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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笔下的家乡人，在异乡城市角落里打拼，不乏人生精彩，中学女同学F找到我，说家乡湖北应城长江埠小学女同学好多在北京上海当家政工，你带我，我带你，形成一个群体，一呆就是一二十年，硬生生把雇主家北方孩子带成了湖北娃。有个樊姓同学用做保姆的钱在武汉买了两套房，一个同学在上海做家政，说是买了几套房，马上将另一个女同学叫去上海。一个在北京千万富翁家做保姆的女同学，经常在群里秀中午做的海参、燕窝。听她们说，有的保姆在主人家像个管家，很自由，也赚到一些钱，只是跟自己的孩子相处少了，没什么感情，孩子大多学习不好，有得有失。 简单的几句话，勾勒出一个都市群体的生活图景，勾起我探究的愿望。 我迫切希望找到F的保姆同学，F推荐了H。 F同学提示我，H在北京一个千万富翁家里做保姆17年，长江埠20多个姐妹在北京做保姆，有的人是H介绍过去的。她们有个保姆群，互相熟悉。 在F的描述中，H两岁时妈妈去世，她长得很瘦小，在学校站队总是排第一个，上了初中没几天读不下去，就去镇办企业当工人，在一家食品厂包糖果，30多岁时去了北京当保姆。 F同学说，H菜做得非常好，人也很健谈，可以跟她聊聊。 随后，F同学将H的微信推给我，并提醒我，H一般下午2点后没事，晚上9点多比较闲。 就这样，我跟H联系上了，约她闲下来后聊一聊，希望听到一个群体的心路历程。 当天，她正忙着，我不便打扰。 忽一日，H拨通了我的电话，兑现我们之间的约定。 在她平静的叙述中，一个北京保姆的形象丰满起来，展示了一幅生动的北京家庭主雇图。 我：什么时候到北京做保姆的？是你们中最早到北京做保姆的吗？ H：我2004年春节后到北京，是同乡介绍过去的。 我：当年为什么离乡背井去北京做保姆？ H：离开家乡前，自己工作的化工厂被收购了，下了岗，跟老公卖了两年盒饭，每天推着车到镇上工厂门口卖，但生意不很好，只能保个家庭开销。再之前，老公所在的木材公司倒闭，出来开麻木（三轮车），一个月只能赚几百块钱，后来麻木越来越多，自己又下了岗，就夫妻一起卖盒饭。 我：到北京做过几户人家？ H：到北京只做过两个家庭。第一家人，父亲患肝癌在北京住院，母亲是珠海人，那家人将父亲送去珠海。之后我就到了现在这个家庭，那时主人家儿子只有1岁，现在17年了，没再换主人。 我：会在这个家庭做下去吗？ H：主人的儿子明年高考，孩子上大学后恐怕不用请保姆了。这孩子想去美国留学，说世界排名前三十的大学多在美国，他们很向往。 我：主人是一个怎样的家庭？家务活多吗？ H：男女主人都是公司高管，孩子爸爸常常不在家，一家人只在家吃晚饭。他们在这个小区算是中上家庭，跟工薪族比工资算高的，房子有180平方米，在这个小区不算大，小区有的房子1000多平方米，有的房子300平方米。 我：跟主人相处得怎么样？主人怎么称呼你？ H：跟主人相处蛮好，主人叫我H姐,孩子叫我阿姨。 我：怎样跟主人建立起信任？ H：我把自己的位置摆正，工作认认真真，不能马虎，做的饭很合主人口味，品种多样化，海鲜是拿手菜，牛羊鸡鸭鱼换着花样做。海鲜肉类多是主人网购的，不用我买，我主要在小区超市买蔬菜水果和日用品，主人一次给我1000块钱，我买了东西都留下小票，夹起来，记个账。 我：怎样找到这么投缘的家庭的？ H：通过家政公司找的，在北京，不通过家政公司很难找到主雇。我做了一段时间就脱离了公司，那是在主人家做了一年之后，因为孩子带得蛮好，主人提出给我加工资，也不希望继续给家政公司提成，提出把提成部分直接给我。按照规定，家政公司要提成20%，主人就跟我私下签了协议，主人一般不敢跟保姆私签协议的，因为担心保姆带走孩子。 我：跟保姆同乡打交道多吗？通常怎么交流？ H:保姆老乡休息时间约在一起，往往电话约好同一天休息。刚到北京时到处玩，把北京的公园玩遍了，后来玩累了，就约在家里打打牌聊聊天。现在留在北京的老乡少了，只剩四五个老乡，以前多的时候有一二十个老乡，主要是疫情后回了老家，就近在武汉找工作，只是武汉工资比北京低一点。 我：有在高端家庭做保姆的吗？ H:老乡中没有人在高端家庭做保姆，我们多是60后，没有学历，没有技术。高端家庭需要年轻的，要形象好，有学历，能教主人孩子写作业，还要会开车，越年轻工资越高。 我：听说不少保姆买了房子，有在北京买房子的吗？ H:我们老乡保姆圈里没听说在北京买房的，北京的房子想都不敢想。2004年我刚来的时候，北京一套房要大几十万上百万，那时一个月工资只有1000块钱。这些年，老乡圈里多数在武汉买了房。我的房子买在武汉蔡甸，中心城区房子买不起，是去年买的，要9000多块钱一个平方，如果早两年买，不到7000块钱一平方。以前在家乡县城买了房子，没想到在武汉买房，后来孩子在武汉工作了，才想着在武汉买房。 我：这些年老公和孩子在身边吗？ H:就我一个人在北京，老公和孩子都没有到北京，老公在家里陪着孩子。孩子学习成绩不好我有责任，我到北京时儿子只有4岁，儿子平时没人管，成绩落下了，只读了初中，后来到职校学了厨艺，18岁就参加工作了，今年21岁，工作3年了。 我：这些年回家次数多吗？ H:刚开始到北京时，主人家孩子小，我一年只能回家一次。主人家孩子上幼儿园后，我一年回去两三次，夏天回去一次，国庆回去一次，春节回去一次，一次呆个十天半月。 我：在北京做保姆这么多年，有什么感受？ H: 这个工作不好做，多数人干不长，家庭保洁员一次只用工作几个小时，保姆要24小时待命，很多人适应不了，家乡在北京做保姆的人也越来越少。 我：如果主人不请你了，回武汉后准备做什么工作？ H:我50多岁了，这个年龄找不到什么工作了，恐怕只能继续做保姆。 2021-1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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