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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啦!|哇,冠军是谁你说了算!?《百色作家》第二届同题征文入围作品展

 视觉作家李承骏 2022-06-01 发布于广西


百色作家

     

①那一棵幌伞树

●梁耀鲜(田东)

【作者简介】梁耀鲜,广西田东人,60后,语文教师出身,供职多个行业。爱工作爱生活爱文学,诗情约画意,我手写我心,喜欢在散文诗歌创作中寻找快乐。心香一瓣常分享,网络报刊有稚文。

     在我老家的庭院前,长着一棵幌伞枫,树冠圆整,行如罗伞,羽叶奇特,高大、挺拔、翠绿。那是我父亲生前种下的。

     幌伞枫是热带作物,是风景树,有叫富贵树的,也属药物树种,称大蛇药。幌伞枫原产印度等地,后传入中国,两广有种植,在我们老家那一带,算稀有物种。父亲为什么会种下这么一棵树呢?

     父亲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那时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受爷爷的影响,我奶奶放长眼光、节衣缩食供他读私塾,直至高小毕业。在我们那样偏僻落后的山旮旯,父亲有这样的学历当时在周边已经算是屈指可数。为此,他虽一生务农,但当私塾老师、当大队干部、当乡村医生亮光了他的主要履历,侍候田地,呵护牛马倒成了他的副业了。

     记得小时候晚上跟父亲一起睡觉,睡前这样那样的故事总是随着父亲吐出的烟云缭绕在我的面前,他铺设的各种情节、营造的各种险境、描述的各种机关,伴着他右手的一亮一闪的烟头,就是我小时候的电视剧了。印象最深的还是他讲的初唐时薛仁贵东征高丽的故事。他不讲历史,讲的是勇敢、智慧、情义,讲的是战火、死伤、惨烈,亦真亦幻,够吸引人。

     有时候父亲也会讲一些简短的没有关联的独立的故事。记得父亲讲过,有一个富裕人家,目光短浅,愚昧无知,见别人有一栋漂亮的三层楼房,他自己也想拥有一栋,为此,请来了工匠修建。可是,当工匠挖土筑基时,他却极力阻止,他说他只要地面上的楼房,地下部分不要。父亲讲这种故事时语速会放慢,还会点拨、提问,似乎在等我消化什么。现在想来,当时幼小而又蒙昧的我,能记起这样的故事还是太少太少了。

     日子在悄悄拉长,生活也在慢慢变化。每到我的堂叔堂兄弟结婚时,那是我父亲最忙的时候了。当时我们那地方还没有请帖上市,原来都是等到圩日口口相传通知亲朋好友来赴宴的,但父亲认为这仪式不够庄重,也不够尊重来宾。他自己会自掏腰包从集市购买大红纸,回到家后亲自折叠、割开,制成精致的长方形小片。父亲拟好底稿,我负责抄写,写好后他还得认真审核,看到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后,我们的“喜帖”才可以出门请客。接下来父亲开始忙着写对联、喜诗。对联要写四幅,前门、后门、中堂门、新房门都要贴上,颜色都是大红,但内容、长短是不一样的。喜诗一般写两首,每首八句,像律诗那种。父亲把饭桌当书桌,手摇毛笔,全神贯注,连笔补墨,修字整形,很是用心。有时他会边写边说这个写得不够好,那个还行,好像说给自己听,也好像说给在旁边的我听。我也不得闲着,磨木薯,煮香糊,贴报纸,当最后把父亲亲手写的、用粉、黄、蓝等纸张写好的喜诗都贴上之后,我才算完成任务,才能停下来仔细揣摩、品读。诗中诸如“薄酒数觞”、“瘦菜几碟”等古语在那时开始影响了我。“鲁酒”等词当时的我是猜不透的,后来读到“鲁酒薄而邯郸围”时,才知道它的来处。父亲的这些喜帖喜联喜诗,在当年物质贫乏、文化沙漠的农村来说,好似一股股清泉,甘甜,芬芳,很受周边村民高看、竖大拇指。蒿草之下,或有兰香;茅茨之屋,或有智者。在那峥嵘岁月里,有人拿起长枪保家卫国,有人写下雄文唤醒灵魂,我的父亲就像一棵平凡的智慧树,通过自己的丝丝绿意,潜移默化,引领风尚。

     父亲一生坎坷,历经磨难,一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跟母亲相依为命。他虽屡有机会走出大山追求美好创造精彩,但作为独生子,他只能留在母亲身边,成家立业,抗击命运。独特的经历和际遇,使他有不同常人的品格和思维。小时候,我们家的水果是很多的,有三华李、枇杷、红心柚、沙梨、板栗,甚至还有沙田柚,这些都是人脉广泛、脑子活络的父亲从外地引进的。秋至满山多秀色,春来无处不花香。我想,父亲在种下这些果苗时一定会有这样憧憬的吧!父亲崇尚文化,崇尚实干,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他人到中年才自学中西医,不懈努力,科学实践,取得了相当高的成就,他的病人遍及周边县区,许多疑难杂症在他那里手到病除,享誉一方。在他离开人世的前三天,还有一对年轻夫妻前来求医,我们实情相告,他俩执意走进父亲房间,亲眼看见父亲已经弥留,再也不能为他们把脉抓药,解除痛苦,才满脸失望,怏怏离去。有一个名人说过:“一个医生最大的满足,就是在病人面前,被信任,被需要”。我的父亲做到了!

     父亲身材魁梧,豁达大度,心怀阳光。不论何时何事,他都积极面对,善做善成,知足感恩,随分耕作收地利,他时饱暖谢苍天。他是一个爱好十分广泛的人,可以说是一个那个年代的农村百事通,广受周边村民的尊敬。父亲去世的那一天,我的一位老师寄来了这样一幅挽联:“精医术厚三德乐济苍生后人有难寻/何处,懂教方达五子忠扶社稷吾侪询笈觅谁人?”

     青山长在,绿水长流。如今,父亲亲手种下的幌伞枫,更加高大、挺拔、翠绿。

【读稿人语】树是幌伞树,又不是“幌伞树”,是父亲,以及父亲那悉心育子、诚意为民的一生。作者文笔功底深厚,运笔如椽,却又不恃才傲物,也因此才有那些捣木薯、煮浆糊等等桂西农村七、八十年代常见的生活细节。好文笔加上巧构思,窃以为能使一篇文章拥有更多的读者。梁耀鲜先生此文,令我读之如饮甘露。(李承骏)





②父亲的芒林

●珞迪(田东)

【作者简介】珞迪,原名李乃耀,广西百色市田东县人氏,原基层公务员,现已退休。偶有诗词、小说等习作在媒体平台发表。既然爱好,何必舍弃和强求,只管心闲时读读写写,怡人悦己,便是一种安慰。

