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消失的乐园—中学之三

消失的乐园

中学之三

从二楼西端廊桥出来稍微往左几步就是操场的西南角，这里泥地从八十年代后期增设安放了单杠双杠体育器材，器材区域南侧正对的石坎下面就是黑板报围墙背后的小树林。操场西侧尽头是十多米的石梯逶迤向上，石梯另一侧是一排学生宿舍平房，平房走向长度与教工宿舍楼平行一致，南向门窗与教工宿舍楼正对，西端墙面与公厕一巷之隔，东端墙面临石梯石栏。这栋简陋学生宿舍背面比较阴暗潮湿，因为地势和朝向缘故阳光很少照射到这里，阴湿的石槽排水沟和沟上一米多高的石坎壁岩上青苔遍布，坎上土坡倾斜连着上一级土坎，土坎上是一块篮球场大小的小树林坝子，几棵粗壮柚子树和洋槐桉树点缀其中，一排平房教室正对蔷薇丛。八十年代中期以前，土坎边缘上生长着密集的蔷薇，蔷薇的主根在土坎上的泥地中虽然有一定间距，但是往上分岔数枝后向四周扩张伸展，在一米多的高度处，蔷薇藤蔓枝条拥挤着相互交错连接一起，将这里二十几米长度的土坎装扮成一道天然的绿色藤蔓围墙。因为土坎周围没有任何可以支撑依附的物体，在生长旺季纤弱的蔷薇主根不堪茂盛繁密枝条的重荷，不得不从根茎到枝顶整体向土坎下方层层弯腰倾斜，最下层的花枝甚至已经低垂触碰到下一级土坎坡的平台。

记得每年四月份开始，粉红、粉白、深红的蔷薇次第开放，先是面对坎坡下宿舍楼楼顶向阳的方向出现各种颜色的花蕾花苞，然后是枝丫顶部，最后是略略背阳的北侧。蔷薇初生花苞混合在绿色的枝叶间毫不起眼，五片深绿带着毛茸茸小刺的花萼紧紧包裹守护着小小圆圆的花苞，随着紫红色花苞亭亭抽离花萼的怀抱，绿色蔷薇丛里错落点缀着紧致修长苗条的粉紫花蕾，几日间花蕾颜色变浅个头逐日浑圆蓬松，花萼不堪重荷逐渐向外弯曲翻转。等花朵完全张开花瓣露出金黄色的花蕊，花萼就会平摊依靠着枝茎轻托在花朵底部，默默无闻的支撑着花朵。到了盛夏，蔷薇花争相齐齐怒放，绿色的枝叶被深浅不一的艳色抢眼隐衬在密集的花朵间，成串成团的蔷薇花成了藤蔓绿墙的主角。二十几米肆意张扬蔓延连绵的蔷薇丛里，成群的蜜蜂蝴蝶飞绕在花丛间，蔷薇丛周围、石梯坡道上、操场西边，四处飘溢着蔷薇花朵特有的柔嫩清香。这个季节里，西侧石梯、树林，乃至整个校园西边的风景似乎都因为石坎边蔷薇丛的绚丽色彩显得格外名噪迷人，慕名而来和路过的人们总要在这里放慢脚步或者扶枝把玩逗留几分，那一长排满眼粉红的花墙除了让人赏心悦目叹为观止，周围空气中的清雅花香也足以让人全身心舒展畅快、轻松愉悦起来。

蔷薇枝茎上交错布满细小尖锐的绿刺黄刺，这种自我防护性的措施似乎仅对人类这种生物略有功效，各种小昆虫依然自如爬行畅游在上面，一些麻雀和不知名的鸟儿也会间或飞入蔷薇枝干间躲避烈日，它们欢快灵巧跳跃在藤蔓遮蔽的枝茎之间，打打闹闹中顺便寻找点食物，偶尔一有靠近蔷薇墙轻抚花枝的女孩，群鸟会警觉万分的提前窜出来扑棱飞到附近的果树上，惊叫不止，而高处花丛中的蝴蝶蜜蜂们丝毫不受影响，阳光下蝴蝶们绕着盛开的花朵轻盈翩跹飞舞着，偶尔还会姿态优雅的停留花间，蜜蜂们依然嗡嗡嗡哼着小调，悠然自得、挑挑拣拣、绕绕触触的自我陶醉在灿烂的蔷薇花丛间。

想来，当年这片树林坝子对面教室的师生们每天坐在教室里，眼睛疲倦时只要侧脸举目就可以望见美丽的蔷薇花墙，课间休息时候喜欢花的女生还可以近距离欣赏拾捡掉落地面的柔嫩花瓣花朵，放到教室课桌抽屉里，淡淡的馨香会陪伴着缭绕好几天。而坡坎下面宿舍平房里面的男生们，更是艳福深厚，不仅一日三餐时候可以隔窗抬头随意观望花墙最艳丽的景色，甚至午休晚间睡觉时现实和梦境里都有着蔷薇花的影子和清香陪伴相随，也许，对于离开家人独自寄宿求学在外的莘莘学子们来说，这也算是一丝温馨永远的美好记忆吧。

