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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故事:男子外出做生意,勇救落水女子,女子说,我救了你的命

 老大姐嗨 2022-06-01 发布于山东

明朝万历年间,宁波城里有户姓叶的员外。家道殷富,有良田三百亩,房屋七、八处,店铺九、十家。

夫人聂氏给他生了两女两子,按理,这四个孩子组成了两个“好”字,让人羡慕。

可偏偏年纪最小的那个儿子,脑子里就像少根筋,念书总能将书拿倒,做事更令人生气,比常人差得不是一点点。

此子名叫新晖,虽然笨些,但相貌长得好,故常被人们戏称为:绣花枕头一包草。

聂氏的兄长乔迁新居,叶员外携妻儿带着礼物过去祝贺。聂氏的娘家人高兴,忙着准备酒菜招待客人。

随行的丫鬟手中拎了只鸡,准备拿去灶间交给厨娘。新晖抢着要拎,丫鬟不给,他愣是从人家手中抢了过去。

鸡的爪子被布条捆得紧紧的,却仍是死劲挣扎,从他手中逃脱。他赶紧跟在后头去追,追着追着,居然把鸡逼进了灶中。

灶上在烧菜,灶里的火旺着呢。鸡受不了热,随即跳了出来,正好就跳到灶旁堆积的柴禾上。鸡爪子上的布条已经烧着了,于是,这火把柴禾点燃了。

新晖追鸡的样子狼狈又搞笑,大家忙着看笑话,没注意鸡从灶里跑出来还带了火。直到柴堆起火,把厨房也给引着了时,才惊惶失措起来,纷纷手忙脚乱地上前灭火。

幸亏帮忙的人多,没烧着屋子,但灶间里的器物毁损得厉害。

这顿饭自然是吃不成了,聂氏又羞又气。催促着叶员外,饿着肚子把孩子们带回去了。

事情传开后,亲戚们挺害怕新晖上自家门的,说他带祸不带福。

祸不分大小,新晖确实是经常闯的。叶员外跟在后头给人赔钱、赔笑脸,久而久之,这种事情做得都相当老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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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一般在七岁时开始发蒙,新晖到了此年纪时,聂氏挑了个吉日,为他在家中举行了个发蒙礼。

聂氏的母亲特意着人送来了发菜、小鲤鱼、猪肝、汤圆等十味东西,分盛了十碗。

这叫“十魁”,是要请蒙师与蒙童一起吃的。吃完,蒙童才向蒙师行跪拜礼,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新晖没有讲这些规矩,他一人将十只碗里的东西全吃完了。然后一溜烟地跑到花园里去玩,死活不肯再进中堂继续行礼。

他的行为让前来观礼的长辈亲友们瞠目结舌,袖中早已准备好的“发蒙钱”给还是不给,成了他们心中尴尬而纠结的事。

对于这个儿子,叶员外夫妇心烦不已。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收效甚微,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一日,聂氏特意去了趟洞霄宫,找道士给这孩子卜了一卦。

道士说:有的孩子生来是给父母报恩的,而有的孩子,则是向父母讨债来了。你家这位,恰恰就是来讨债的。

聂氏问他:有什么法子可以化解?

道士回道:你们平素多做些善事。

聂氏不甘心,说:铺桥修路、开仓赈灾,这些善事我家从未少做过。

道士笑了笑,不再作答。

聂氏回家后,跟丈夫说起此事。

叶员外想了想,道士还真没说错,新晖这孩子就是来找他讨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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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是做丝绸生意的。早年间,有回叶员外去杭州拿货,钱财不慎被贼人偷去。无奈之下,找一位叫姜培生的同行借钱。

姜培生是金华人,两人在同一家商铺拿货时相识。因为性情相投,曾一起烛夜谈过几回。

知道叶员外的难处后,姜培生很是爽快地从身上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叶员外和他约定,下回某月某日,两人一道来此进货,便把钱归还给他。

到了那日时,叶员外却因家中有事耽搁,不能如约而至。后来又去拿了几回货,却从未碰见过姜培生。

向杭州几家商铺的掌柜问过,他们也说,好久未见过他了。

叶员外又特意去向来自于金华的生意人打听,有人说:姜培生坐船过来拿货时,遇着大风浪,船翻了。他为了救妇孺,倒把自己溺死了。

叶员外吓了一跳,问他:可知道姜培生的妻儿现在何处?

