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袭人和晴雯,是贾宝玉身边最重要的两个大丫鬟,也都在贾宝玉心目中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按理说,一开始的时候,袭人和晴雯都是贾母安排到宝玉屋里的,可是到最后,袭人和晴雯的结局却截然不同:一个被王夫人封为“准姨娘”,另一个却被王夫人趁着抄检大观园的机会给撵了出去,含冤而死。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袭人和晴雯二人算是旗鼓相当,一个靠的是行事温柔和平,一个靠的是貌美机警,在宝玉心目中的分量也没有太大的差异。直到袭人靠着自己首席丫鬟的“近水楼台”,与宝玉发生了警幻所述之事,从此二人之间就有了独一无二的秘密,宝玉视袭人比别个更为不同,袭人待宝玉更为尽心。可惜这个时候的晴雯,对此毫无察觉。也不怪她毫无察觉,因为这个时候晴雯也没有完全失宠,宝玉有了豆腐皮的包子想着她爱吃,特地给她留了,只是不想被李嬷嬷给吃掉了。第十九回中,袭人被娘家接去吃年茶,宝玉跟随贾母到了贾珍那里看戏,百无聊赖间想到了袭人,于是提出让茗烟带自己去袭人家里一趟。在此期间,李嬷嬷又吃了宝玉留给袭人的贾妃赐的酥酪,袭人故意说自己吃了肚子疼,宝玉才不再计较。不久,宝玉就听说袭人家准备赎袭人回去,顿时恐惧非常,袭人看到宝玉这样舍不得她,自然不忍心再欺骗她,说只要依她三件事,她便死也不出去了。最后引得宝玉最后说出了:“你在这里长远了,不怕没八人轿你坐。”可见在众丫鬟之中,袭人已经是宝玉心目中最重要的,宝玉一刻也离不了她了,为了留下她,甘愿许诺八抬大轿。第二天袭人就病了,躺在床上,李嬷嬷正好找到由头来找袭人的茬儿。不过为了昨天李嬷嬷吃了袭人的酥酪,晴雯说你老人家自己承认,别带累别人受气。其实李嬷嬷此番发作,不为无理,为什么?因为上次吃了留给黛玉的枫露茶,带累茜雪被撵出去,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怎么回事,是以李嬷嬷此番听了宝玉替袭人分辨的话,反倒更生气了,说道:“你只护着那起狐狸,那里认得我了,叫我问谁去?谁不帮着你呢,谁不是袭人拿下马来的!我都知道那些事。……”一面说,一面也哭起来。遇到黛玉和宝钗前来劝解,李嬷嬷更加委屈,干脆将当日吃茶,茜雪出去,与昨日酥酪等事,唠唠叨叨说个不清。根据李嬷嬷的这些话,我们大致可以推断,茜雪的离开,与袭人关系匪浅。而这也正说明,宝玉待袭人之好,此刻大家已经有目共睹,所以晴雯才说出了不带累别人的话。李嬷嬷走后,宝玉点头叹道:“这又不知是那里的帐,只拣软的排揎。昨儿又不知是那个姑娘得罪了,上在他帐上。”晴雯立刻在旁笑道:“谁又不疯了,得罪他作什么。便得罪了他,就有本事承任,不犯带累别人!”这里晴雯屡次提到“带累”二字,可见是对上次茜雪被撵之事极为不平,也对袭人在整件事情中所起的作用十分不忿。袭人生病在床,麝月代为暂行职责,宝玉便爱屋及乌,替她篦头,晴雯看见了,说:“哦,交杯盏还没吃,倒上头了!”可见她已经开始对袭人和麝月等人的行为有所猜忌。听见宝玉说她磨牙,就对麝月说:“你又护着。你们那瞒神弄鬼的,我都知道。等我捞回本儿来再说话。”这里也可以看出袭人和麝月在为人处事上与晴雯的不同,晴雯是块爆炭,点火就着,但她心胸磊落,从不藏着掖着,是什么就是什么,这也为她后来的悲剧命运埋下了伏笔。应该说,这一时期是袭人在宝玉心目中的高光时刻,所以袭人才自认为可以规劝宝玉。袭人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干脆连宝玉去找黛玉和湘云玩也开始管起来了。这其实是明晃晃的吃醋,借的却是规劝的理由。不想这次却碰到了钉子,宝玉干脆连麝月也不理,而是叫上了小丫头四儿伺候,直到第二天两人才重归于好。晴雯对此纵然心有不忿,却也无可奈何。这种情况持续到了三十一回,宝玉因为晴雯摔了扇子,就大发雷霆,说明日你自己当家立事,难道也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晴雯心中本就生气他对袭人的特殊优待,干脆直接说要嫌我们就打发我们,再挑好的使。宝玉倒也不客气,说你不用忙,将来有散的日子!袭人过来劝架,失口说出了“我们”二字,自然让晴雯更加生气,直接把宝玉和袭人的那点子事儿说出来了,羞得袭人脸色紫胀。既然晴雯挑明了,宝玉自然也就挑明了,说要抬举袭人,让晴雯出去。这一回合的纷争,可以说晴雯输得非常彻底。