在蔷薇花墙北侧坝子里，还有几株柚子树分散在坝子中间，初春蔷薇花花蕾遍生的时候，柚子树也萌生出一串串浅绿带白色的花蕾，这个时期的花蕾圆圆滚滚，外皮带着一粒粒深绿的斑点，同样圆圆的花萼像杯托一样从根部紧紧包裹着花蕾。慢慢的豆子一样的花蕾椭圆变长，曾经密封的顶部凹现出明显的十字印痕，印痕逐渐加长到花蕾根部，花蕾颜色越来越白。一夜之后的清晨，最顶端的曾经密闭的花蕾神奇的分裂开来，四片或五片乳白肥硕娇嫩的花瓣带着晨露向四周伸展甚至翻卷着，中间矗立着同样乳白柱状的花蕊，花蕊顶端却是一圈金黄色的桦粉，白色柱子里面还有一根小柱子，小柱子白色根部，长出绿色小圆球，它就是前期的柚果了。每朵柚子花散发着特有的香气，白天吸引来无数蜜蜂萦绕花丛中，成串的花聚集一起在柚子树周围形成浓郁的香氛，弥漫树林平坝周围角落的同时还随着早春频繁的风深深浅浅飘向校园四方。每年夏末秋初，柚子尚未完全成熟，就会被顽皮贪吃的孩子提前采摘下来，有的被当做足球在操场上踢滚，有的还被剖开露出肉瓤来，却往往因为口感酸涩被嫌弃的胡乱抛弃在附近地面，沾满灰尘泥土逐渐腐化无人问津。

蔷薇墙平坝东侧有逐次增高的丘陵土坡叫虾子岭，这里算是学校的坐标中心，岭顶不仅是校园最高地理部位，也是整个小镇居所中唯一可以与古迹石宝寨寨顶遥遥平视的地势所在。虾子岭整体呈东西横列，岭上高大的栾树和苦楝子等各种树木参差不齐错落散布在岭间低矮茂密的灌木间，一年中岭上大多时间都是野草丛丛绿树成荫。南边丘陵略陡峭倾斜探入学校操场，北边丘陵地带拦腰与荷塘及荷塘北侧教工宿舍平房比邻，山势略显平缓。两条南北走向的石梯道路从小镇街道连接起一路延伸往里往上，由低到高顺势贯穿学校东西两片区域，并平行守护在虾子岭东西两侧，另有一条东西向宽约两米的石梯兼水泥路贯穿连接虾子岭中部，道路两侧一丛丛万年青摩肩接踵，形成一道高低不一的绿色围墙。在虾子岭钟亭以东地势平缓的道路两旁，还有两排青石条长凳修建在万年青植株内侧，这里是早起晨读的学子和傍晚学校家属小孩子们休憩歇凉玩耍的好地方。

虾子岭最高点水泥道路正中一栋两层阁楼的钟亭傲然矗立，亭阁以四根粗壮鲜红圆柱子支撑，沿柱身往上约五米高度绿色琉璃瓦屋檐包绕遮挡上方，屋檐倾斜延伸向外，四个尖尖边角优雅俏皮上扬，屋檐正中留有四方孔，第二层楼阁四根小红柱立于一层屋檐之上，两米左右往上依然琉璃瓦屋檐，格局大小型号比一层小几分，中间完全封闭，正中木梁顶上栓有铸铁钟一口，钟绳从顶部顺一层屋檐孔洞中牵引垂悬下来。为防止顽童扯住粗绳乱敲古钟，学校的敲钟人平日会卷起绳子高高缠绕固定到旁边一根柱子上，需要敲击时还得爬上连接固定在柱子间的大青石长条凳子上，踮起脚尖才能解开高处的绳子，然后用力摇动粗麻绳，亭子顶部的铸铁钟就会发出嘹亮清脆沉稳的响声。这口古钟曾经陪伴中学的师生几十年的光阴，从初阳晨曦开始到星月夜晚，每天每个固定时辰里，古钟被敲击发出代表各种意义的不同频率节奏的当当声能够覆盖校园所有角落，甚至整个西街，它是校园师生们起床、吃饭、上下课、活动睡觉至高无上的指令声。直到八十年代后期，钟亭二层阁楼上开始牵设电线安装电铃、高音喇叭，清晨改为播放起床晨号和民乐唱碟，只有在遇到停电的日子，才能够听到它偶尔复归的声音。供电稳定后，这口古钟逐渐被遍布校园的电铃和喇叭彻底替代，从此它一直带着一小截短短的断绳落寞静悬在钟亭阁楼高处，倾听着身旁喇叭和电铃的喧嚣热闹，无声的感受顺应着时代的前进与更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