他说:不清楚,跟姜培生并不熟,只是知道这件事而已。

叶员外听了,心里非常难受。借姜培生的钱,自然就无法归还了。

聂氏生新晖的那天清晨,叶员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坐在天井里看书,姜培生突然出现,向自己走来。

边说着“还我钱来”,边走进了屋子。叶员外连忙跟进去寻找,却不见人影。

醒来后,觉得这梦做得奇怪。临近晌午,住在此屋的聂氏,把新晖生了下来。

这孩子自打出生起就特别能吃,会走路后,衣裳鞋子无缘无故就会破。再大些,闯祸不断。一句话说到底,就是个费钱的主儿。

把这些事情梳理清楚了,叶员外心中反而没以前那么堵了。

本来就是欠了姜培生的钱没还,既然老天爷让他投胎为自己的儿子来讨债,那就老老实实的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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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晖十二岁那年,好像开始懂事了,能静下心来读书。书本不再倒着拿,还能磕磕巴巴念几句书上文章的语句。

让他重入学堂,与七岁小儿坐一起念书,挺尴尬。叶员外便另外请了先生,在家中教他。

十七岁参加童生试,也不知是不是叶员外打点了一番的缘故,得了个二等的成绩。勉强取得考生员的资格,这样以后才能参加院试,去考秀才。

当然,叶员外没觉得此子是读书的料,不抱期望他能取得功名光耀门楣。

男子总是要成家立业的,如今新晖十八岁了,聂氏想让他先成家再谈立业的事。有个媳妇在旁边帮着看管,兴许他的脑子就能变得活络些。

聂氏左挑右选,看中了城南一户徐姓人家的女儿,请媒人去说亲。

起初徐姓夫妇俩看新晖身形挺拔、仪容俊雅,还挺满意的,当时就答应了。后来细一打听,又赶忙着让媒人回拒了此事。

自家孩子再不好,也是父母眼中的宝。聂氏气得很,很想找对方大骂一通。

可骂人家顶什么用,还得自家儿子争气才行。再说,徐家连女儿的生辰八字都没给媒人,怎么就不可以反悔了?

叶员外安慰了妻子几句,决定让新晖学做生意。读书不成,做生意总成吧?不指望他日后赚大钱,能挣个温饱过日子的钱就行。

叶员外少年时受长辈磨练,一人东西游走。他打算如法炮制,对新晖也这么着教导。

不假人手,亲自带着儿子去了一趟杭州。特意带他去见多年合作的几家商铺掌柜,让他认个脸熟。

三个月后,叶员外让新晖自己去杭州拿货。为了考验他,不许用自家的车马,一人搞定所有的事情。

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他的安危,让一个在叶家多年的伙计陈良在后头暗暗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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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最多两天的行程,新晖却花了五、六天才回来。

而且,拿回来的二百匹丝绸,肉眼可见等级很差。织工粗糙不说,展开瞧里面,有不少还被虫蛀过了。

丝绸上面多见虫洞,这还能做得成衣裳吗?

叶员外气得就差没骂娘,心里头琢磨着,难不成是那些商铺的掌柜欺生?

但想想,不对呀,这么多年下来,都是老交情了。自家怎么说都是他们的大客户,那些掌柜巴结还来不及,哪里会傻得以次充好,只做一锺子买卖,断了后面的生意?

等新晖离开后,陈良悄悄地走过来,对着叶员外附耳一说,才算解了他心头的疑惑。

原来,新晖准备去那几家商铺拿货时,在街道转角处遇上一位挑担子的乡下老妇,她的箩筐里放着几匹丝绸,用粗布包着。

老妇拦住新晖,殷勤地说道:自家养蚕缫丝织的绸缎,可以便宜卖给他。

新晖拿她的丝绸看了看,摇了摇头:这丝绸织得不行呢,不好卖。富人会嫌质次,穷人会嫌做出的衣裳不经穿。

老妇泫然欲泣,甚是伤心地诉起苦来:家中老翁年轻时,也是常来此拿丝绸回去卖。可自从生病后,再无气力来此。家道中落,便买了两张绸机,靠着自家织绸来维持生计。

说到这里,老妇流下了眼泪,用帕子抹了抹,接着说道:今年时运不佳,天色阴雨多,蚕受了寒温之气,又食了冷露之叶,僵死了一半。剩下的蚕做成的茧,缫了丝织成这些绸缎。都便宜卖了,能卖几文算几文,好给自家老翁抓药医病呢。

