抱着课本回宿舍,或捧着饭盒去食堂的时候。

军训结束后,我写了一篇稿子投了去,也没抱多大希望。隔了一周,打了饭往回走,校园上空忽然响起我的名字!刹住脚,站在月季飘香的花园边,用饭盒按压着嘭嘭乱跳的心,贴着修剪整齐的松树墙,拉长耳朵凝神静听,不由一阵惊喜。等整篇文章播完,饭凉了,脸发烫,心发热,倒像吃了一顿麻辣火锅。

天蓝得像大海,像孩童清澈的眼睛,我仰头,大喇叭像一朵岩灰色的花开在半空。陇上小江南的秋天很温暖,女孩子长裙飘飘,高跟鞋铿锵有力敲打着地面,我穿着布鞋捧着五毛钱的浆水面,兴奋得有点眩晕。

把两个书签放回去,继续对着照片往下翻阅,一段文字吸住眼睛:

你是那么认真,热烈地爱着师专的那间斗室——广播站,又是那么痴情地迷恋散文诗歌小小说。曾有一天,我在广播上听到了《永远的小红凳》,也听到你的名字。我就不由默默祝福你:温馨的日子里,有你璀璨的闪光点。你的散文和你的人一样,纯朴中透着灵性,微微诉说里含着对人与人生的童话情节。很可惜要走了,能否在偶尔一天,闲翻报纸时,看到你的作品发表呢?看来这是我的一个心愿了。

没贴照片,签名是同班的姚文远——文艺又帅气,广播站播音员。

那时候是个十足的书呆子(现在是取“书”的呆子),有点自傲(其实是因为自卑),抱一本小说,假装能读懂地读着,同学同乡都很少交流,然而,因为有着广播站,有着传情达意的文字,却原来远远的,是有知心朋友的。

致敬


翰海潮

《翰海潮》是师专的校刊,现在都记不得文学社在哪儿了,反正军训结束后就跑去参加了。

社长是中文系一位大美女,黑水裤束着红衬衣,短头发,大长腿,往那儿一站就是一首清新小诗。

迎新会上,社长要求每一位新社员做自我介绍。鹏程介绍他自己,连带着介绍了我,说初中文艺汇演,我们一起唱过《杀庙》,同是甘肃人,大家都懂一点秦腔,拍着手要我们再唱……

此后,他更热衷广播站,而我常写了稿子去找美女社长,听她委婉地提些宝贵意见,回宿舍在作业本上一遍遍修改,又一笔一划抄在稿纸上送去。

《翰海潮》出版了,没有我的文字,也没有他的文字。再出版时,还没有他和我的文字。

瀚海潮远在梦里,我幼稚的诗篇投向大海,被一次一次拍到岸边岩石上,被日光一晒,皱巴巴,字迹模糊成了一片。

广播站带给我的自信,被《瀚海潮》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浪潮击打着,拍上沙滩,越拍越远,终于在第二年春末夏初,一个巨浪拍离了此岸,拍进了图书馆。

致敬


图书馆和阅览室

幼稚的诗篇来自幼稚的心灵和思想,幼稚的心灵让我不顾自己的幼稚愚笨,更执著地追求文学梦。

《瀚海潮》受挫,办理了借阅证,默默来到图书馆。

图书馆门前,一池荷花静静开放,夏天抱着书籍经过,风会送来阵阵清香。(毕业时,好多同学在池塘边上留影。)进得门去,周恩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烫金大字映入眼帘。

自从发现有这么一个好去处,我的青春时光便有了着落。阅览室更是常守之地。阅览室管理老师高挑身材,春秋时穿一件藏蓝长风衣,敞开衣襟微仰起下巴穿过走廊。靠在两边墙上的学生蜂涌过去,像一群蜜蜂闻到花香,嗡嗡嘤嘤去采蜜。咣当一声,门打开了,她瓜子脸上没一点表情,很少开口说话,像一位真正的思想者。

