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闺蜜王岚， 林婉又气又恨，气她把自己的生活弄的不尽人意，坎坎坷坷；恨她对待感情的态度像个孩子，想起一出是一出，没有一点底线。这么多年，对她的处事方式，林婉每次都是苦口婆心地去说去劝，但过后她却依然我行我素，没有任何改变。 她坐起身子，端起床头上的水杯呡了一口，平复一下情绪。看着整洁的房间，她满足又享受地眯了一下眼。二十多天援汉经历，让她像变了个人似的。从一开始听说新冠时的恐惧，到刚来武汉时的胆战心惊，再到投入工作时的心无旁骛。那种肃杀的氛围，随处可见的病人，转瞬即逝的生命，无不刺激着她紧绷的神经，让她这个救死扶伤的医务人员，马上升起了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她和同事们忘记了害怕，顾不得危险，救死扶伤成了她们义不容辞的唯一责任。人世间的生生死死，痛哭流涕的离别瞬间，无不震撼着她的认知。结束任务回到政府安排的宾馆休整，这才让她有时间去认真地回忆过往，才真正感到活着是这样的美好。 拿起手机，打开王岚的微信，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马上飘了出来。 “婉儿！你怎么样了？在那里要隔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好婉儿，你救救我！我没法活了，我该咋办？” “年前那个王八蛋用我的信用卡，给他女儿买了个苹果手机，拿我的钱充好人也就算了，她闺女还不领我的情，真是气死我了！” “我想和他分手，联系你又联系不上，快帮我拿个主意。” “你还是不是我闺蜜了？一点都不在乎我，这些话我也只能对你说了。哼！我可告诉你 ，我要是急出个好歹来，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事可有你一半的责任。” “姑奶奶！在不在呀？我知道你很辛苦，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拼命，也不想打扰你，可我真的不知道咋办好了，我已经赌气出来了，不想再看到他，这次他要给我说不出个一二三，我就彻底和他分开，把孩子做掉。” 听到王岚的一通语音，林婉皱了皱眉头，急忙回了过去。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的大小姐？你是不是闲的无聊了，无聊就来武汉做志愿者，干点正事！快说说到底啥情况？” 林婉的语音发出来没有多久，王岚的电话就火急火燎地打来了。 “婉儿，我知道打搅你睡觉啦！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客气话我就不说啦，这是年前发生的事情，你知道，我和大牛在一起，不图别的，就图他对我好。他把房子、车子都给了前妻和女儿，我也不埋怨，反正我现在还年轻，大不了我们再奋斗几年，慢慢就都会有的，只要他和前妻划清界限，不再纠缠不清，我都能忍受。我图他什么？比我大十岁，还把两套房子都给了前妻，净身出户。我们两个现在租房住，他生意亏损征信都有了问题，进了黑名单，不怕你笑话，现在都是靠刷我的信用卡过日子，我现在又怀着孕，不能上班，本来就入不敷出，他不要脸竟然背着我给女儿买六千多的手机，要不是收到消费短信，我还蒙在鼓里呢！我问他开始还不承认，后来没法了才说出实情，还埋怨我小心眼，几千块钱买个手机就大惊小怪，更可气的，她闺女还说花他老爸的钱天经地义，关我屁事！我里外不是人，我图的什么呀！”说到这里，王岚伤心的哭出了声。 林婉平静的听她说着，没有打断，让她哭了一会儿。 “你打算怎么办？哭能解决问题？再婚家庭本来问题就多，你既然愿意就应该会想到，心里能有个接受的预期。再说了，以前我也提醒过好多次，婚姻不是风花雪月，没心没肺地过家家，面对的都是现实中的柴米油盐，尤其是像大牛这样的家庭，你更要慎重！他和前妻离婚并不是真正的感情破裂，而是为了逃避债务，保全资产，你个傻子竟不管不顾一头扎了进去。现在这样怪谁呢？” “我不管！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你给我参谋参谋该咋整吧？” “唉！”林婉叹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岚儿，这种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关键是你怎么想的，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和他分手！把孩子做掉！” “做掉孩子？姑奶奶你没病吧？先不说大牛同不同意，凭你几个月大的肚子能不能做，有没有危险还很难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猜对了！大牛不同意 ，我去过医院，医生说做流产要有老公陪着，没有双方签字，医院不敢做，怕有危险。” “这就对了，你可别头脑一发热就胡闹，这种事情可要想清楚，无论你们如何，孩子可是无辜的，那是一条生命，能让你做母亲，说不定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扪心自问，你心里是不是真想这样，以后你还会遇到更多的问题，再婚家庭本来就不如原配婚姻，多多少少都有提防对方的心理，路还长着呢。” “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心里乱极了………”电话那头王岚沉默了起来…… 挂断电话，林婉呆呆地楞了一会儿，心里倒生出了一些怜意。这个王岚尽管没心没肺，做事无常，但对自己可是真心真意，以前自己最困难的时候，还是多亏了她的帮衬，如果没有她，那几年的日子，尤其是春节放假，对一个没有家的孩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她复又躺下，拉过毛毯蒙住了头，初见王岚的一幕幕又浮现在脑海…… 林婉生长在华北平原的农村，母亲在她十岁的时候，一次意外撒手人寰，留下自己和爸爸哥哥相依为命。爸爸是退伍军人，右腿残疾，听妈妈说是在自卫反击战时受的伤。妈妈的离开让林婉一下子从受宠的小公主变成了没人疼的丑小鸭，而爸爸自是更疼爱哥哥一些。有时候，明明是哥哥调皮闯的祸，但最后惩罚总是落在她身上。 