父亲一直没有走远

我在寻找他咳嗽和锄土的声音

山梁沟壑是他额头上苍莽的皱纹

春天的花海如歌似梦

流荡着爽朗而坚韧的笑容

盛夏的枝桠是他粗糙而灵巧的手指

把玩每一枚丰盈温润的宝珠

让它甘甜如蜜清香飘远

我和这些亲切的果树

都是父亲生育的儿女

当雾雨和冰雹不期而至

他把焦急的汗水抹到树干上

叫我们凝神直腰一定要挺住

每一枚花蕾和嫩果都要经得起

寒暑的砥砺和风雨的淘洗

那张披星戴月的脸

辉映着四季的缤纷

闲不住的手脚修剪着日出月落

让每一寸光阴都刻划在芬芳的年轮

第一杯庆祝丰收的糯酒

倾浇到虬蟠深埋的根盘里

父亲的骨血和生命

与土地温厚的灵魂一起升腾

护佑着芒林永远蓊郁的激情

峰峦霞霭里飘逸奔放的芒香

是父亲一生最爱唱的情歌

他说今天要端着酒碗引吭一曲

然后在芒林的怀抱里休息片刻

哪怕我不能醒来

你也要守护好芒林

守护好勤劳和诚实的本分

父亲叮嘱我要保管好那只铁壳烟盒

上面镶嵌着五星红旗和天安门

芒林的细语与呼吸

从父亲的血脉里悠扬穿越

让他坦然闭上了眼睛

绿涛汹涌的芒林是他深沉的梦

乡亲和儿女的呼唤透过浓密的枝叶

也不能把父亲摇醒

天边那一道跌宕回环的右江

也来聆听芒林汹涌澎湃的歌唱

父亲啊你就在这里安息吧

浸满酒味的树根是你颤动的脉搏

让土地和山峦陪你抒情

当每一季成熟的芒香飘向天外

我相信它会带有糯酒和山水的味道

伴随着你咳嗽和锄土的回声

每一枚音符都在跳荡和成长

芒林啊你就是我幸福的家园

父亲啊你就是我永远的芒林

【读稿人语】方块字的魅力,就在于不同的组合就会散发不同的魅力。用得巧,用得妙,这些字的组合就会直抵人的内心。而我一直在想,田东芒果甲天下,如果田东人写芒果,写那漫山遍野的芒林,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李乃耀先生巧妙地把父亲这个主角作为抒情与寄托思念的主体,也把父亲的咳、父亲的手、父亲的脸、父亲的酒、父亲的歌以及叮咛,一一嵌入字里行间。深情如许,正是诗人行吟天下和回望家园时那一行行不滚自落的浊泪,也是溢自心脏的魂。(李承骏)

《百色作家》第二届同题征文入围作品展

③岁月的暖

漫过时间的河

●周燕恒(德保)

故乡的河,

弯弯曲曲,

像个S形,

流淌不息。

奔流滋润禾苗,

 拥抱孩童的乐园,

岸边的无花果,

 听到快乐的嬉戏,

    高兴跳到孩童的嘴里,

把甜蜜送给童年,

把喜悦给了丰收,

把温暖给了冰雪。

时间的河,

春去秋来,

冬寒酷暑,

无数次趟过的河,

趴在母亲温暖的背,

抱着老师坚实的臂膀。

光阴似箭,

日月如梭,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百年变迁,

物是人非,

河面架高速路、铁轨,

动车在桥上穿越。

岁月的暖,

漫过时间的河,

翻天覆地的变,

不变的是初心,

牢记的使命。

【读稿人语】润物细无声。故乡的河,也是生命的水。给孩童成长,给母亲慰藉,还为时代的变迁做见证人,乃至参与者。周燕恒老师笔下的河,令人感到亲切。“岁月的暖,漫过时间的河”这样的句子,令人在冬天里读来也顿觉温暖。(李承骏)





④父亲的信

●田宗乾(乐业)

【作者简介】田宗乾,男,1978年9月出生,广西乐业人,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爱好新闻写作和文学创作,出版有新闻报道集《天眼》,2015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诗歌、散文、随笔等作品在地市级以上报刊、杂志、网络发表多篇。散文代表作有《门前那座山》《大山在呼唤》等,诗歌代表作有《静听风雨》《山城夜雨》等。是《黄文秀的故事》创作者之一,现供职于乐业县文联。

      周末在整理书房的旧书时,偶然翻到一本《傅雷家书》,不禁细看起来。《傅雷家书》是文艺评论家以及美术评论家傅雷及其夫人写给儿子的书信编纂而成的一本家信集。字里行间,充满了父亲对儿子的挚爱、期望,以及对国家和世界的高尚情感。都说家书抵万金,这让我想起了中专四年父亲给我写信的往事。  

     我们的学校位于山顶,被其他学校的同学谓之于百色“最高学府”。到学校报到后,交完一年的学费后还要预留一定伙食费。那时一年的学费要一万元,伙食费、零用钱、日常用品等费用每个月需两百元左右。一万元,在那个时候对于我的家庭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而读完四年中专,光学费就要四万元。由于家庭条件不好,经济困难,我中专的学费和其他费用都是父母到岷山开荒种玉米换来的“血汗钱”解决的。

     那个时候通讯和交通都不发达,学校在学生宿舍楼的一角安了唯一的固定电话亭,经常被打电话和接电话的同学围得满满的,非常忙碌,一天电话响个不停。BP机是家庭条件好的同学才买得起,更是不知道手机为何物。从乐业到百色的公路只有过老山这一条相对好走些,班车大多过这里。有近两百公里的里程,而且只通砂石路,通常是早早起来等车,到达目的地后已经到下午两三点。那时出去外面读书叫做“得翻老山了”。老家的通讯条件就更不用说了,那时我跟家里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书信。每到月初,父亲就要步行两个小时到逻沙邮电所填汇款单,给我汇齐一个月的伙食费,顺便寄出写给我的信。

     父亲属于高小文化,相当于现在小学四五年级的样子。不过,对于他们那一辈的人来说,也是属于“有文化”的人了。父亲喜欢在劳作之余看看书,甚至在我读小学的几年间,在辅导我的同时,与我一同读课文、查字典、算算术,顺便为自己“充充电”。因而,一些历史小说、故事书上面的字父亲大都能看得懂。父亲在看书的同时,也喜欢用毛笔、钢笔写写字。小时候,每逢过年写春联,过中元节写包封都是父亲完成的。

     父亲的一生勤劳质朴,心地善良,他写给我的信也是朴实无华,没有生动的语言,没有豪言壮语。信的内容大都是家里一切都好,请不要挂念,在学校要认真学习,要注意身体之类。有时甚至连家里又买了一头牛,赶集卖了几只鸡,玉米的长势怎么样等再平凡不过的闲言碎语都在信中提及。而我每次收到的信,大多是皱巴巴的,信封上到处都是油污,字迹也不是很工整,个别字需要看好几遍才看得懂意思。但对于父亲来说,我能上中专,能考上学校,至少有一半踏进了“铁饭碗”的门槛,心中是愉快的,也是充满自豪的。就是凭着这样一个坚定的信念,每次到逻沙汇款,头一晚父亲总要花好长时间给我写信,一直到我出去实习后,才停了下来。在学校期间,每次收到汇款单,意味着父亲的信也到了。那时的我年轻气盛,对汇款单倒是蛮感兴趣,对父亲的信却很少细读,当然也无法了解父亲的想法和心情,也很少回信,即使回信也是寥寥数语。现在的我,为人夫为人父后,想起当时是多么的幼稚,才明白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的深刻内涵,感到非常内疚,非常惭愧。

     一次国庆节前夕,我只收到汇款单,却没有收到父亲的信,这让我感到很奇怪,也有些不适应,让我感到一丝不安。当放国庆假回家时,母亲告诉我,父亲得了一场病,相当严重,他怕影响我的学习,所以没有告诉我,也没有写信,只让一个堂哥去逻沙汇了我的伙食费。父亲看起来脸色苍白,却故作轻松的样子,对我说,下个月会准时给你写信的,我都已经习惯了,一次不写还挺不舒服呢。听了父亲的话,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泪下来,原来平凡的父亲,其实很伟大啊!记得一年秋收过后,岷山种的玉米有了好收成,光玉米粒就有四万多斤,父亲非常高兴,给我写的信满满五页纸,内容全部都是关于玉米的,从挖土、下种、除草到收玉米,一字不漏地说了个遍,字迹是越来越歪扭了,但是内容却相当详细,这是父亲写给我最长的一封信,父亲一定是颤抖着手给我写的这封信。

     多年以后的现在,通讯越来越通畅,交通越来越便利了。家长为子女付生活费可直接用微信发红包或转账支付。子女在校想父母了,一个电话就解决,还可以视频聊天,写信却变成了“稀罕之事”。而我的父母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每当想了解他们近况的时候,也可以打电话给他们问问,如果电话说不清楚,自己开车四五十分钟就可以到家,写信是大可不必了。我的父亲一直是平凡而普通的,他的信永远也不能跟《傅雷家书》比拟,也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感。现在想起当年父亲写信给我的日子,在我脑际响起的是怀念、追忆,但更多的是感激、感动!

