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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东方 年轻的时候天然地认为以后会更好。现在不过是以后的铺垫和积累，现在不过是以后回看的时候的俯瞰对象。 后来逐渐明白，生活中的最好好像已经出现过了，最好就是前几天甚至就是刚才，现在已经开始远去了。在你意识到最好已经逐渐远去的时候，虽然屡次试图抓住它的尾巴，但是怎么也抓不住。过去了的就抓不住了，能抓住的就只有现在。据说，这样的感觉就是老之将至的先声。哪怕你自认为身心都还没有老态，但是内心深处已经掠过了这样一股带着凉意的风，就说明人生开始进入最后一个历史阶段。 一直有一种貌似闲来无事的句式或者叫作话头，说假如能够回到年轻的时候你愿不愿意，你愿意的话你要做些什么。 看到的回答大多都是励志的：重新开始，刻苦学习，抓紧时间，分分秒秒勤学苦练；走更多的路，看更多的景，读更多的书；大胆说出自己的爱，珍惜亲情爱情友情，善待所有的真情，抓住每一个表达爱意的机会，等等。所有这些向后的愿景都令人向往，却也不过是想了一想的一个话题，少有人将其放诸当下和未来真正的实践。很有些忘记了这样的设问的意义其实就在提醒人们对当下和未来自己的所作所为、行为方式有所反思。 我这样说不是要表明自己不在这个大多数人的行列，只是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不愿意。哪怕回到年轻的时候直接意味着生命得以延长，可以重活一次，也不愿意。 因为年轻的时候，甚至也包括不那么年轻的时候，有着太多从孩子阶段过渡过来，但是过渡得不完善的人生状态。那是一种在日常生活里有太多的惶然茫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干点什么，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对当下和未来的人生一片浑浑噩噩的状态，度日如年的状态。在那样的状态里，尽管也有些生命的欢欣，可也更有很多苦闷彷徨乃至惶惶不可终日的桥段，最终能走出其间的痛楚，是用了大量的时间精力来做挣扎的结果。上山下海穿行平原跨越大洋之类外在的行为大致上还屈指可数，不可数的是精神上的无尽的探索及与之相伴的苦苦寻觅。 只有到了相当大了的岁数以后，自己才逐渐看清了，摸清了自己要走的路，并且一直走下来，走到现在的状态。 现在的状态就是在明了生活在哲学意义上的尴尬与现实意义上的受限之后，生活目的反而开始变得很明确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中，既往的和未来的都不再是主要的依恋和期待，当下的一切才是最好。精神上的路径已然清晰而坚定，每时每刻都有事干，都干得津津有味。虽然也不能说就已经没有痛苦，但是的确是相对于自己前此的人生来说，已经是最好。由最好退回到不这么好，退回到很差，谁会愿意呢。所谓多活一次，是高质量地多活一次，而不是重复一次低质量的甚至是痛苦的生活，才有吸引力。 所谓现在就是最好，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它就点缀在时时刻刻的人生中，甚至到了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其遗忘的程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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