新晖没吭声,沉默了半晌,才说:你家有多少绸缎,我都买了。

老妇大喜过望,说自家在金华,得坐船过去。

新晖没介意,跟了她去。

不仅买下了她家今年所有新织的绸缎,还把往年积压的陈货一并买下,价钱与市场上的新绸无异。

这样做生意,不是明着亏本吗?陈良急得不行,忍不住上前制止他。

新晖不理,执意这么做。

做为卖家的老翁也看不下去,上前阻止他:后生,老朽知道你心性善良,可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新晖仍旧不理,说:这些丝绸我自有用处,可以用来做香囊袋,您就甭担心了。

老翁见他不听劝,把陈良拉到一旁,说道:若是他父母怪罪,便把东西还来,老朽自会还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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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叶员外没了怒意:“他糊涂是有些糊涂,但情有可原,只是想做些善事。”

稍顷,又道:“那老翁心底仁慈,不是贪妄小人,他姓甚姓谁?”

陈良回答:“自称姓姜,名培生。”

叶员外大惊:“姜培生?他不是早死了么?”

陈良被他吓了一跳:“啥?我瞧着对方是个大活人啊。”

叶员外非常疑惑,让他细细说清楚那家人的情形。

陈良虽觉得莫名,但仔细想过各个细节,如实地告诉了东家。

可叶员外都快将近二十年没见过姜培生了,纵然陈良说得再细,他听了也如云里雾里般。

想来想去,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亲自前往,一探究竟。

若是姜培生真的没死,那自己欠他的钱就可以还了,了却多年的一桩心事。

第三天,让聂氏备了几样礼,由陈良带路,前往金华。

老妇正好在家,那位名叫姜培生的老翁也在。

只可惜,不是叶员外想找的人。

姜培生以为叶员外是来讨那批陈旧绸缎钱的,叫老妇把钱拿出来,拱手说道:“老朽惭愧,不该接令郎的钱财。”

叶员外摇手拒绝:“犬子第一回独自出外做生意,心中自有主张。吾乃其父,过于干涉,甚为不妥。”

确实,新晖昨日一大清早兴奋地去找他两位已经出嫁了的姐姐,让她们找绣工将那些绸缎做成香囊。

事实上,即便是做香囊,那虫蛀过的绸缎也不好裁剪。但两位姐姐知道他做事一向是脑子里缺根筋,不忍打消他的热情,皆满口应承下来。

一人回娘家拿了一半的绸缎走,说是做好了她们会负责卖出去,让新晖别再管这事了。

聂氏怕此事会让女儿在夫家为难,昨日下午又追在她们后面,去给各家送了银两。

两位女婿会做人,不肯收下,都道新晖是幼弟,姐夫帮衬些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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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家里的这些事,叶员外是不可能说给姜培生听的。寒暄了几句后,才说了真正的来意。

“我今日前来,实为寻访一位旧友。他的名字,与你同名。”

又将自己与姜培生相识的过往,缓缓地说了一遍。

这位姜培生点点头:“因为以前都做丝绸生意,又是同名,所以还是知道一些的。他,确实是已不在世了。”

叶员外感到很遗憾:“你可知他的妻儿在何处?”

姜培生想了想,道:“听人说过,他走后,妻儿的生活很不好过。几年后,他的妻子带孩子投奔了娘家。至于她的娘家在何处,这个我不知。”

听此,叶员外唏嘘不已。

因他算得上同行,两人再谈了些生意上的事情,相谈甚欢。

姜培生的妻子在灶间准备饭食,他的女儿拎了把壶走出来给客人续茶水。

叶员外见她十六、七岁,长相俏丽,心中一动。

待她重新进屋后,便问姜培生:“你家这孩子可有婚嫁?”

姜培生道:“还无。”

叶员外诞着脸问:“那你瞧我家犬儿可配得上?”

姜培生笑了笑:“就怕是小女配不上。”

听他话意,还是挺认可新晖的。叶员外心里一阵轻松,与他聊得更加欢畅了。

临道别前,又将此事拿出来再三确定后,愉悦地回家了。

聂氏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欣喜。没想到丈夫出外一趟,居然把儿子的亲事给解决了。

让人把新晖叫过来,将此事告之,也让他高兴高兴。

哪知他一口回绝:“不要,长得难看。”

听到此话,坐在一旁喝茶的叶员外,差点被口中的茶水给呛住:“什、什么?那还长得难看?”

新晖伸手拿了桌上的一块点心往嘴里塞:“我都不记得她长何样子,可不就是难看吗!”