【读稿人语】人都有父亲,但有一个能长时间坚持为在外求学的儿子写信聊家长里短鼓励儿子读好书的父亲,更是幸运。田宗乾先生在文中写到,有一次父亲病了,没见有来信,虽然自己依然收到了作为伙食费的汇款,但却不习惯了——这就是父亲长期给予的关爱在子女心中已成习惯。愿天下儿女都如作者这般,能够读懂父母心。也学会用孝与爱去尊老爱幼。(李承骏)

《百色作家》第二届同题征文入围作品展

⑤五块钱

●覃利铁(田东)

【作者简介】覃利铁,田东县人,爱好小说、律诗、词阅读和创作,在《广西日报》《南国早报》《广西政法日报》《右江日报》等副刊及《军嫂》《故事会》《辽宁青年》《百色文艺》《龙须河》等杂志均有文章发表,获得多次文学征文奖项。是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

     李度力刚吃过早餐,爸爸叫他:“度,去外屯杨老师家拿东西,他跟你妈说过了的。”

     度力嗯地一声,刚跨出门槛,又被妈妈叫住:“度,回来,拿了两对粽子去。刚过年,不要空手去别人家。”爸爸在一旁听到,说:“今天是年初三,谁家没有粽子,杨老师答应了难道就稀罕你这两对粽子才肯借钱给你不成——好吧,拿就拿吧,快去。”度力听了,在厨房里妈妈挂着的一排粽子上取了四个粽子,出门去杨老师家了。

     这是1989年的年初三。那时李度力17岁了。

     再过两个星期,正月十五,他就要回到位于南宁的中专学校读书了。前年他初中毕业考上了南宁的这所中专学校,学费是不高,但每次开学,家里总得为他准备一百元左右的钱,这钱除了开支学费,剩下的就只够一个月的伙食费,然后家里就得四处找钱,一个月一个月按时给他汇款。有时生活费到手迟了,李度力就得先借了同学的来支撑。在给家里写信时,度力说到了这件事,后来爸爸到镇上汇款的时间就按时了,爸爸妈妈确实不想让度力在学校的生活费短缺了影响到学习。

     度力家在右江南岸一个小屯,和思木街隔岸相望。那年考上中专学校,学校把考上百高,中专,师范共12个同学用一张大大的红纸写了名字和考得的学校,在街上百货大楼前的公示栏张贴出来,来思木街的人们挤着看了,都啧啧称赞,把那些名字一个一个地对号是哪里人哪个屯谁家的孩子,度力爸爸李金名也跟着出名了,熟人逢了当面夸口几声“你仔度力行啊,名字比你的还黄金!”李金名自然也是满面春风了。

     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里有好多手续要做,关键的一条是户口由农业转为非农业户口。李金名和老婆把家里大小米仓里的稻谷全都挑去粮所。粮所说要转非农业户口,得把自家历年拖下的公购粮全部补交完毕,才准予办理。李金名和老婆把三年欠下的公粮补交了,可公购粮只补交够了两年半,家里的米仓就空了。那天度力妈把家里最后一担粮挑到粮所交了购粮,还短缺两百多斤稻谷。她走在街道上回家,一路走一路想,儿子好不容易考上中专学校,户口农转非,可就短缺了这两百多斤稻谷,去哪找来补上啊?路过她侄子度力的表哥阿迪在百货商店上班的地方,度力妈走进去坐着休息,和阿迪聊天。阿迪问度力妈:“姑,度力的转非手续都办好了没?”度力妈听侄子过问,把事情跟侄子说了,阿迪跟度力妈说:“姑,你回去问粮所用米簿里的米代替行不,可以的话就来拿我的米簿去。”度力妈听了抱着试试的心去过问,粮所的人问拿谁的米簿来,度力妈说百货罗德迪的,粮所的人听了说那就拿来吧,一下子就解决了度力的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问题。度力家也就因此欠了表哥罗德迪的两百多斤稻谷。

     开学时李金名亲自送了儿子到学校去。度力读的中专学校在南宁市五一中路旱塘岭1号一个斜坡上。父子俩到学校,度力看到学校满是杂草的情景,心情有些失望,和爸爸说学校环境比思木中学还差。李金名在一旁边听了儿子的嘀咕,劝道:“再差也是个中专学校,好好读书,毕业了有工作,总比回到屯里等着那几块看天田地吃饭好。”

     从两年前开始,李金名两口子体验到每月找钱寄出给儿子读书的生活压力。今年儿子正好是正月十五开学,而今天家里的钱还没有积攒够一百块。

     度力的老师杨老师也是本屯的,度力叫他姑爹。两天前杨老师听度力妈唠叨了一下,知道度力开学的学费还不够,杨老师告诉李金名:“金名,你来我这里拿三十块去用着先吧。”李金名本来不想再借别人的钱,这两年过来为了儿子在外面读书,他借过别人不少的钱,但都能及时给补还了。两年前度力去南宁读书时,杨老师就给过李金名五十块钱,说给度力的资助费用。李金名怎么也推脱不了,只好收下了。想到手头宽松时再还给杨老师。李金名就是不想欠人情,虽然杨老师就是姐夫,可是杨老师家的孩子有六个,他姐嫁过去身体一直虚弱,下不了农田干活,全靠杨老师的工资养家了。他月工资具体多少李金名不知道,不过听说一个月下来也就一百多一点。现在又是杨老师表态要借钱给李金名,他心中是极不愿意去拿的。度力妈说:“你不要死要面子,要是开学度力还没有去上学的学费,到时你还能找谁借?”李金名不出声了,在家干农活的确实就没有个固定收入,这两年过来他和妻子一起能找到钱支撑度力在学校读书的额外收入,就是去山里割一种叫“哈代”的龙须草送到镇上的纸厂去卖,一斤算5分钱,每一次运气好,两夫妻割了一天到晚,割得一百斤,那天就可以收入5块钱了。这事他和度力妈没讲给儿子听过。为什么说运气好才得?村里人都知道这种龙须草值钱,去割来卖的人多了,这草自然少了。只有到离村五公里远的一个叫三丈六的地方满山找才容易找到。可割过的龙须草一年也就长得一次,剩下的时间就得做点买卖来补充了。他们家在思木街对面,不像山里人有好多地可以种植木薯,到冷天了挖来卖。靠近街道的好处就是,山里人挑来木薯到屯边时,可以跟他们收购一毛钱一斤,然后两口子打包挑到河边,和村里其他收购木薯的同屯人拼了一条船送到街上百货收购点转卖成一毛两分钱一斤,一斤赚两分钱。从山里挑木薯出来的其他村民愿意卖给他们,让他们收购,就是觉得这个价钱和百货收购站的价钱就差不了多少,另外他们挑担过右江河,渡船老板收取每人一次的过河费一毛,一担木薯收两毛总共三毛钱才上得船。就这样收取的费用卖木薯的人觉得在过河前把挑出来的木薯在渡口屯这里卖了得了钱,人花一毛钱乘船过河买需要的东西回家还划算点。