当来到阅览室,才发现在人类智慧面前,我是一个小小孩童。于是不再那么急切地写稿投稿,凭着借阅证,我轻轻叩开书山一角,轻轻翻开带着墨香的书页,试着捕捉作者的思想,像在花丛中捉一只华美的蝴蝶,可是,那些灵魂闪动着美丽的翅膀飞舞着,任我怎么努力都捉不住。越是捉不住,越是急着要去捉。

有一天,我在图书室借了书籍,抱到阅览室,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翻开笔记,打开书页,边读边摘抄。

第一次读《红楼梦》,一头雾水,谁是谁的外甥,谁是谁的侄女,根本弄不明白。但进了大观园,站在“沁芳亭”上,“看”着那么多的女孩子来来去去,赏菊花咏海棠,赞桃花咏柳絮,只觉得自己也跟在她们身后,乐得屁颠屁颠。

又借了《飘》来读,更懵了。作者和男女主人公的名字都记不清?读了几页,就生气地丢下了,过几天摸摸封面,翻翻书页,又抱起来啃。

不管是宝黛爱情,还是艾瑞德和斯嘉丽的感情纠葛,虚虚实实,云遮雾罩的,根本理解不透。但那有什么关系,“孩童”的好奇心促使我一次又一次走进图书馆和阅览室,坐在书桌前,翻开书页,静静地读下去,静如处子。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孩打破这宁静……

那天去阅览室,把《飘》放在书架上阅读一本杂志,离开时发现《飘》飞了,着急之下四处乱找,最后一个被管理员逐出去。图书室借来的书丢失,是要加倍赔偿的,而我当时连生活费都有点紧张。着急之下写了三张寻物启事,分别张贴在食堂附近的告示栏、男女生公寓楼的门口。等了三日不见回音,愁得睡不着觉。第四天去阅览室,对面的男生轻轻推过来一本书,正是苦苦寻觅的《飘》,欣喜之余连声道谢,问他哪儿捡到的,他说书架上拿错了,才发现,让我查看一下。翻开书页,发现厚厚一沓信,脸一红,再抬头,对面的人不见了。

男孩文秘班,高大瘦削,笑眯眯,很真诚。那时我们班十朵金花,在104教室都自动找了个男同桌,自习时间头挤在一起说悄悄话。只有我我坐在最前一排,在把两个前来搭讪的男生怼走以后,孤身一人抱着读不懂的名著,啃了半学期了。

文秘男约我出去散步,给我一枚口香糖。滨河路上,耤水无声,我亦无声,文秘男独自絮叨着什么,没出百步,我忽然掉头,说要去看小说。

两次操场散步,一次花园共读,短暂的游离之后,我又回到阅览室,静如处子。

如今,我成了中学阅览室的管理员,带着七年级的阅读课,对我而言,这简直是职业生涯中最惬意的时刻。带着这些个小鱼游弋在书海,我这条老鱼总忘记了老之将至,岂不快哉。

一位学友在纪念册上留了这么一句话:“从当前看,文学的桂冠非你莫属;从长远看,我担心现实会改变你。”

现实改变的是我的身体和容颜,是对爱情的感受能力和对事物的判断能力,是在和丈夫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体会到的情与欲和灵与肉的交融以及在交融中的成长成熟。

在文学艺术殿堂前,我自然还是师专那个“孩童”,无论现实怎么改变,也不管那顶桂冠多么遥远,我依旧会像个小小孩童,去捕捉那只翩飞的蝴蝶。

秋月如水,夜色渐浓,一字一句读完学友的留言,原来青春年少的我,那么毫不掩饰心中的梦想,我笨拙而使劲地追逐自己梦想的样子,都被他(她)们看在眼里,并得到真诚的祝福。

合上纪念册,再次点开《闻道花开》,教学楼,宿舍楼,阅览室,紫藤苑,《瓦妮莎的微笑》,一切如昨又仿佛隔了半个世纪。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默默吟咏着袁枚的诗句,在丈夫匀称的鼾声中,祝福母校60岁华诞快乐,在众多知名高校中,牡丹一样绽放。

                                             2019.9.12

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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