叶员外气得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搁下:“有人能瞧上你,就不错了。”

起身去找藤条,上前就要抽他。

新晖见势不妙,东躲西藏,但始终不松口。

一场鸡飞狗跳之后,这事情只能作罢。

叶员外无可奈何,备了重礼,让陈良替自己去给人家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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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叶员外又让新晖出门了,去的是桐乡。

心道:上回采办丝绸没成功,这回总该成了吧。

没想到,清早出门,黄昏前就回来了。

身旁多了一位楚楚动人、犹见垂怜的女子。

叶员外往他身后左瞧右瞧,丝绸的影子都没见着。

以为他出外不办正事,做了不好的勾当。

皱起了眉头,问他:“货呢?”

“没去拿货。”新晖答了这么一句,就往屋内探头探脑:“我娘呢?”

瞧着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叶员外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怒火,佯装平静地又问:“为何?”

新晖挠了挠头:“这话奇怪,我问娘在哪里,爹问'为何’,我哪知'为何’!”

叶员外再也忍不住,提腿又去寻藤条了。

这会儿,聂氏正好从灶间过来。

瞧见那名女子,温柔贤娴,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心中一阵激动,儿子自个儿把亲事给解决了?

急步上前把叶员外劝住,给他使了个眼色。转身换了副自认为慈祥的笑容,温和地对女子说道:“姑娘怎会随我家儿子来这里?”

显然,女子知道叶员外误会了什么,面上正有些尴尬。听得聂氏的暖言细语,心中一暖,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

聂氏吓了一跳,以为自家儿子欺负了人家,赶紧扶着女子:“来来,有话进屋说。”

边走边瞪了新晖一眼,以为他会跟进来。

可他却像无事人一般,跟聂氏说:“娘,孩儿把人交给你了。”

边说边转身往门外走。

自己惹下的祸,竟然甩手不管?叶员外气得怒喝一声:“你去哪里?”

新晖头也不回,说了句:“我去找大哥,有事相商。”

话音刚落,一记藤条落到了他的背上。

新晖赶紧加快了脚步,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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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氏和女子在室内足足谈了有一个多时辰,晚饭也是让人端进去吃的。

直到吃完饭,将女子安置妥当了,才一脸激动地去找叶员外。

“你知道这女子是谁么?”

叶员外靠着床捧卷书在看,眼不离书本,答非所问:“也不知新晖跟他兄嫂说什么了,这几人连晚饭都未吃就出去了。”

聂氏抽了丈夫手中的书本:“有庄晨(新晖的兄长)管着他,不会出什么乱子。先顾眼面前的事,你知道这女子是哪个?就是你嘴中常念叨的姜培生的亲生女儿。”

叶员外本来还想闭目养神,这会儿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新晖怎么认识他家女儿?”

见他终于感兴趣,聂氏笑了笑:“她欲寻短见时,被新晖给救下了。”

叶员外更惊讶了:“为何事要寻短见?”

聂氏本想卖个关子,想想还是算了:“是这么回事……”

原来,姜培生夫妇只有一个独女,叫清瑶。姜培生死后,妻子付氏悲痛欲绝,身子每况愈下。

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撑不了多久时,带着女儿投靠了娘家。半年后,付氏病逝。

舅母为人刻薄,付氏在世时,对这母女俩就冷言冷语,很是苛刻。如今更是肆无忌惮,舅舅也奈她不何。

清瑶到成亲年纪时,舅母为了得人丰厚的彩礼,将她许配给一个傻子。清瑶不肯,舅母就对她手挥棍棒,口吐恶言。

昨日见打了她一顿,还是不肯,竟用药迷晕她,强行送上花轿。

因为夫婿是个傻子,今早又发了癫疯病。他家人一阵慌乱时,清瑶趁机逃了出来。

一个女子孤苦无依、又身无分文的,能逃到哪去?

在外游荡了半日,清瑶只觉走投无路。万念惧灰之下,在林子中寻了个僻静之处,准备搭根绳子上吊。

就在绳索套入脖子后,新晖恰好经过,把她救下。

问清事情原由后,新晖很为难,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事,需回家问下父母,你跟我一道吧。”

清瑶见他的样子,不像坏人。想着有个去处总比回舅母家挨打强,便点头应下。

就这么着,新晖把人带了回来。

说到这里,聂氏好笑道:“新晖这件事做得甚好,关键时候,倒是不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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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员外点了点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救人是好事,就是怕他两家去官府告我们拐人,到时扯不清楚。”

聂氏吓了一跳:“那该怎么办才好?”

