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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隐《海滨故人》:闺蜜离散的真相

 寒武幽兰 2022-05-30 发布于山东


 左:程俊英;中:庐隐;右:罗静轩,

三人是女高师同窗

这是一个中篇小说,篇幅有点长,读了之后有那么一些伤感的意味。

《海滨故人》于1923年10月在《小说月报》第14卷10-12号连载,作者是庐隐。庐隐是民国有名的才女,是文学研究会的成员,并且,她与冰心齐名,是民国时期的闺秀派代表作家。

她最开始的创作属于“问题小说”,但并不出色,后来,她开始用忧伤的笔调写五四青年复杂的情感世界,尤其是表现青年女性的感情----最初追随五四寻求民主解放与自由爱情,结果纷纷尝到苦果----表现出一种惶惑的情感。她的代表作有《或人的悲哀》《丽石的日记》《象牙戒指》《海滨故人》等,《海滨故人》是她转向郁达夫式的自叙传体写作的标志。

这个故事涉及到的人物很多,最主要的有五个,露莎、云青、宗莹、莲裳、玲玉等,最初是五个女孩子假期在海边一起玩耍的事情,后来因为各自的恋爱婚姻慢慢地离散至天涯各方,五个女孩的生活也不甚如意。整个小说篇章充斥着一种淡淡的哀伤,前途渺茫,信仰有失。

我很怅然,明明是那么好的女孩子们,一开始还在畅谈大家一起住在海边的乌托邦梦想,为什么一接触婚姻和恋爱,就全都在走下坡路了呢?难道真如她们所喊出的“知识误我”吗?

一、信仰失落、精神乏味

上个世纪二十年代,五四已经落潮,曾经高喊着自由民主、崇尚科学的青年们,已经从那场运动的狂热中慢慢冷静下来,除了读书,并无其他事情可干。这篇小说中的主人公露莎和她的朋友们,就是随处可见的无聊,随处可想的忧愁,如果不是描写得如此细致,我们根本不信,这是经历过五四运动的青年的面貌。

突然想起,在郁达夫的《沉沦》中,主人公也是因为没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没有信仰,才深陷情欲泥足的。和这篇里的露莎们,毫无二致。

也就是说,曾经为青年所高呼的“民主、科学”在当时那个社会中的影响,它的能量并不足以破坏旧思想的樊篱后、又帮助人们建立起新的信仰,因为“民主、科学”只是解放了个别禁锢的个性,并没有解决社会群体共性的药方。换句话说,五四的口号与当时社会的基本国情并不符合,除了触动封建思想令其松动之外,没有更广泛的可实施的空间。

所以,主人公露莎在哲学课上犯起了嘀咕,“人生到底作什么”,面对这样庞大的人生命题,她找不到答案,苦恼万分,再加上她的闺蜜和她的男友梓青的言论,“枯寂的人生真未免太单调了……”云云,空虚寂寞相互传染,越发呈现百无聊赖的境况。

二、已有的经验和思想,带着她们走向恋爱和婚姻的不幸

既然读书与生活没有更有趣的事情,可以填满他们的空虚,那么从旧思想的经验来看,女子的归宿就是婚姻。那么自由地恋爱、结婚总是可以包裹无聊,体验美好的吧。

然而五个女孩的命运却各有各的不幸。

首先说露莎。露莎的男友叫梓青,露莎和梓青的确是感情相通,两个人也会相互依偎,彼此都能慰藉对方的灵魂。可梓青之前是订过婚的,虽然是封建包办,但毕竟无形中,露莎成了第三人,露莎饱受心灵之痛。后来历经磨折,梓青两人决定共赴事业,若事业成功,则后面在海滨建一居所隐居,若失败,则共赴鸿蒙。后来的结果没有交代,但云青他们到海滨的时候,只见了空空如也的一栋房子。这个空叹暗示着,露莎的结局大概就是死亡。

露莎的问题,在于爱上了有封建包办婚姻的男子。虽然自由恋爱的口号喊破天去,但这种从封建家庭里带来的关于“女子被退婚名声扫地”的看法是挥之不去的,她不忍心看另一个女子伤心欲绝,却也无法完全克制自己的心。于是跟梓青只限于精神恋爱,却在婚姻上无法进展。不仅如此,两人关系经常受到他人流言蜚语,而后两地相隔,几经辗转,才在一起。

再有,云青也是很具代表性的一个。云青与蔚然两情相悦,可爸妈不喜欢蔚然,所以因为她愿意为家人牺牲的思想,她与蔚然终于怅然错过。她回到南方山村的生活虽然自然惬意,但是露莎通过云青寄给她的小说,都看得出,云青始终没能放下这段感情。云青的悲剧在于旧家庭旧思想完全束缚住了新思想,她虽然接受过新教育,但思维惯性告诉她,她永远也无法摆脱原来的思维,她永远困在被迫自我牺牲的行为和思想中。

