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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来地球报到的24小时,有人在目不转睛盯着我 | 协和八

 协和八 2022-06-01 发布于北京

小编按:

临近六一儿童节时,我们两位还未进入临床见习的稚嫩小编,与两位在临床一线奋战多年的儿科医生进行了线上面对面的采访。鲁医生目前就职于北京协和医院儿科,潘医生就职于北京美中宜和妇儿医院,也曾在北京协和医院儿科任职。

老实说,在采访前我们的预期是「写一篇让大众更加了解儿科医生」的推送;我们当时没想到,自己也被大众二字囊括在内没能幸免:这次对话在与读者们见面之前,最先打破的是我们内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偏见高墙。

希望这篇推送中所讨论的关于儿科医生的工作、家庭、对现状的思考、一些失落和恍惚的日子、和很多足以让人拾起勇气继续坚守的时刻……能传达给你们治愈与希望,帮你们窥见崭新的可能性,就像两位医生对我们所做的那样。

做儿科医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在你们的印象中,儿科医生的工作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在采访时鲁医生反问我们的问题。

「累,薪资微薄,相比于其他科室被边缘化,那些坚持下来的医生都是满怀热情的人...」这是我们两个还未走入临床的医学生,给出的答案。

而关于这个故事并没有转折,「对,你们说的这些都对。」我们的回答得到了鲁医生不假思索的肯定。

儿科相当于一个「小内科」,分为新生儿科与普儿科两大板块,是一个涉及疾病范围很广同时又不可替代的科室。协和医院的普儿科室主要收治免疫性疾病、遗传代谢病和来自全国的疑难罕见病;而新生儿科室在产科接收高危产妇时作为坚强的后盾,确保新生儿出生的安全,并在他们出现生命危险时进行抢救。由于儿科面对的小病人们尚处在生长发育期,因此其方方面面都与成人科室有很大区别。以最普通的给药为例,儿科给药时常依据个体的体表面积或体重计算用药量,甚至需要精确到毫克。

挂在输液架上的小玩偶

图源:《人间世》

当儿科医生是真的累。鲁医生目前的工作主要集中在门诊,每个星期有平均6个单元的病人,一个单元理论上至少要看15个病人,一周下来就会累积至少90个病人。这样的数目或许在成人科室并不算什么,但相比于成人问诊,儿科的问诊常是漫长而曲折的。「小孩子来到医院,一见到白大褂首先就会害怕,就会哭」,鲁医生解释道,「这是因为两岁前频繁地打疫苗、接触医生的缘故。」对白大褂条件反射的恐惧已经种在了患儿的心中,因此鲁医生在问诊最开始往往先要平复患儿的情绪。

另一方面,患儿相比一个成年患者更难配合医生的查体工作,「让小朋友张一下嘴『啊』一下可能都是一个问题」,因此这时便需要儿科医生依靠自己过往的经验与判断能力,从间断的查体与病史询问中触摸到患儿的病因。这样半安抚半问诊的过程结束时往往也花费了大量时间,鲁医生通常从早上八点开始接诊,不停歇地看完这15个病例后钟表指针可能已经走过了下午一点。


儿科繁忙的诊室,儿科医生、患儿与焦急的家长

图源:网络

相比之下,在美中宜和妇儿医院工作的潘医生没有这样多的门诊任务,她主要的工作针对出生42天之内的新生儿期宝宝身上。作为私立医院的美中宜和会接待对医疗服务要求更精细化的产妇,因此在临产期到分娩的过程中都需要儿科医生在场进行陪产——这样保证了在意外发生时儿科医生能第一时间介入,大大降低了新生儿窒息等严重并发症发生的概率。这意味着在很多个新生命即将降生的夜晚,潘医生无法回家,需要在病房内等候着新生儿的到来。如果孩子状态并不乐观,剩下的后半夜睡眠都要让步于后续的辅助治疗操作;刚熬过前半夜的潘医生不能休息,因为最艰难的部分刚刚到来。

新生儿科室中,大手拉小手

图源:《机智的医生生活》

新生儿对治疗速度的要求十分苛刻:在他们稚嫩的身体里,病情发展和恶化的速度要远远快于成年病人,许多关键性的操作就抢在那几小时甚至几分钟里。「比如气管插管这种产房操作,如果错过了最佳实行时间,轻则留下后遗症,重则你就会在手底下看到生命的流逝」;当遇到病情很重的孩子时,在那最关键的几十个小时中,「我们真的是不合眼地守在他身边」。

那些无法安眠的日与夜

图源:《疼痛难免》

新生儿科室的电光火石之间,医生要迅速判断,果断操作;另一头的普儿科室内,医生需要跨过问诊的阻碍,条分缕析地抓住病因——这无疑是对儿科医生专业素质的一大考验。另外,对小朋友的亲和力这一「独特的天赋」对儿科医生来说是必需品,「我们把小孩往怀里一抱他就不哭了,连妈妈都会觉得很神奇;或许一方面是抱他的力度和角度合适,又或许是在儿科干久了以后,身上自然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