叶员外沉吟片刻,道:“她舅母爱财,用钱可以打发。不知她夫家如何,若是人家执意要人,这事情就挺麻烦的。”

聂氏犯起了愁:“这姑娘看着真是可怜,现在身上还有一道道伤痕呢。她舅母真是作恶,把如花似玉的姑娘往火坑里推。要不,明日你去找中间人说说看……”

叶员外想了想:“不用,我自己亲自跑一趟吧,权当还姜兄当年借钱给我的情份。”

夫妇俩再商量了会儿,决定就这么办。

第二天一大早,新晖端正地坐在桌前等着开饭。叶员外看他只觉得心烦,懒得理他。亲自向清瑶问了些事后,吃完饭就出门办事去了。

所幸,清瑶的舅舅家与夫家都是容易被钱打动的人。付了三倍的赔偿金后,其余的事情,叶员外没费什么周折就全都办妥。

回到家,他轻松地在书房里喝着茶,再看看面前似乎是有事相求的新晖,第一回觉得自家这儿子修晳清俊得很。

之前没人与他比较,瞧不出他的好。在清瑶夫家见到那个长得如歪瓜裂枣般的傻孩子,叶员外顿时庆幸新晖只是少根筋,其余都还算正常。

新晖见父亲很古怪地上下打量自己,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爹,孩儿有事想跟您相商。”

叶员外心情很轻松,语气就温和了许多:“说。”

新晖再三看了看他的神情,飞快地说道:“孩儿昨日在城外见到不少人躺在地上,似是染上了瘟疫。嫂嫂家是开医馆的,昨夜我们便去问过了,确有这么回事。瘟病传染得快,若不及时控制,很快会殃及城中的百姓。到时,您又免不了要捐出大笔的钱财了。实不如现在赶紧用些手段防治,比如做些辟瘟香囊发给人们。您花钱少,对城中的老百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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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员外的心中,讶异极了。这儿子好似一夜成长,自己竟全然不知。

不动声色地问他:“这事……为何不是庄晨来跟我说?”

新晖不以为然:“兄长出外去调药材,自然就只有我来说了。”

叶员外微微挑眉:“调什么药材?”

新晖回道:“嫂嫂家的王老太爷医术了得,他给了个方子,用苍术、桔梗、附子、乌头等打成粉做成香囊,说是可做辟瘟散疫用。姐姐那儿的香囊袋,已经让人在赶工,这三日就可以做完。万事惧备,只欠药材。爹,您把药钱给付了吧。”

随即,给了叶员外一个大大的笑容:“王家已经答应捐一千两银子的药钱,您看着办,捐低了这个数,不好看。”

叶员外的嘴角抽了抽,这是亲生儿子吗?果然是来讨债的。

故意说道:“香囊袋不是咱家在出吗?不算底下人的工钱,光那二百匹丝绸,你就花了一千二百两。算过来,咱家捐的钱不是已经超过了王家吗?”

新晖抬头看着屋顶:“对哦,我把这件事给忘了。”

过了会儿,又把头低下,一脸的沮丧:“那剩下的药钱该怎么办?”

叶员外心里长叹一口气,亏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他大智若愚,原来仍是那个连账都算不清楚的傻小子。

无力地挥了挥手:“这事不用你操心,既然庄晨插了手,想必他心中定会有数。”

新晖“哦”了一声,又开心起来:“那我出去了,下回什么时候出门办事,您再吩咐我。”

叶员外苦笑地摇了摇头,长子自小聪颖得很,做事从来不用自己操心。新晖与他比,差得不止是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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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等到庄晨回家,何知县就上门了。

说的无非也就是这些事,作为地方的父母官,他总是要未雨绸缪的。

叶员外与何知县素有交情,每回要捐钱捐物时,叶家都要首先做出表率。

故,何知县一开口,叶员外就说了辟瘟香囊的事情。

全城几十万的百姓,从老到少,人手一个。叶家就是举全家之力,也供应不了那么多。

何况还不知瘟疫要闹多久,且香囊半个月到一个月后香味消失就得重新换,这事情非得官府助力不可。

何知县思忖了一番,只肯答应出十分之一的银两,其余的让叶员外找城里的富商募捐。

倒不是何知县为人奸诈,主要是朝廷并未为此事划拔银两下来。叶员外所做的,仅是驱疫手段的一部分。

瘟疫的传染性极强,官府需将其源头掐灭,不做消杀事情,再多的香囊也不够用。

若不幸染到瘟病,受苦受难的还是穷苦百姓。他们无钱医治,病体又带有传染性,任其发展,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官府还必须为他们提供免费的汤药救治。