     今天又是思木镇圩日,山里挑木薯出来的人多了。李金名和老婆就拿了从收购点领来的十个麻袋到屯边公路上收购木薯。儿子度力去借了杨老师的三十块钱,回来加上家里的三十多块,加上他们收购木薯如果顺利,那两个星期后一百块钱就应该凑够了。

     “得归还村公所小门诊五块钱。上次在那里买药的钱,今天小门诊的公爱森说要归还了。”度力妈说。“公爱森”是壮话称呼。

     李金名想想,对度力妈说,那就从杨老师借来的三十块钱中拿出五块钱归还给公爱森呗。这样还剩下二十五块。如果这四个圩日收购的木薯够数,应该够儿子度力上学用的第一个月的伙食费和一个学期的学费的。

     度力去了好久还没回来。两口子带着小儿子度悉提了麻袋出村头马路边等待挑木薯出来的人家。前两天年初一下了点雨,路还是有点泥泞,但基本有了一条可供人们步行的路。大约11点,来的木薯没有多少,刚出来的头几个看到村头收购木薯的,想想还是决定亲自挑到收购站去卖,他们知道收购站那里的收购价钱是一斤一毛二分钱。全屯在村头收购木薯的有四家,在路边依次摆了四个摊点。到上午11点,李金名家的收购点也就收购了一挑,80多斤。如果错过了1点,挑木薯出来的人们就基本结束了,如果只收购得这80多斤木薯,今天的赢利就不可能达到计划了。

     度力终于来到爸爸妈妈的收购点。弟弟度悉也在那里帮忙。其实因为没有收到多少木薯,一家人在冷风中迎着寒风瑟瑟发抖,还好有太阳晒着,不算太冷而已。

     “钱拿到了没有,拿过来了我收好。”妈妈过来对度力说。看到度力一脸的紧张颜色,妈妈问是不是感觉冷了,要是冷回家去吧。

     度力还是不说话。度力妈看到儿子手中的钱,是一张张五块叠成的钞票。她向儿子伸手拿钱。

     “妈,是25块,我弄丢了五块。”度力终于说了出来,而且声音很低。趁着爸爸上前跟挑木薯出来的人家讲价时,他才说。

    “什么,不是30块?那你是不是接过时没数好,我回去跟杨老师讨个说法……”度力妈大声说。李金名在几米外也听到母子俩的对话了,他正忙着和一个挑着木薯的人家讲价,扭头看了一眼,不急着出声。终于那个挑着木薯的人愿意把木薯卖给他了。小儿子度悉上前和爸爸一起用大横秤过称,看了总斤数,一百二十四斤,报给卖木薯的人,叫他看了秤点,然后放下,用麻袋装好,度力的弟弟在一旁边帮爸爸把木薯转到麻袋里。李金名点数了钱交到卖木薯的人手中。然后才过来看看度力是怎么回事。

    “你认真点好的钱会飞了?做什么事都不认真来。”李金名知道原委后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看今天收购的木薯赢利都填不够那五块钱!这活还干什么,都败家仔,取个钱也不保管好点,抓在手中的钱会飞了,真是荒天大事!”

     李金名的话如同开闸的水流猛往外冲。这五块钱对他们一家来说,是收购的木薯得两百五十斤的利润,还没减去和别人拼凑请船运送到收购站转卖的过河费。

     度力妈走过去跟李金名低声说:“哎呀,你先不要那么生气,可能是杨老师那边点的时候有出错,晚上我去那里问问……”

     “有这种事?他不是说当面点好是三十块了吗?你现在找不到钱再去找人家,别拿人家的好心来讹……”李金名的话还是不停地宣泄他内心的怒火。

     “你也不要那么责怪孩子,他承认了,大不了村小门诊的药费我跟公爱森说说拖后点。小声点了。”度力妈劝道。

     “还小声得了,你今天收购的木薯够小声了,这几十斤木薯小声就赚大钱咯!”李金名的气头倒反更加大了。

     度力在寒风中站着,任由爸爸的话刺激着他的耳朵。他咬着的牙齿在发抖,风好刺激,他的眼泪已经吧嗒吧嗒地流下来。考上中专那年,去学校前李金名在家里请了两桌好菜,请了几个老师和亲朋,喝到兴头上时,李金名把儿子度力叫过去当着众人的面夸道:儿呀,这下你上了中专学校,读完四年书,回来就有工作了,你是爸爸的骄傲呀,没白养你,咱祖上的光荣。

     一旁的杨老师说,度力读书毕业了,参加工作那是在县城里的国有单位,本身直接是国家干部了。

     度力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国家干部”,但他隐约感觉自己考上的中专学校,就相当于新个“范进中举”,保证有国家米粮吃了。只是他没有像范进那样疯了。在爸爸的眼中,他确实身份提高了好多,成了一村人开口称赞的人了。现在读了两年书,还有两年才毕业,这两年过来家里为了支持他在学校读书,找钱的艰辛他看在眼里,他甚至感觉到爸爸妈妈已经被他读书时消耗的费用,如同把爸爸妈妈的体力消耗得要干涸一样。所以他暗下决心,快点毕业当个干部,挣钱归还爸爸妈妈,或者把爸爸妈妈带到身边孝顺他们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然而谁知道今天爸爸安排他去杨老师那里拿三十块钱,回来路上就丢失了五块钱,他眼泪不停地流下,任由爸爸在一旁用多恶狠的话来呵斥他。

     挑木薯出来的人家不断增多。李金名的收购点位置摆在下游,上游的几个收购点更容易收购到。李金名在下游向路面上挑木薯过来的人们打手势,可是上游的几个点基本把木薯揽过去了。好不容易有一个挑着木薯过来的朝李金名的摊子过来,李金名忙把他的挑头绳子扯了过来,对方把担子放下,和李金名讲价:“你给得一毛三我就卖,行不?”

这是什么价钱?从这里收购一毛三分钱然后运到镇上收购站卖一毛二分钱?李金名争着笑脸和对方说:“老表你拿到收购站去卖也不得这个价钱啊,我们收购你的木薯,还要一斤贴一分钱送到收购站去,这不可能吧!”

     对方不急忙回答,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包“青竹”烟点上一根,吸了一口,他眼前全是烟雾。他对李金名说:“我这木薯就值一毛三分钱,你信不信?没有一毛三分钱这个价钱,我到收购站也不卖,我宁可挑回家。”李金名看着他还是笑着说:“老表你从那料屯挑到这里,这么远的路,为这一分钱又挑回去,你力气大了?”李金名知道这人是内英村那料屯的人。

     那人回答李金名:“我力气不大我两公婆能上山掏了两天木薯?我老婆为这一百多斤木薯断了腿,你要知道这是一条断腿换来的木薯,不是种来的!”