而宗莹结婚不到一月即生病,病好之后,生了孩子,但精神却没有以前好;莲裳天津留教,很快嫁人生子,与他们联系甚少;玲玉和剑卿情投意合,剑卿却因包办婚姻迟迟拿不到之前女方的退婚证明,饱受煎熬。

新思想在这几个女孩子的爱情婚姻中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只是白白地占了个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的名头。在她们各自的爱情婚姻的悲剧中,封建旧思想依然作为一个庞大的力量占据她们的信仰,又或者说,她们的思想有点“里外不是人”的感觉,既排斥旧思想,却又不得不按照旧思想行事。

三、现代女性的生活困境

这五个女孩和她们走入婚姻时候的结局,是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当时那些接受过新思想的大家闺秀们的精神风貌的。她们生活在思想曾经自由,现实却日益不可得的困境中,巨大的牢笼笼罩于她们的身上与心上,成为无法撼动的桎梏。

首先是婚姻的困境,女性自身的价值完全被覆盖成贤妻良母。

最明显的是宗莹。宗莹原是一个活泼自由、浪漫多情的女孩,喜欢跟人谈情感,又非常开朗,观念上也十分坚决,她曾经为了自身爱情和封建家庭大闹一场,不肯屈就;可当她结婚、大病、生育之后,却只能陪着家族中的姑婆妯娌说话,失去了自己身上的锐气,作为贤妻良母,相夫教子,社会价值趋近于零。

女性的自身价值不是一个家庭就能完全覆盖的,当时那个社会上的妇女却几乎完全失去了社会价值的实现,把女性“囚困”于婚姻家庭之中,而面对这个困境,要有强大的心力,才能克服甚至走出来,而这个具备强大心力克服婚姻困境的路,我们走了百年,却还没有完全走出来。

另外就是友谊的困境,女性步入婚姻后随之带来友谊的疏离。

这部作品一直充满淡淡的忧伤,除了女性在婚姻中的困境之外,现代历史上女性社交圈际的困境便突显了出来。五个女孩原先读书时期,是一直在一起玩耍的,可当她们各自有了各自的对象之后,这个社交圈子就出现了裂痕,而且是越来越大的那种。

女性步入婚姻,全副心力放在家庭婚姻中,她们能拿出来给闺中好友的的精力和时间就会越来越少。比如说,她们五个中,莲裳最先进入婚姻,露莎她们去参加了莲裳婚礼后几乎就再无联系,紧接着是宗莹的婚姻,生病,生子,照顾家庭,哪里可以再把昔日闺蜜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因为友谊在她们的传统婚姻生活中,几乎是一种奢侈品了。

而最能感受到这个疏离的是露莎和玲玉去接男友陈剑卿的时候。露莎、玲玉几经辗转,终于和闺蜜等到了男友,他们三人一起聊天,却各自都觉得寡淡无味,情侣能谈情说爱,但情侣和电灯泡之间,有什么好说的话呢?露莎后来只好借口离开。在这里可以感觉出来,女性感情的排他性,三人行注定是没什么好的结局的,所以两个闺蜜之间的感情,就会慢慢淡下来。

当时社会女性的社会价值丧失、交际范围变窄,像一个恶性循环,越是重心放在家庭,女性越是与社会脱节,女性自身可发挥的空间就愈发变小,而愈发变小的空间,再也无法容纳女性宽阔的交际圈,因为大家都有了各自不同的生活,无法融合在一起,所以这些困境又反过来加剧加压女性的生存空间、使之变得越来越狭小,直至缩成一团,动弹不得。

写在最后

时代的潮流永远裹挟着个体向前,或主动,或被迫,或欣喜,或无奈,这都是历史进程中个体的生存状态,这是一个漩涡,无法立时改变。

但总需要有那么一丝光亮透露出来,给生活在压迫、黑暗中的人们带去希望,慢慢为之艰苦奋斗,直到可以将人们解救出来。庐隐没有在小说中指明方向,但却看到了当时人们的问题,这个问题便是指导改变的灯塔,对症下药好过盲目乱撞。

五个女孩曾有一个乌托邦般的梦想,就是带着各自的人生,一起生活在海边的房子里,所谓“最爱的人就在身边,最好的朋友就在对面”就是这个乌托邦梦想最好的注释,露莎她们的梦想在婚姻的困境和友谊的离散中败落,但从未结束。

在这个梦想中,我们可以汲取到美好的力量,带着我们健康的生活,追寻我们人生的成就感和幸福快乐,长成我们所喜欢的样子。

所以,蛋壳由外打破是成长,由内打破则是新生。

我们都是能够获得新生的青年。

END

文|京华

图|网络

编辑|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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