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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维评施施然诗画集:形象是一种熔炼

 高世现 2020-09-19

潘维:形象是一种熔炼

    ——施施然诗画集《走在民国的街道上》序一

                        

为自己在人间找一个位子,建立某种形象,是件很美很幸福的差事。我们想起前辈诗人、艺术家的时候,一般都会浮现他最鲜明的形象标签。比如王维,身居庙堂的山水隐逸派;比如唐寅,在俗世里积极颓废的江南才子;现代人复杂一些,但我们仍可通过简单认知,描绘出德里克·沃尔科特,加勒比海混血的群岛,交响乐队般统领着各种声音。之所以古人辨识度高,原因在于时间不断澄清着事物。

但人类天性懒惰,常常把一个人现实生活中的形象和他文艺作品里隐含的形象混淆起来,真正有能量把两者结合一体的人皆非凡俗之辈,这就需要:他能自觉地为自己选定一个角色,反复调整、修改、推进,在日常环境里也充满角色意识,更重要的是,他具备在作品中创造和扮演角色的能力。

那么,我们关心的施施然,一位诗人,一位画家,一位美丽的知性女子,她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她介绍自己:“生在今天的北方,心在民国的江南,四分之一旗人血统。”我几乎轻易地扑捉到她这句话背后的蝴蝶:以骄傲来眺望丝绸之府静美的部分。包括她笔名吐露出来秘密:慢到自在,一种自恋状态下的节制。再看看她文字和图画里表达的另一些关键词:旗袍、仕女、侠气、母亲、青衣、温婉等等。其实,不用思考我们就已经知道,她虚构自己是旧时代文化语境中的新女性。

她做得那么理想,又毫不脆弱。她清楚,有一个张爱玲的都市民国,有沈从文的边城民国。而从她的作品里,我遇见了一位社会中上阶层的美女,每天足不出户,过着闺阁生活,写诗、品茶、弹琵琶、思想,没有哀怨与感伤,似乎内蕴着莫名的自信;有时,她会与姐妹们赏梅、交谈,她们都拥有同一张脸,或者说,只是同一个她的复制品。从表面看,她是昆剧里的闺门旦,著旗袍的大家闺秀;然而,从她的气质来看,却是刀马旦;实际上,她仍然重复了母亲的命运,是端庄、正派的青衣,对解放和自由怀着隐忍。

什么是民国?至少是新旧两个时代的转折、过度期,那一刻,各种破坏与建设风起云涌,无数虚幻的可能性层出不穷,在包容的意义上,那是一个宽阔的瞬间。那时的江南,财富聚集,生活的运气得到了保佑,女性可以在革命和镜花水月之间来回徘徊,与自己恋爱,与观念恋爱,在这种缠绕中,施施然在她的江南民国里打了一个中国结。

在当代性如此强大的空气里,无意义像幽灵一样占据了意义的餐桌,一个人的何去何从表明了价值立场,不是去反对时尚、流行,更不是去抵抗精神世界的物质化,而是越过非彼即此的思维,从自己身上去发现源泉。我领会的施施然,在象征的水光里穿越,像一面寂寞的镜子那样局限,她正在进行着对自己的虚构,她努力着从角色里脱颖而出,实的熔炼和虚的渗透帮助着她;但,最难的,也是最必须的,是如何完成对心灵粉碎之后的重建。

也许,我不该对一位修长典雅的女子说,艺术的残酷比善更充满人性。就让我把一句诗送给她:美,到了无可奈何的层面,福分会出面做主。

潘维,潘维,1964年出生浙江湖州,现居杭州。为当代汉语诗歌贡献了非凡的才华,在呈现江南水乡之生命体验的诗篇里展现得尤其精彩,是汉语诗坛公认的"江南天王",被誉为"现代汉语之美硕果仅存的高地"。著有诗集《诗五十首》《隋朝石棺内的女孩》《潘维诗选》等,影视公司制片人。

施施然,本名袁诗萍,诗人,画家。出版有诗画集《走在民国的街道上》(台湾)、诗集《青衣记》、《唯有黑暗使灵魂溢出》、《杮子树》等,曾获河北省文艺振兴奖、“三月三诗会奖”、中国作协重点作品扶持等文学奖励,作品发表于《诗刊》、《人民文学》、《青年文学》、《山花》、《文艺报》等报刊,部分诗作曾被翻译为英语、瑞典语、韩语、罗马尼亚、哈萨克等语言交流到海外,国画作品多次入选国际国内画展并被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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