除这些外,何知县还有许多其它的事情要做,故他不敢多出钱,得把有限的钱用在刀刃上。

叶员钱理解他的难处,没有讨价还价,把事情应承下来。

何知县走后不久,庄晨就回来了,向父亲禀告调药材的事情。

“价钱方面,孩儿都与人谈妥了。我们要的量大,他们降了两成。付完银两,他们会负责将药材打成粉,我们直接拿货就行。”

叶员外赞许地点点头:“做得好,之前为父还担心他们会轰抬药价。筹银的事,为父会尽快完成。”

第二天,叶员外就邀了商会的人,相谈募捐之事。

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后,众商人纷纷慷慨解囊。

他们都很清楚,覆巢之下无完卵,城门失火必然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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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两到位后,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难办了。

很快,第一批药粉到了。

工坊内,人们忙着将药粉装到布袋里,用针线缝好,再装到香囊袋中去。

没谁留意新晖先是拿了一个药袋闻了闻香味,然后藏于袖中,带了出去。

他独自去找了王老太爷,将手中的药袋递上前:“这药香味,对吗?”

王老太爷接过,放在鼻下嗅了嗅,面色不好看起来。立即让人备轿,抬他去叶家。

叶员外见到他,还挺高兴:“稀客啊,老太爷难得来府上一趟。”

王老太爷不想跟他寒暄,拿出药袋,直接问他:“这是哪个王八羔子配出来的药?”

叶员外一愣:“怎么了?”

王老太爷骂道:“我明明再三交代过,用上等的好药。是谁拿了钱却不做好事,用最低劣的药材打成粉蒙人,良心上过得去吗?”

叶员外大吃一惊,忙让人去把庄晨叫来:“药材的事,你知不知晓?”

庄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品质好的药材不得齐全,药铺掌柜说,既然不是用于熬汤药,只是做香囊,那么一般品质的也行。”

“屁。”王老太爷将药袋扔到他身上:“是我懂,还是他懂?”

叶员外做了多年的生意,哪里不知道这里头的名堂。好品质的药材怎么可能不得齐全,无非是庄晨想耍小聪明,省些银子下来。

商人逐利,无可厚非,但他分不清形势,以致于犯了致命的错误。这错处若是被外头的有心人抓住、利用上,叶家还不知要成什么样子。

顾不得骂儿子,让他赶紧去将药粉收回,重新去药商那儿,把好的买过来。

嘱咐他:“有多少拿多少,不要怕费银子。”

庄晨连身应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急冲冲地出门了。

叶员外满脸赔笑地让王老太爷请上座喝茶。

王老太爷甩甩袖子:“走了。”

快走到门口,顿足,意味深长地说:“品行可以弥补能力上的不足,而能力,却难以掩盖品行的缺陷啊。”

不等叶员外反应过来,他又继续往前走了。

送他出门,目送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后,叶员外才转头回去。

在抄手游廊的转角,瞧到正在啃果子的新晖,心中一动,问道:“那药粉,是你发现不对劲的?”

新晖很坦然:“药香味不重,还隐约带着冲鼻子的霉味。我觉得香囊不应该是这样的,所以去问王老太爷了。”

叶员外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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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无论是药材的采买,还是香囊的制作,叶员外都是亲自监督。

当香囊分发到位,且取得了效果之后,叶员外才有空坐下来,好好的想一想新晖的事情。

这个儿子做出的几件事,实在是令他觉得匪夷所思得很。

让人把新晖叫到书房里。

“我和你母亲都觉得清瑶那姑娘很好,将她说与你为妻,如何?”

新晖怔愣了一下:“为何要娶她,我又不喜欢她。”

叶员外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清瑶花容月貌,自不必说,刺绣描花,也是等闲之事。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你为何不喜欢?”

新晖觉得他这话很奇怪:“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需要理由?”

又道:“你喜欢,自己收了去就是。”

叶员外气得差点将一口老血喷出,拿了桌上的茶碗就朝他砸过去。

“混账东西,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以为这孩子是姜培本投胎,想必带了前世的记忆,才能做出那些事。没料想还是脑子少根筋,说出这等胡话。

犹嫌不够,叶员外起身在屋内找了个鸡毛掸子,直接往他身上抽。

新晖被茶碗击中,里面的茶水洒了一身,接着又被鸡毛掸子狠劲地抽,他也生气了。

一边闪躲,一边喊道:“爹爹不讲道理,无故打我做什么?你喜欢清瑶,将她收为女儿。哪天瞧到合适的公子,再将她嫁出去。何苦非得扯上我?早知就不带她回来了。”