     那人语气在加重,在一旁的度力也被那人的语气震惊了,他疑心地看着对方,只担心爸爸的心情为五块钱没了的恼怒要和那人吵起来。

     “一斤一毛三分钱,不要就放开我的筐绳子。”那人的口气还是那么强悍。李金名听了收起自己的笑脸,放走那人。这人的木薯没收成,倒反被对方在自己面前强悍了一翻。李金名不懂是该反击还是该冷静,总之他把手中的麻袋随手丢在地上,这一单生意又落空了。

     李金名对度力妈说:“这个家伙和他老婆上个月上山掏别人收过的木薯,他老婆被摔下悬崖断了腿的。”在村里,一般周边方圆四五公里范围内的村民,谁家出了什么大点的事,都能轻易传闻知道的。“这家伙是发疯了的想钱,要不他老婆治腿的钱就没有了。让他挑去,他能卖到一毛三分算他本事。”

     度力已经不哭了。妈妈在一旁告诉他不要哭,爸爸是随口骂一通的,不要放在心上。度力也不敢回家,就在爸爸妈妈的收购摊点边站着,想着做点活来弥补他丢失了五块钱的过失。趁着爸爸离开摊点到前面揽挑木薯的人家,度力上前把爸爸丢在地上的麻袋收拾起来,地上多是湿泥巴。就在度力捡起麻袋时,在刚才那个人站着的地方,有一张五块钱卷着放在地上。度力心中一震,忙把那张五块钱捡了起来,打开看。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在拿着一根铁杆在捅炼铁炉,反面是一男一女两个知识分子,确实是一张五块钱,卷着落在地上的。度力估计是刚才跟爸爸讲价的挑木薯的人站在这里,他掏出烟盒来抽的时候把钱一起掏出来,丢在地上了。

     度力拿过来给妈妈看。“妈,这是在地上捡到的。刚刚那个麻袋的位置。”度力妈接过钱,显得喜出望外。她把那张五块钱赶紧收到衣服口袋里。过了一会儿,李金名从路那边回来,他还是没有揽到一挑木薯,神情还是刚才那样的无奈。度力妈走过去悄悄跟老公说了一声,度力爸爸听了转头看了一眼度力,脸上满是喜悦之情,但他没说什么。度力感觉到自己刚才丢失了五块钱现在终于弥补回来了,心中也感觉轻松了好多。

     也许是度力捡到了五块钱让爸爸心情感觉好了,他随后就揽到了三个挑客的木薯,他和别人讲话的声音也大声了好多,好像这五块钱是他今天快乐的引线。直到下午一点钟,看来挑木薯来思木街的人们已经没有了,一家人就地打开麻袋打包,一共得了九个满满的麻袋,有八百多斤木薯。

     就在一家人准备把木薯麻袋搬回家放时,上午挑木薯的那个人把他挑到街上的那挑木薯又从街上挑回来。他径自来到李金名家的收购摊前,把木薯放下,对李金名说:“一毛二分钱,你收不收?”

     李金名边干活边和他谈话:“老表,你想想,收购站收我的木薯是一毛两分钱,我收你一毛两分钱又不赚得利润,你至少给我两分钱利润吧!”那人看着李金名的脸,又掏出“青竹”烟来吸上一口。朝天看了好久,嘴里嘀咕:“一毛一分钱怎样,要不是过河还要收我这一挑木薯两毛钱,我才不卖呢!”

     李金名还是没答应。那人的神情开始有点沮丧了,站在那地方又考虑了好久,早上在李金名的收购摊前那股理直气壮的神情已经消失弥尽。他朝天嚷道:“妈,我早上是带了五块钱出来,要到医院给老婆买药的,也不知道钱丢到哪……”

     李金名听了,放下手中的活走过去和他搭讪:“买药用得五块钱吗?什么病情那么严重?”那人没回答,只顾在一旁骂:“这天怎么那么不公平,又让我家人断了腿,又让我的五块钱丢了,今年的过年真够背时。我那读中专的儿子年后开学连学费才借得了一半,哎……”

     李金名听了这句话,手中的活突然停了下来。他问那人:“你仔在哪里读中专?”那人答道:“在南宁电力学校。”李金名站着想了有一阵,作出决定:“好吧,我收你这一挑木薯。度,过来帮这位叔叔称一下。”度力赶紧过去和爸爸一起把那人的两筐木薯过称了。李金名报数:“一百二十四斤。给你一毛两分钱的价钱。”度力妈妈看着老公,以为他报错数,问道:“一斤一毛两分钱收购,你报错了没?”李金名对老婆郑重地说:“是,给他一毛二分钱。他儿子也是读中专的。”度力妈妈按数计给那人,把钱点给他。那人感动地掏出烟来递一根给李金名:“奏麦蒙咯比侬!(壮话:谢谢你了兄弟)”李金名问他:“丢失的五块钱有什么特点记得吗?”那人回答:“一整张的,有一角有点红色的墨水的。怎么,你捡到了?”李金名叫老婆从袋子里拿出那张度力捡到的五块钱,打开看了,确实就在那张五块钱的一角有一点红色的墨水。

     李金名对他说:“我儿子在这里捡到的,你拿去吧。我儿子也是读中专,在南宁的。”那人见五块钱失而复得,一脸的激动。对李金名一家不停地说感谢,还夸奖度力读了中专以后出来就是个好干部。李金名跟那人说:“好了你走吧。”

     等那人走了,李金名领着一家人把收购到的木薯一袋一袋地搬回家,一家人忙得全是汗。

     他对度力妈说:“下个圩日要是收购得这么多,儿子的学费应该没问题了。”度力妈说:“那是。”

     忙完这些,太阳也下山了。

【读稿人语】读到这篇小说的时候,我有着穿越回八十年代末的感觉。孩子考上中专、父母亲挑木薯攒学费,这在桂西农村是各村各寨都习以为常的场景。在作者的笔下,从那个年代里走过来的人,都会觉得亲切。文中讲的是一家四口为了凑够在南宁读中专的度力的学费,精打细算想要通过收购河这边附近村寨村民的木薯转卖到河对岸的思木街,以赚取一斤一两分的利润。但不巧的是儿子度力在借到杨老师的三十块钱后回到父母身边却发现掉了五块。这一来全家都愁云惨淡,本来就为一分两分发愁,现在一下子掉了五块,父亲李金名更是不高兴。连带生意的好运也消失了,生意不怎么样。没想到一个想要卖高价的男子遗失的另外五块钱,却被李度力捡到了——这时候母亲、父亲都很高兴,感觉是老天有眼,但没想到后面的一慕令一家人惊讶:那个男子之所以要卖高价,不但是因为他的老婆等着钱买药,儿子也是同度力一样在南宁读中专,学费一分钱都还没有着落!而且,他还直接说自己又掉了五块钱,更是雪上加霜。这样的情况,如果李家人不说,也没人知道度力捡到了那人的钱。但李金名不但高价买下了那男子的木薯,自己一分钱不赚,还把之前度力捡到的钱还给了那男子。那男子的感激自不必说,但这一家人自己也在困境中但仍能坚守“我本善良”的本性,是值得称道的,也是右江两岸人民朴素的“与人为善”特性的彰显。覃利铁老师的作品叙事从容有度,用平实却又地域化的语言,给我们还原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右江河谷人民生活的真实场景,也给桂西文坛增添了一抹亮色。写自己熟悉的生活,写自己身边的故事,那么,我相信,我们中的很多人,也会有成为湘西的沈从文、商州的贾平凹的时候。总而言之,这一篇本土特色浓郁却又渐显作者自我风格的小说,如果作者没有对本土生活的真情实感和细心刻划,是做不到的。推荐大家细读。(李承骏)


⑥平果市,我心中的城

●凌其友(平果)

【作者简介】凌其友,男,壮族,广西平果人,大专学历,中共党员。长期从事办公室、文秘、宣传、扶贫等工作,广西平果市作家协会会员、广西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已有300多篇散文在市级以上报刊、网媒发表,有《果友文集》等2本散文集在团结出版社出版。