时间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了几年，哥哥长成了一个帅小伙，林婉也出落成了漂亮的大姑娘。两个人的学习都非常棒，这年高考，他和哥哥一同考上了重点大学，但如此家境怎能同时供养两个大学生。从拿到通知书开始，她心里隐隐有不安的感觉，就像揣着个兔子落不了地。先是爸爸和哥哥神神秘秘的出去了几趟，每次回来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也不理她，仿佛她不存在似的。从断断续续偷听他们的谈话中，似乎也提到了上学的问题，感觉到家里令人窒息地异样氛围，她想难道他们想让我放弃？那可不行！我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书，眼看就要出头了，现在绝不能半途而废！但想着这么多年爸爸对哥哥的偏爱，她惶恐地等待着，终于，在接下来的一个晚饭后，三个人难得的坐在了一起。 平时不怎么抽烟的爸爸狠命地抽着烟，浓重的烟雾弥漫在沉闷的房间里。三个人都不说话，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从这几天的表情中，三人心里都读懂了各自的想法，只不过都不愿意捅破。 爸爸狠抽了几口烟，把剩下的烟蒂用力地捻在地板上，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稍倾，便用躲闪的眼光说出了那如晴天霹雳般的话： “婉儿，事情你可能也想到了，今天就挑明了说吧！你知道，咱们家里就我一个人那点可怜的收入，这么几年供你俩上学，本就一直紧紧巴巴，可现在你们两个都考上了大学 ，一下子要拿出一万多的学费，我…我…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这还不算接下来四年的生活费…我老了，身体也不随力了，所以……你们两个必须留下一个…帮我挣钱供另一个读书……” 爸爸一直低着头看着地板，像是在自言自语。“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你哥哥毕竟是个男孩子，将来是要传承咱们林家的血脉的，你是个女娃，迟早是要嫁人的！所以…所以…你…你就成全你哥哥吧… “凭什么是我！为什么做哥哥的就不能让着我呢？我就知道你偏心，我不同意！”林婉气愤地站起了身，涨红着脸哭了起来，转身就想冲入自己的房间… “等等！”爸爸站起了身，身体踉跄了一下。 “你不同意也行！反正我是不会给你一分钱的，既然你坚持，那就出去打工自己养活自己吧…不过有一样，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出了这个家门……就…就再也别回来了！”爸爸说完，趔趄着身子走出门去… “我恨你们！”林婉狠狠地跺了跺脚，便哭着摔门进了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恸哭起来。 这一夜，婉儿都没有合上眼睛，一直木然地盯着天花板，止不住地流泪。黎明的时候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阵敲门声把她惊醒，是哥哥在外面唤她的名字，她没有答应。看看窗外已经快中午了，她两眼无神地望着屋顶，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像永不干涸的小河。 她想着心事，开始筹划自己的将来：以后的生活指望家里是不可能了，爸爸已经明确表态，肯定不会再帮自己了。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出去打工，自己养活自己，一旦妥协，自己这一辈子就完了，最多也会像村里其他女孩那样，结婚生子，一辈子围着厨房转，永远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她对这个家已经没有留恋，自从昨晚爸爸强令让她弃学开始，她就已经心如死灰。 想到这里，她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最后一次环视了自己的房间，努力记下昔日的美好和欢乐，她提着行李打开了屋门，爸爸不在，哥哥红着眼睛早已等在门口，他噙着泪花，有些苍白的脸上泛着痛苦的表情。 “婉儿！你别恨爸爸！都是我不好，是哥哥对不起你，你恨就恨我吧！”哥哥说着哭出了声。 林婉恨恨地扫他一眼，心里生起了一股怒气： 哼！别假惺惺地跟我演戏，还不都是鳄鱼的眼泪？她无视地绕过哥哥，提着行李踏出了房门…… “等等！”哥哥追了出来拦住了她，“婉儿，这是五百块钱…你拿着做路费，女孩子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多照顾自己…还有…爸爸在气头上，别计较他…他是很疼你的，只是…以后你会明白的…爸爸以后…还要靠你呢！” “呵呵！我是他女儿吗？还用得到我照顾？他不是有你这个宝贝儿子吗！这个家，我就是多余的！”林婉声嘶力竭地冲哥哥喊着，眼泪扑簌簌像断线的珍珠… “算了！我真的没有路费，这钱我就收下了，就算我们兄妹这辈子的缘分吧，这个家再也没有我回来的必要了”，林婉说完，便接过哥哥手里的钱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走出了家门。 林婉走了一会儿，又回头看看这个熟悉的家，哥哥蹲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在双手里，家门不远的榆树下，有个趔趄的身影晃了一下，就隐在了树后，她苦笑了一声，算是告别，流着泪转身离开。 作者简介： 张建英，石家庄藁城区人，现武汉经商，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会员，藁城区作协会员，爱好文学，作品散见于各种公众号和部分纸媒，著有中篇小说《被拆迁的婚姻》，《身边的那些兄弟》，短篇小说《夕阳之殇》，《送礼》，《借钱》等数十篇作品，抗疫系列诗歌作品《亲爱的！请原谅我》《我不能哭》《民族的脊梁》《疫情下的鼠年》《隔离》，座右铭：笑看风月，宠辱不惊。 《作家文学》杂志 《作家文学》《散文杂志社》 纸刊选稿基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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