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国师的路上 去见国师的路上,车辆很拥堵,挖掘机 在诗和现实的互相抵制中持续轰鸣。 幸亏一路上,有微信群里的红包相伴, 但我偏偏错失了尾气分发的未来。 一只狗突然从马路边蹿出, 然后又神奇地从车轮下飞速穿过。 莫非它也有一个理想国需要奔赴? 正如我们被教诲:需要接受沥青的意志,煤灰的惩戒; 需要接受那皮毛下焦糊的德性,雾霾允诺的明天, 以及沿途被忽略的幼树、卡车运送的钉子。 似乎我们来到了一个希腊的海滩,和骑鲸的 智术师一起,用自制的盐粒建造祭坛。 而麦克风关闭之后,迟到的理工男分明还有 一个尖锐提问——代替那些被过滤的早高峰的分贝。 我分明看到烟缕间幻化的国父,他胯下皱缩的 阴茎悬垂,投影于广场上横陈的尸体。 2016年4月19日听刘小枫讲座路上 2016年4月26日改定 ◎为黄公望隐居地的石鸡而作 (赠姚月,兼致永波、苏波) 一路上,总是有石鸡追随我们。 它们不屑于与青蛙为伍,不屑于 在庸常的田畴里,为农药喂养的水稻献唱。 鸣声铿锵、凛冽,森森然有金石之韵。 它们像是刚刚从黄子久的山居图里跃出, 还带着筲箕里漏出的米粒的清香。 总是有一种更大的矛盾,石缝里 隐逸与挣脱的持久的对峙; 总有一种复数的厌倦,为鲜甜的星光所孕育。 减速的激情,为随身携带的庙堂减去 一个多出来的观音;年轻的道士 在用旧的山川和烟岚里探测万物的回声。 农家乐的长廊下,它们还在你朗诵的童谣中 唱和或争辩,像是有一把幽微的锉刀, 锯开蛙皮下沉睡的道观。 而晦涩不是它们的错,正如唯物的卷尺 丈量不出现实褶皱里那隐秘的声带。 德语区里,格林拜恩与汉斯,拉出一条对角线。 2016年5月21日 ◎雪终于不够了 雪终于不够了,像这个时代盐的匮乏。 在铁锹刨开的组织里, 扫雪的队伍,像一直援军 在源源不断地到来。 雪人也在到来, 像是我们的某个替身,枯坐于银行大楼门口, 目送一辆运钞车碾过剩余的积雪。 那一瞬间,金融在变黑; 一个雪白的词,变得肮脏、丑陋。 那无限繁殖的孤独,在寂静中 聆听一场修辞学的雪崩。 此刻银根就是词根,在寒冷中不短紧缩, 一种从未发行的悲观在回收。 疯狂的印钞机,再也印不出一片雪花,如同 纸币上从未兑现的“人民”。 2016年1月25日 ◎在桥上 在桥上,我关心的是桥下的事物: 游鱼,水草,深埋的淤泥;一条黑暗中畅泳的蛇, 许多年前,它曾经像闪电让我的脚踵尖叫。 当然还有那些漂浮的塑料袋, 无视重力法则的泡沫板,废弃的避孕套, 淹死的猫和老鼠。 这是一条叫“苋浦”的内河,日夜押运着 这些城市的排泄物。它显然已经习惯 这分分秒秒的单调和枯燥,就像我们习惯于 制造更多的垃圾,习惯于日复一日的 谎言、屈从和愧疚。 齿轮在磨损。发条开始松弛。中年 被追逐到了危险的桥上。 我分明能够听到,扎啤在肠胃里奋勇前进的声音; 甚至叹息,也带上了城乡结合部的潦草。 相比于头顶的星空,我更关心坠落河底的星星; 相比于水滴的总和,我更关心每一颗水珠; 相比于统计学的清晰,我更倾心 淤泥深处的蚌壳和歧义。 感谢今晚被驱逐到这里的夜宵摊, 感谢给我端来白开水的丰满的老板娘, 感谢陪伴我度过晦暗时光的你们。 当然,我也感谢刺鼻的油烟味,这生活撰写的另一份 授奖词,逼迫我报以温热的泪水, 让我敢于改写温茨洛瓦的诗句:每一秒, 我们都在与自己告别。 2015年7月16日 ◎ 许多诗只剩下了一个个标题 在我的电脑里,许多诗只剩下了一个个标题, 像砍下的头颅四处寻找各自的身体。 但它们并不准备成立政党, 也不打算加入天鹅的流亡政府。 只有酒杯里的人称,和堤坝上的政治, 在虚无的惩罚下互相置换。 ……而惩罚是否就是乘法?当一场雪 乘以另一场雪,盐库的崩溃 正在词语的内部发生; 当一次告别乘以另一次告别, 中年的杜甫,正被深秋的寒霜所凝结。 2015年10月30日 编辑:钱旭君 微刊制作:易 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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