专业知识所给予的冷静理性与守护一个个年轻生命的亲和柔软,在两位医生的身上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他们凭借着对职业的热爱,度过了在儿科充满挑战的十几年,并且「至少现在还想继续干下去」,潘医生打趣道。

梦想与现实的参差

但成年人的世界里并不处处是美梦——尤其是儿科医生的世界。当劳累的临床工作与科研、家庭以及身体状况对撞在一起,心中无法避免的焦虑与委屈便会在一次次冲突中滋生;加之工作中自己医术力不可及的那些角落、亲眼目睹着稚嫩生命的离去......这些构成了房间内的大象,无论我们注视它、选择它、和解或是离开,它都会作为生活的本质,不为所动。

因此,潘医生与鲁医生都经历过我们现在常说的「职业倦怠期」。一方面,年龄的加码让身体无法承受过去可以承担的负荷:小病小痛说来不严重,但它消磨的是实实在在的精力。「比如说我最近手腕儿拿鼠标久了就会疼,去年我一段时间老坐着腰就会痛,还有段时间眼睛看屏幕就会有畏光;这种身体的背叛虽然可能很快就好了,但当它们和许多事情混在一起时,你只想把电脑扣上,回家睡觉」,鲁医生感叹道。

当一名儿科医生站在选择的岔路口

图源:《机智的医生生活》

另一方面,那些内心积压许久的负面情绪会耗空你的热情与快乐,「任何东西成为一个职业后,就很难有那么多开心的时候了」,尤其是当一个年幼生命流逝后,这对潘医生来说是打击最大的。「我们单位附近有一个湖,我曾经每天早上都会在湖边站一小时。就真的是会有那种特别难受的时刻。」

长此以往,那些在行医初期时的火热理想有的熄灭,剩下的被生活磨砺出一份「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坦荡。不同结局间没有好坏之分,只有个体面对生活所采取的不同选择。随着临床经验和能力的积累,加之自我调节和抗压能力的增强,潘医生现在已经可以在寻常的聊天时轻松地谈及那段并不快乐的日子:「你心肠会慢慢变硬...但也不能变硬哈哈,当医生心肠始终要是柔软的。

「都是这么过来的」

图源:《疼痛难免》

至于潘医生和鲁医生还在坚持的原因,究其根本,「我小时候的梦想职业一个是幼教,一个是医生,加起来儿科医生就是我的理想;可能这就是一份情怀吧」,潘医生想了想回答道,「看着一个小生命真的转危为安的时候,那种傻乎乎笑着的样子,内心的愉悦和成就感是其他事情很难比拟的」。

在鲁医生心里,儿科是朝阳科室,因为无论是医生还是患儿家属面对的都是一个年轻的生命,所以都会全力以赴,不放弃任何治疗的机会;「大多数患者经过治疗之后病情都会有所好转,有些是孩子们的坚强鼓励着我,『他们』努力的活下来了,还活得很好。」

年轻的生命因独特而珍贵

图源:《人间世》

前几天潘医生收到了两面锦旗,来自当时一名新生儿窒息患者的家属,现在那位小朋友已经周岁了,没有一点后遗症。「还有一个小朋友生下来就是一面『白纸』,他的血色素只有二十克每升;经过我们的救治他活下来了,还活得很好;这时候你会忍不住感叹生命的顽强与珍贵。」

爱、顽强与新生

图源:《人间世》

就是这些小身体中爆发出的求生本能——那些在悬崖上坚持着的生命力,让二位医生一次次惊叹的同时也成为拯救他们职业热情的关键。

但是年轻的生命是一把双刃剑,在给人带来希望的同时,失去它也会给家庭带来更大的伤害,这让儿科成为医患冲突频率较高的科室。见诸新闻报纸的矛盾固然是极端的少数情况,可是「为人父母,看见孩子难受自己也难受」的人之常情,也为儿科的医患沟通带来了额外的挑战。不过在医生眼里,和患者的相处并非像我们医学生通过新闻构想的那样剑拔弩张。「现在来找我们看病的大多数人对医生还是很信任的,」鲁医生说,「另外如果真的是我自己犯了错误,那就应当面对,负自己应负的责任。」而在潘医生就职的美中宜和妇产医院,有专门负责协调这些问题的医务科,医院也会为医生提供相应的保护,不必去直接面对冲突。

is there anyway out ?

无可奈何的是,即使儿科行业目前由许多有情怀的医护人员支撑其运转,但如果一个行业总是仰仗有志之士的热血,那么其中一定存在着不应被忽视的结构性问题。我们期待着大环境的改变,而这些改变非一人之力能及。

在房间里的大象面前,我们能够做些什么?