    打开手机的卫星地图,我心中的城,位于广西西南部,南宁市与百色市之间,处于东经108度18分至107度53分、北纬23度12分至23度54分范围。她由铝而生,因铝崛起,享誉“南国铝都”美称;她经济腾飞,蝉联多年多个全国“百强”。这里土著住民以壮族为主,多民族共生共荣。母语原为壮话、粤语,齐唱嘹歌、山歌,嘹歌唱响国际舞台。如今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到古稀耄耋的老人,全民普及国语。尽管“广式”普通话听起来较为“独特”,但是这里的语言听了使人心旷神怡,这里的老百姓最能与人合群,这座城市也最受大众喜爱。

  你倘若到过这座城市,也许你就读懂了她与众不同的地方。走在这座城市的马路上,你就会觉得人流如织,秩序井然。各种车辆川流不息地从你眼前驶过,没有随风飞舞的尘埃,也没有鸣笛喧哗的噪音,更没有一辆两轮、三轮、四轮或多轮违反行驶规则,指挥交通的警察和斑马线旁的“志愿者”、智能的红绿灯和公安的摄像头将违章违法事故遏制。人车横过马路时,“红灯停,绿灯行”是个个遵守的规矩。在夜深人静的晚上,不会看到有人抱着侥幸心理酒驾、醉驾、闯红灯。人们不支持违规,因为大家都明白,要维护好这座城市的品位和形象。

  你在这座城市问路时,不用担心会有人拒绝回答你。人们不管有多忙,都会耐心地告诉你,市行政中心往哪儿走,工业园区、大学城、体育馆上几路公交车,还会当你的导游给你带路。公交车通达所有的乡镇农村、旅游景点,送你玩个够。这里的民众很清楚,帮助别人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大家乐此不疲。当你想去哪购物时,会有人指引你,四面八方都有市场,无须带现钞,手机里有余额就行,或者电商网购,足不出户。新兴街有几千米人民防空工程,宽敞的地下街道让你感到惊讶。购物时没有推推搡搡、大声喧嚷,谁都注重个人的品位和形象。

  城里走在路上的行人,脸上从来不缺灿烂的笑容,因为他们走在小康路上。倡导“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24个字闪着金光。人们互相帮助时,大家的微笑充满着感动;他人心里难受时,你我送去的微笑带着安慰;有人搁搁碰碰时,彼此脸上的微笑也会饱含着宽容和理解……一座城市如同一家人,人与人之间没有隔阂,处处都感受到温暖。在这座城里,不论职位高低、不分富裕贫穷,人人一律平等。大家都懂得,践行“核心价值观”就是创造幸福,只要人人自觉恪守,人民就有信仰,国家就有力量,民族就有希望,城市就会繁荣富强。

     我心中时刻仰慕的城,天蓝蓝地绿绿水清清,这里宜居宜业宜游,天空中不再弥漫浓烟和灰尘,地面上不再撒泼垃圾和污水,白天可以呼吸清新的空气,夜晚能够看到亮眼的星星。这里到处是绿水青山,花圃公园。人人住有所居,人人就业创业,人人吃饱穿暖,街上不再有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流浪者,他们都有了家人的善待或者政府的救助,“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城乡夜不闭户,民风淳朴,走夜路的时候不会担心拦路抢劫的匪徒、咆哮而至的流浪犬;人们懂得尊重和谦让,不会一言不和而大打出手。

  我心中安恬称意的城,新能源驱动的公交车备有专门爱心座椅,坐在上面的是那些真正需要特别照顾的人们,老弱病残孕者上车时,乘客们自动让座,因为他们是重点关照的群体;人们搭乘扶手电梯时,会自然而然站在右侧,将左侧留给需要快速通过的乘客;人多拥挤时,人们会自觉排队;银行里的顾客,自觉地在一米线外等待。“滴滴车”、出租车不会与你争论乘坐距离不合他意拒载你,不会遇到有人招手而停在马路中间载客,也不会在逢年过节或者自然灾害来临时不按打表收费而随意喊价,更不会在遭到乘客抗议或者投诉的时候蛮不讲理。

  我心中循规守律的城,在公共场所和人口密集的地方,不会看到抽烟、随地吐痰、大声喧哗、乱丢垃圾等不雅行为,没有人在影戏院把脚放到前排座椅靠背上或在公车电梯等地方吃早餐。路边小摊小贩不再被城管所驱赶,路边摊有了具体规划和程序管理。有店铺的商家不再占道经营。施工工地不再因为施工不当造成光纤、电缆、水管、煤气管道或者其他设施破损,带来民众生活不便。建筑场地有保护网,道路施工有警示牌,井盖破损能及时修复。公共设施不再贴满牛皮癣小广告,地面和墙上不再有办证电话,花草树木绿化草坪不再被毁坏。

  我心中品行高尚的城,无论商场、银行、学校、企业、机关单位,岗位人员态度和蔼,业务精通,时刻敬业为民,鞠躬尽瘁,而所有的享受服务者,懂得尊重对方,不妄加指责对方。市民注重自身素质和文化素养,他们有高境界的娱乐享受,不喜好聚集在灯红酒绿的地方,觥筹交错,面红耳赤,留连忘返。那些地方也已不复存在,被博物馆、图书馆、健身房、文化公园等公益场所取而代之。这里鼓励和支持外地客商投资,亲商、重商、安商、扶商、护商,不再使用不合作方式对外地客商进行打击和排挤,促进城市经济更加健康更有活力发展。

  我心中值得信赖的城,党政机关勤政为民,关注民生,各尽其职,践行“真抓实干,特事特办,马上就办”的承诺。领导干部深入民间,亲闻百姓诉求、真实声音,为百姓多做实事。出现过错能够及时问责涉事人员,该免职的免职,该严惩的严惩。这里民众眼里揉不下沙子,外地窜来的或者本地滋生的贪官污吏,他们都赋予国法制裁,判刑了一拨又一拨。在这城里,不是为了已经获得“文明城市”“园林城市”“卫生城市”的荣誉而姑息养奸,养虎为患。愿我心中的城,为实现她的发展进步兴旺发达,“三城”将庄严屹立,名符其实,不负众望。

【读稿人语】“广西平果铝,要搞!”这是许多外地朋友旅游到这座新生的城时都会看到的醒目的那 个清晰地刻印着伟人名言的路边广告牌。凌其友老师笔下的平果,正是如平台出题时直指的那样,这正是作者“心中的城”“热爱的城”“心醉的城”!因而情之所至,使作者对心中所爱之城的状写有如家珍,衣食住行文化娱乐经济发展文明市民及其幸福感,一帧帧,一幅幅,无不表达出“这一城”城民的自豪感,诸多盛景,只在字里行间,个中美好,会令游客想要在这座新生的城美丽的城安居乐业,就此停驻下来,做一个新平果人,又有何不可呢?(李承骏)


⑦我的父亲

●韦达书(隆林)

【作者简介】韦达书,男,中共党员,1970年10月生于隆林克长乡和平村。1990年7月毕业于隆林高中(61班),在职大学学历(1997年至1999年脱产就读于广西大学经济管理专业毕业;2000年至2002年中央党校函授学院经济管理专业毕业)。现任隆林社科联主席。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百色市诗联学会会员,隆林作家协会会员,隆林诗联学会会员。长期从事新闻宣传和理论工作,多次荣获《右江日报》、《广西政协报》优秀通信员称号,曾被聘为《右江日报》特约记者,曾有新闻稿件获得中国西南五省年度新闻评比二等奖;有理论文章入选第三届中国—东盟民族文化论坛论文集,并被邀请出席论坛会议;有理论文章入选“深度贫困地区高质量脱贫研讨会—国家治理高峰论坛百色峰会《咨政报告集》”,并出席峰会;有多篇理论文章入选百色市政协各类理论专集。业余爱好文学创作,有零散作品刊发在《右江日报》、隆林《金钟山》等。