叶员外一听,便知自己多想了。住了手,没打算跟他认错,吼了一句。

“明天给我出外收租去。”

香囊的事情,叶家不仅赔了药粉的钱,又主动捐出一笔银子给官府,这才将庄晨犯的错悄无声息地抹去。

账上能周转的资金不多了,叶员外就想着新晖拿货不行,去田庄那儿收账,总是可以的吧。

地方不远,出了城,再渡一条河就到了。

叶员外虽不用担心他,但在出门这日,还是叮嘱了他一句:“当日去,当日回。收到了钱,妥善收置好,别弄丢了。”

新晖拍了拍胸膛,豪气万丈地说道:“爹,孩儿做事,您大可改心。”

叶员外嘴角抽了抽,心道:信你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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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道,新晖就真的如叶员外所想的那般,一无所长吗?

那倒不尽然。

他天性善良,才会在金华买下姜培生夫妇积压多年的绸缎,又在桐乡救下清瑶。

但人心中的成见,就像座大山,推不动,也很难改变。

出了城后,新晖很快来到渡河时,坐上渡船到河对岸去。

田庄这边早已得知叶员外的义举,庄头料想叶家这几日会来拿钱,故已将收到的租子准备妥当,只等叶家来人。

新晖拿到了钱,在田庄里吃了顿午饭,再往回赶的。

照样要坐渡船回去。与来时不同,这回去的船上,没有大嗓门的婆子和吵闹的幼儿,倒是有位扮相利落、英气逼人的女子。

她艳若桃李,却没有一丝一毫世俗的媚态和脂粉气。静静地坐在那儿,眼睛看向远处的水面。

新晖看得目不转睛,他觉得这女子长得太好看了。

这副呆样,被女子发现了。很反感,对着他瞪了几眼。

新晖这才将头低下,可过了一会儿,他见女子没朝自己看了,便又大胆地看去。

女子没愿再理他,由他看,自己佯装不知。

渡般行到河中央,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那女子没坐稳,从船上掉了下去。

新晖想都未想,跟着下水,打算救她起来。

没想到,才入水,就被女子扯住,往水下拽去。

新晖仗着水性好,没将她的手甩开,而是想带着她游到船边。

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女子水性不差,她在带自己往河对岸游。

待上岸后,女子对着他劈面就是一顿骂:“若不是我救你,你的命早没了。快看看,自己的钱财还在不在身上?”

新晖傻呵呵地笑道:“银票都用油纸裹着放衣服里头,丢不了。”

女子气得摇头:“贼人跟着你上船,那么明显,你的眼睛看不到的吗?真是脑子里缺根筋的人。”

新晖这才想起,当时自己身边的确坐了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原来是贼人。

顿时汗颜,连声向女子道谢。末了,厚着脸皮问她:“你怎知我脑子少根筋?”

女子没好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一个打小就把书拿倒的人,能正常才怪。”

“你认识我?”新晖觉得奇怪,还想继续追问下去。

这时,有个小丫鬟跑过来,对女子说:“小姐,您的衣裳怎湿了?快到马车上去。”

女子未跟新晖打招呼,转身便走了。

新晖追上去,还想跟人家搭话。

无奈,对方再未理他,上了马车,径自离去。

新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想了许久,都未想出自己之前在什么时候见过此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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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的书房里,叶员外看着桌上用油纸包裹好的几张银票,再看看已经换了干净衣裳的新晖,嘴里实在说不出半句赞许的话。

为何只要是他出门,哪怕是做件小事,总能遇上突发的事件?

心中有种无力感,摆了摆手:“今晚商会有场晚宴,你随我一起去见识见识。”

新晖脑子里还在想着那名女子,心不在焉地应了下来。

晚宴虽是商会的人举办,但何知县为了感谢众人前段时间的善举,也特意携家人到场。

一阵客套的寒暄之后,看到叶员外身旁穿戴整齐、丰神俊貌的新晖,何知县突然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此子虽然从小被人说成“缺根筋”,但瞧他行为举止,规矩有礼,不像人们所说的那般。

把叶员外拉到僻静之处,满面堆笑地说道:“你家那幺儿,还未定下亲事吧?我瞧着,与我家女儿还挺相配的。”

叶员外顿时警惕起来,交情归交情,儿女亲事岂是能随便乱定的?

不怪叶员外有想法,只因何知县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从小就被当成男儿养。如今还帮着衙门抓贼呢,是个见了死人都不会眨下眼的“狠人”。

叶员外哪里敢让儿子娶这样的女子当媳妇!当下,就要直接拒绝何知县。

谁知还未等叶员外开口,新晖在一旁羞涩地说道:“我也觉得挺般配的。”

叶员外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你知道是哪个?”