图源:《疼痛难免》

即使在面对大环境时常常感到无奈,但在这无奈中仍有我们可以做出的改变当下儿科的窘境,除了并不合理的酬劳导致的医生流失,另一方面便是医患之间的知识壁垒;后者也并不局限于儿科,在整个医疗行业这是阻碍人们沟通、理解和共情的一大原因。「我们需要让更多家长们了解孩子生病时需要观察什么、注意什么、如何简单地处理,而不是第一时间就带孩子往医院甚至急诊跑」,鲁医生解释道。因此面向全体家长的基本医学科普教育,增进医学常识,是从我们的角度改变儿科医生困境的第一步。

基本医学知识的缺乏是医患沟通不畅的一个重要原因

图源:网络

行文至此,在儿童节这样一个充满欢笑和希望的日子中,我们也很想对全文进行一个充满正能量的升华,但是当我们直视儿科乃至中国的医疗系统时,很难逃开一些现实的话题:在没有面包时要求情怀无疑是对医生的一种道德绑架。正如鲁医生所说:「 儿科医生的工作量和他的收入是不成比例的,这是一个事实。」鲁医生认为提高儿科医生的诊治费用(因为相对来说儿科医生的单位看诊时间更长),或许是解决困境的一个思路。「当然,这部分费用应该由医保而非患者家庭覆盖,这样才能避免将矛盾转移到医生和患者之间。」

图源:《疼痛难免》

我们期盼着制度能够逐渐成熟,改变儿科医生所在的大环境——别让他们的热情成为支撑他们的唯一理由。

我们偏信的就正确吗?

采访结束后,我们意识到:作为医学生,我们是否曾经对儿科带有偏见

曾经的儿科在我们印象中是「窒息」的:我们无法处理工作和家庭的关系,科研和教学任务积压在头顶,至于晋升更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在我们的想象里,家庭常被放在事业的对立面,仿佛医生们势必因为工作侵占的时间牺牲掉同子女的亲密关系。但事实真的如此吗?而晋升,那些名誉上的成功,对我们两个未曾踏入社会的人来讲,值得我们现在就担忧焦虑、以至于否定加入一个科室的未来吗?

我们不禁发问:会不会是我们过于惧怕困难因此躲进逃避,停止寻找了一种兼顾的可能性呢?又或许,我们没有必要追求那所谓的「成功」呢?

如何面对内心声音和外界框架之间的冲突

图源:《疼痛难免》

潘医生的两个孩子并没有因为母亲忙于事业而失去她的关注。出门游玩、共同读书,潘医生并没有放弃参与到自己孩子生活成长之中的努力,在值夜班之余,她在平衡工作和家庭方面做出了诸多尝试和付出,「他们是很愿意和我说话的,而且平常学习呀练字练琴我都不怎么操心」,潘医生的语气中透露着小小的骄傲。而对于鲁医生而言,陪孩子玩对他而言是一种放松:「小孩不比手机好玩?」高质量的陪伴和及时的互动,在他看来远比和孩子相处的时长更重要,「预期花大量时间陪他但不给他及时的互动,还不如带他多去户外走走,还能避免近视。」在目前的条件下,想要兼顾工作和家庭不是一件易事,需要付出努力与耐心,一开始的时候也许无法做到从容,但两位医生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们这并非不可能。

工作与家庭这样纠缠的议题,每人也都有自己的出路

图源:网络

在协和医院任职三年后,潘医生舍弃了晋升的机会来到私立医院,将精力专注于临床上,成为一名纯粹的一线大夫「回归医疗本身」。采访之后潘医生发来一段视频,是对《人世间》作者梁晓声的访谈;梁晓声提到「人不一定非要『成功』,好的生活应该是稳定而自适的;中国传统观念下的成功无非当官发财,我们可以选择如此,但或许我们不必如此。」潘医生说,这可以作为她为何选择儿科的一个答案。

年幼病人们的笑容中,有无言的力量和价值

图源:《人间世》

对家庭工作的偏见、对成功定义的偏颇,它们过于根深蒂固,以至于在还未踏足临床之时我们就早早为自己设限。鲁医生提及到有些同学在临床轮转时认定自己未来不会选择儿科,便不愿在见习或实习时全力以赴;「这其实是损失;很多科室你离开后就无法再回来,那些儿科书上没有的珍贵经历便再也体会不到了。」我们所失去的是自我的另一种可能性,而这种成见或许也多少导致了儿科的人手短缺。

成见的束缚,伤害的既是我们自己,也是一个行业

图源:网络

作为鲜活的个体,我们无法推动巨轮的移动,但只要别再让传闻和想象限制住你的视角,我们就有能力跳脱出那些生长于偏见中的种种枷锁;如果有可能,我们希望大家未来能对儿科医学依旧保留好奇,对大环境保有信心。愿此文能为大家展示一个儿科医生的生动切面,若能引发大家一点思考、破除一些成见,那将是我们的荣幸。

最后,在国际儿童节这一天

祝全世界的小朋友们健康、快乐

这是来自两位儿科医生最诚挚的祝福。

作者:当归不归 硅基小狗

编辑:当归不归 硅基小狗 大论是弘

五年执医 三年模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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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断小儿肾病综合征的必备条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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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E

解析:肾病综合征的特点为“三高一低”,即大量蛋白尿、低白蛋白血症、高脂血症、明显水肿。其中,前两项为其诊断的必备条件。


题目来源:2020贺银成执医历年考点精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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