     在我住的小区门口,一百米开外就是菜市场,车来车往,人涌如潮,父亲牵着他的青毛色大马远远向我走来,格外显眼。说特意从老家给我带来大米,几只鸡,几斤茶油。我心想,去年大兄弟不是已经买车了吗?老爸怎么还牵马走路,大老远给我送东西。正想发问,一声爸出口,让我从梦中醒来。自从父亲病逝至今,这样的梦境,我断断续续一直在做。

     父亲在家排行老大,下面有两个弟两个妹,书只读到小学三年级就回家劳动,给生产队放牛干杂活挣公分了。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印像,几乎被淹没在母亲没完没了的唠叨、埋怨、和对我们几兄弟的打骂声中。从母亲的唠叨里,我听得出,父亲自十六岁就担起了长兄为父的家庭责任,因为我的爷爷不到四十岁就得了肺病,无法下地干重活。母亲嫁给父亲也自然跟着受苦受累了。他们不仅挣公分养活全家,还把两个弟弟供读完初中高中。然后,又紧接着帮他们张罗娶妻安家,连两个妹妹出嫁的嫁妆都是父亲外出打工挣钱置办的。大叔成家后,为了各自有个自己的房子,父亲和母亲用了一年时间,起早贪黑,利用生产队没有统一上工的时点,建好属于自己的房子,这得多亏父亲是个泥水工好手。分家时,父亲把祖屋和所有家档都留给了两个弟弟,只带走-个石水缸。几年后,分田到户了,生产队把装粮的仓库拍卖,父亲马上拿出所有积蓄把仓库买下来,给小叔一家住,这才彻底完成了父亲的长兄为父的心愿。为此,父亲还给队里打了三百元的借条。

     我知道,母亲一天到晚的唠叨和埋怨,那是她觉得嫁给我父亲吃苦受累不算,还吃了很多亏。可是,不管母亲怎么唠叨,怎么骂骂咧咧,父亲从来不接话,也不搭理。只管不停的做自己的工,喝自己的小酒,抽自己的水烟筒。每次,有亲友来串门,父亲都很自豪地聊到,卜猜(我的大叔)现在在哪里哪里教书,卜练(我的小叔)在某某部队当兵,现在是个副班长。父亲在饭桌上,对我们兄弟说得最多的-句话就是,要好好读书书,长大了像你大叔-样做个老师,吃公家饭,不用扛锄头下田地做工那么辛苦。

     其实,母亲对父亲的唠叨和埋怨远不止这些。有一年冬天,一个十六七岁的年青人,走路回家,路过我们寨子的时候,突发急病,卷缩在路边,瑟瑟发抖。我父亲知道后,放下手中的活,二话不说,把小伙子背回家,给他抓药煮粥,换干衣服,精心护理了一个星期,小伙子才完全康复,自己能走路回家。还有一年,寨里来了好几拔讨饭的安徽人,说是安微遭了水灾,家里颗粒无收。最后来的是一个约六十岁老奶奶,前面来的,大家都给了,但是一拔接一拔,最后见有讨饭再来,大家干脆把门都关紧了。老人家进寨时,大家都急忙关门。我们家正在吃午饭,母亲赶忙去关门,不料被父亲大声呵止,最后叫我把门开得大大的。老奶奶顺利进了我们家,父亲打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米饭给老奶奶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吃饱后还给了老奶奶两斤大米。

     改革开放之后,村里一部份人开始慢慢富裕,就盘算着把土墙房改建成石瓦房或者砖瓦房,父亲的泥水工手艺成了抢手货,因为全村及周边村屯,能做泥水工建石瓦房和砖瓦房的人少之又少。而能做师付独挡一面,会计算材料、面积,又能把控房子质量、安全、美观的人,只有我父亲一个。所以,一年四季,上门找我父亲建房子的人源源不断,有壮家的,有汉家的,也有苗家的。按理当时已是市场经济了,父亲完全可以自主提高工钱。但父亲总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所以从来不主动开囗要工钱的价,都是由主人家说给多少价算多少价。而且还常给经济有困难的人家免收一两天的工钱,等于帮工。

     后来,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有那么多朋友,逢年过节总喜欢找我父亲喝两杯。再后来,在我父亲病逝上山那天,全村男女老少自发送葬,从村头到村尾,从山脚到山囗,排了几公里,大家都争着给我父亲抬棺。

【读稿人语】一个甘愿用一生的行动去诠释“长兄为父”的长者,一个急公好义的父亲,其实并不是他比别人有更多的力气,有更大的本事,而是责任令他成长,令他坚韧,令他顽强,令他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让自己的心有憾——这样的人即使一生平凡,却也令人肃然起敬。韦达书老师给我们讲述的是他父亲的故事,却也是许多桂西农村家庭中,曾经或者正在上演的真实。(李承骏)


⑧我的十九岁(外一首)

●黄兴林(德保)

【作者简介】黄兴林,男,壮族,70后大叔。广西德保县人,自由职业。酷爱诗歌,小说,作品散见《右江日报》《三月三》《云山鉴水》,德保云山诗社社员。

十九岁那年

课桌上的资料漫过我的头顶

把我压得很低很低

我是三点一线上蠕动的黑点

我的十九岁属于南极

不分白天和黑夜

世界上只剩我一人

黑镜框,悄悄爬上我削瘦的脸庞

我的十九岁没有手机和电脑

只有跑道和篮筐

有些狂妄和迷茫

有了起点却不知终点的方向

我的十九岁是黑色的

是瀑布源头的一条小河

转个弯,便掉入了万丈深渊

成了一道奇葩的风景

我的父亲母亲

父亲和母亲是两只捆绑在一起的蚂蚱

相互踢踏又不得不在一起

我们是硝烟中长大的幸福孩子

旷野和河流书写我们的童年

父亲用一毛钱俘虏他的父爱

母亲在织布机上编织她的慈祥

有一天,母亲先走了

我看见父亲开始学会了抽烟

烟雾袅袅中腾起他的孤独

有一天,父亲也被岁月淹没

我们把他们葬在一起

每年三月三,彩纸是他们的风铃

传来他们的悄悄话

【读稿人语】高考是人生中所谓“命运”给人们摆的第一个坎。过了,你会一身轻松;跨不过去,日子便会灰暗,甚至漆黑不见光亮。八九十年代的人们一旦落榜更不知有多么失落。诗人这一首《我的十九岁》,真实地再现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千军万马挤一根独木桥”“考上是唯一的出路”那样一个畸形的年代里,那些落榜生心中的悲与屈。而《我的父亲母亲》这一首状写的是桂西农村习以为常的农村夫妇的相处方式。他们用一生给农村人的爱情做了做好的注解:最真的相爱是一边满眼是你,却又总是会因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跟你吵闹。在外人看来,他们似乎一辈子都嫌厌对方——这其实正是他们真正的相爱相处的方式。因为他们的心里眼里,都有着对方。也因此,家里的一切,孩子的未来,才是他们真正操心的事情。(李承骏)


⑨母亲

●周青艺(百色)