要不是宝玉宽厚,晴雯在这一回中就已经像茜雪一样被赶出去了,但宝玉好歹还是知道怜香惜玉的,所以后面才有了那经典的撕扇子一幕,从此晴雯又有了反败为胜的可能。 宝玉因为诉肺腑一事被袭人无意中撞见,袭人心中的惊恐可想而知,这也坚定了她想办法拆散宝黛的决心。这时刚巧宝玉因为蒋玉菡的事情挨了打,袭人终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既可利用这件事借王夫人之手阻碍宝黛爱情继续发展,又可趁便投靠王夫人,清除异己。 当然,宝玉也意识到了袭人的嫉妒之心,所以派晴雯而不是袭人前去送帕子,因为晴雯大大咧咧,决然想不到自己让她送帕子的深层原因。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宝玉做某些事情更愿意使用晴雯而不是袭人。袭人终究通过非常手段获得了王夫人的首肯,因为袭人的月钱本是从贾母账上支取,王夫人却命令凤姐再找一个丫头,从自己的月例里拿出二两银子来给袭人。这就相当于,袭人彻底从贾母的下属变成了王夫人的下属。宝玉喜的是袭人从此不能轻言离去了,袭人则冷笑道:“你倒别这么说。从此以后我是太太的人了,我要走连你也不必告诉,只回了太太就走。”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王夫人是半公开化地处理的这件事,后来袭人成为王夫人内定的“准姨娘”这件事,就连赵姨娘也知道了,顺带着贾政也知道了。贾政本就对名字刁钻的袭人没有好印象,突然听说王夫人竟然瞒着他把袭人给了宝玉两年了,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算来,既然贾政能知道这件事,贾母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也就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腊月,袭人母亲病重,只禀明了王夫人,在王夫人的授意下,凤姐将袭人回家打扮成了贵妇省亲。趁着袭人不在,晴雯通过勇补雀金裘扳回一局,但也因此埋下了病根。贾府除夕开夜宴使,贾母发现袭人不在,故意生气道:“袭人怎么不见?他如今也有些拿大了,单支使小女孩子出来。”王夫人陪笑说“他妈前日没了,因有热孝,不便前头来。”贾母听了点头,又笑道:“跟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若是他还跟我,难道这会子也不在这里不成?皆因我们太宽了,有人使,不查这些,竟成了例了。”可见她对于袭人投靠王夫人之事已有耳闻,不过欲借此敲打王夫人。可王夫人依旧选择不说,她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抄检大观园时,王善保家的趁机告倒了晴雯,王夫人将自己认为的狐媚子晴雯、四儿、芳官等人逐出了大观园,这也正中袭人下怀,因为四儿和芳官都曾经得罪过她。袭人终于得意了,宝玉却已对她生出了嫌疑。这时,宝玉房里原先属于贾母的力量被削掉,剩下的丫鬟全部都是袭人的手下。这样算来,王夫人终于在宝玉的妾室问题上实现了自主权。这时,王夫人才决定把自己对于晴雯和袭人的处置告诉贾母。毕竟晴雯是贾母给宝玉的。当然,贾母也是不会说自己眼光不好的。从贾母对王夫人的回答来看,她在贾母心目中的地位远远高于袭人,认为只有晴雯还可以给宝玉使得,而袭人则是个没嘴的葫芦,比之晴雯远矣。可惜的是,晴雯直到死都认为大家早晚会在一处,没有为自己做任何打算。比之袭人,晴雯的没有城府和远见,可见一斑。王夫人也不敢说贾母眼光不好,但是既然她自己已经做了这件事,她就不能再给自己打脸,当然更不能打脸贾母,所以就开始了各种圆谎的过程。贾母自然也不可能为个丫鬟跟你翻脸,只好顺着王夫人的话往下说。自从因为鸳鸯得罪了贾赦那边之后,那边一直虎视眈眈,贾母只能仰仗王夫人这边来应对。不管大儿子还是小儿子,她总得靠一个。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选择小儿子。但是小儿子又不能管內帷之事,那贾母就只能指望王夫人。毕竟,此时对于贾母这个老人来说,如何安度晚年才是最重要的,有些事虽然不满(后来连迎春的事情也没管),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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