新晖虽羞红了脸,但仍是勇敢地指向屋子另一角:“那位身着白衫,女扮男装的就是了。”

方才,他瞧见了她,就特意去问过了。

何知县得意地大笑,终于能把女儿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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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知县的女儿名叫云月,就是下午反救了新晖的那位。

她对这门亲事没反对,但也没有多高兴。

何知县就当她默认了,喜滋滋地与叶员外说定成亲的事宜。

半年后,新晖与云月成亲。

成亲后的第五天,云月的母亲曾氏见到清瑶,觉得奇怪:“这孩子瞧着面熟。”

“这是我的义女。”聂氏把清瑶的遭遇大致说了下,

曾氏很感慨:“他父亲当日救的人中,包括了我。那时我肚子里还怀着云月,险些认为自己就要死了,还好遇上了好人。”

原来,曾氏的娘家在杭州,那日有事去了趟金华。返回时,风浪大船出了事。多亏有姜培生相救,这才幸存下来。

与丈夫一起,去他家中感谢过一回。后来,身子不便,就未去过了。

曾氏拉着清瑶的手,遗憾的说道:“可惜我没有儿子,不然就做我家媳妇。”

想了想,跟聂氏说道:“我娘家有个侄子,旧年考取的秀才,为人甚好。过两日我邀人过来,你帮着相看下。若是行的话,我俩把清瑶这孩子的亲事妥善处理好。”

聂氏笑着应道:“就依你。”

三日后,曾氏娘家侄子过来,果然长得是一表人才。

清瑶对他满意,他对清瑶也满意。

两个月后,清瑶风光大嫁。

聂氏和曾氏为她备足了婚嫁物品,发嫁妆的队伍排列绵延数里,真的称得上是十里红妆,远比自家女儿出嫁要体面得多。

一年后,何知县升迁为知府。

赴任前,他找到叶员外,表示要把新晖带走。

“女婿不是做生意的料,可他读书甚是用功。虽说少年不得志,但应也可成大器晚成者。”

叶员外笑笑,没多说什么,让他把那对小夫妻带走。

别人家女儿,侍候丈夫读书,那是红袖添香,甚是温柔体贴。何家女儿则是拿了根棍棒,端坐在新晖面前,他读书还能不用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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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当新晖中举的消息传到叶家,叶员外非常高兴。

没想到光耀门楣的,竟是这个打小就被认为脑子里缺根筋的儿子。

带上好酒,携妻子一起去何家庆贺。

醉意醺然,叶员外的话多了起来。

把自己当年借姜培生的钱,到新晖娶云月的事统统又再说了一遍。

最后总结道:“与其说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不如说是鬼做媒,成全了这些个好事。”

何知府喝得也有些多,对之前的事,他不做评判。唯独对新晖中举这事,他认为是自己耐心教导,和女儿坚持督促的结果。

当然,新晖自己也是功不可没的。

何知府扬了扬手中的酒杯:“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回头我跟女婿再说说,备战会试……”

门外,正想掀帘进去的新晖把手放下,默默地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屋里,跟云月说:“岳父大人对我的期望很大呢。”

云月在给一岁的小儿穿衣服,如今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莞尔一笑,道:“父亲把你当成了儿子,我倒像是个嫁过来的媳妇了。”

新晖的面上,有些忐忑之意:“我就是怕岳父付出那么多心血,而我……让他失望……”

云月还来不及回答,小儿就闹起来,她又忙着去哄他。

在一旁玩耍的大儿修奇,已经三岁了。走到新晖跟前,把手往他面前晃了晃。

认真地问道:“爹爹,您知道这世上最慢的步伐是什么吗?”

新晖故意说道:“是硅步。”

修奇很严肃地说:“错,是徘徊。”

又问:“那这世上最快的脚步呢?”

云月想逗他,插了一句嘴:“是冲刺吧?”

修奇嫌弃地看了母亲一眼:“错,是坚持。”

目光重又看向新晖:“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这话,爹爹可知?”

新晖大笑:“爹爹知道。”

对着云月说道:“我若不努力,都不如这三岁小儿了。”

屋内,又是一片笑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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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慢的步伐,不是硅步,而是徘徊;最快的脚步,不是冲刺,而是坚持。

上天从来不会辜负有恒心的人,你所付出的努力,终究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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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由笑笑的麦子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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