【作者简介】周青艺,广西百色市人。喜爱诗文阅读并小有创作,作品散见各类报刊及网络微刊,有作品在诗文赛上获奖。已出版诗集《心之沉浮》。

母亲在的时候

屋顶的炊烟总会准时升起

袅娜无声    不悲    不鸣

却温暖了儿女苦难的岁月

当母亲的头颅低于尘埃

她就成为了土地的亲人

小小的坟墓寂寥地装饰着山峦

把用旧了的人间搁在外面

母亲会裁布缝衣

此刻    她在天上裁剪云朵

把云缝成很多衣服

我们小时候过年都穿着母亲缝制的新衣

母亲走的那天

我偷偷在她的棺椁里放了一把剪刀

母亲曾说过

天上的云块都是好布料

【读稿人语】不动声色地叙写,把母亲在的时候的家、母亲走的时候的姿态、母亲在世时经常做的新衣这几个点,次第排列,各自成节。并在末一节强调了一个细节,“我”在棺椁里偷偷给母亲放了一把剪刀让她带到天上,因为母亲说过“天上的云块都是好布料”……这首诗,诗人在用语上更为精巧。特别是第二节,几乎每一句都有哲理意味,尤其是最后一句:母亲“把用旧了的人间搁在外面”。伤痛中又希望母亲真的能有那么洒脱,她之所以走了,是因为她觉得这人间她已“用旧”。这种把惯常的人们常见的人与物之间的关系反过来巧妙运用的用词,非常有亮点。(李承骏)


⑩我的父亲母亲(组诗)

●断流枫(贵港)

【作者简介】断流枫,本名杨庆国。1989年生,广西贵港人,诗歌爱好者,第三届国际微诗奖优秀写手,有诗歌入选“中国好诗榜”广西榜。有诗歌发表在《诗潮》《广州文艺》《世界日报》等。

1.屋檐    

雨水落在屋顶

打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雨水打在父亲身上

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伞的时候

父亲把衣服撑起,做成一把伞

他弯下腰

架起一座移动的屋子

现在,到我来撑伞

我都会尽量往父亲那头移

雨水打在我的身上没有声音

2.习惯了父亲的黑

一件黑色外套

多年不变

晾在瘦瘦的竹竿上

黑色的裤子

黑色的帽子

黝黑的皮肤

每天早出晚归

仿佛父亲这一辈子都离不开黑

这两年

父亲突然的变白

让我感到很不习惯

那一头头发

越来越白

3.赛跑

父亲经常和一场雨赛跑

天空开始鸣枪

枪口冒出一朵乌云

抢在一场雨前面收起谷子

父亲跑不过我

他跑不出这个小小的村庄

我跑过一座又一座城市

找不到终点。其实是父亲早就跑赢了我

故乡是他坚守的终点

4.雨中

接过你手中的伞

雨就开始下了,都往你身上倾斜

我尽量走得快一些

好让你回去

而你,始终停留在原地目送

父亲每次都要等我先离开

这一次下着雨

雨很小,落到父亲头上就变成了雪

白白的一片

5.路口

那时候我还小,只能呆呆地看着

母亲站在那里,也只能回头再看一眼

没有选择

二十多年后

我站在那里,也只能回头再看一眼

没有选择

6.父母

去或留是一个矛盾体

父母总劝说我多留在家几天

关于工作,催得最要紧的也是他们

父母没出过远门

大半辈子守在这个小村庄

和庄稼打交道是一生的事业

一切都是为了我能走出村庄

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他们的世界却很小,全部都关于我

7.落日从窗边路过

一轮落日从窗边路过

像母亲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么亲近

又那么遥远

它慢慢落入山的那一头

朝着故乡的方向

8.写一首关于母亲的诗

写一首关于母亲的诗

无非就是老房子,菜园子,村头到村尾

这些平凡日常

我的母亲就是这样子

一辈子守在这个小地方,出不来

9.与父亲守田水

黑暗是童年的恐惧

深夜的乡野,让人联想到坟墓和魔鬼

心跳声比脚步声更快

黑夜的黑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

我挥着手电筒像扣动扳机

父亲显得很从容

他清楚每一道沟渠,熟悉脚下每一寸土地

黑夜的黑是他专属的颜色

守田水就是守希望

水流向稻田,也流向稻田里的父亲

微弱的灯光里,这个消瘦的男人突然变得无比巨大

10.母亲

故乡院子里一棵树,默默承受着风雨

我无法走进一棵树的内心

有时候,我把自己想象成知了

在树干上说说话

或者安睡,感受一棵树的博大

村庄与城市之间,隔着一条铁路

母亲从铁路走来

在繁华的街道上举足无措

我教她认路,开电视机

如何使用燃气,像小时候她教我一样

【读稿人语】10首诗,风格上一脉相承,简短,凝炼,惜墨如金却又情深意厚。讲的都是父亲和母亲。诗人着笔最多的,是父亲的消瘦与仁厚,母亲的菜园,村头和村尾。田,树,落日,父亲一贯的黑与现如今头上长出的白,大与小,城市与村庄,一切都似乎是那么泾渭分明,但在父母亲的心里、眼里,只要儿子走出了大山,一切就都有了希望。(李承骏)


⑾你好!2020

●农光明(德保)

【作者简介】农光明,男,1962年生,壮族,广西德保县人,农民。酷爱诗歌,有极少量诗歌发表。

我是年轮,只会加圈

有高大挺拨的树干

有粗壮的根系发达

有繁茂的枝叶光合

我是翅膀,注重飞翔

或许在鹰身上

或许在鸥身上

或许在雀身上……

我是河流,一直赶路

曾经山谷里探险

曾经平原中漫步

曾经沧海一飘带

【读稿人语】对新一年的期许和自励,诗人把自己比作了三样东西,或许是年轮,或许是翅膀,或许是河流,有可能冲上云霄一鸣惊人,也可能如雀鸟在自家檐前呢喃。在新的一年即将来临的此刻,诗人也给自己一个全新的放飞的梦想。(李承骏)


⑿我的父亲母亲

●梁志雄(靖西)

【作者简介】梁志雄,男,1964年6月生,系靖西市南坡乡人。高中学历,中共党员,长期务农。业余爱好广泛,经过艰苦努力,于2016年4月,被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评为全国“书香之家”荣誉称号,2020年度被百色市委宣传部、百色市科协技术协会评为“百色市最美科技工作者”。文学是我的终身嗜好,现在探索创作中,希望各位老师多多指教。

诚实、憨厚、朴素

勤奋、乐观、好客

除了以种养谋生

父亲还会编竹器、做木俱

可他积劳成疾

在我没有读完高中那一年

父亲就走了,离开我

和一个小弟两个妹妹和母亲

时过境迁。父亲虽己远去

但他的遗言还经常在我耳边响起

养家糊口,何必背井离乡

只要勤耕勤读善于创新

就一定能改变命运

我默默地坚守并愈挫愈勇

终于从过去不堪回首的境遇

变成一个受人们尊重的人

我深刻领略到同是一个人

却有可能拥有两个世界

父亲不仅给予了我生命

还赠予了我生存的本领

母亲已八十有五

不但还能自理生活起居

还经常跟我唠叨

一定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读稿人语】只要讲到父亲母亲,每个人都能讲出很多感人的故事。梁老师笔下的父亲,勤勉,能干,却因积劳成疾很早就离开了他。但父亲令他难忘和传承给他的除了上述品质,还有那一句堪称经典的“养家糊口,何必背井离乡”自强精神。在那样一个“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的时代背景下,诗人的父亲如此清醒地为儿子指路,实在难得。而诗人健在的八十五岁的老母亲也还经常嘱儿子“做对社会有用的人”。可见,在父母的眼里,无论什么时候,儿子仍然是他们最关爱的人。(李承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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