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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普陀寺三百年记

 微美陇西 2022-06-02 发布于甘肃

公元1668年(清康熙七年),对于地处西陲重镇的陇西来说,是个重要的分水岭。这一年,巩昌布政使司和巩昌按察使司改为甘肃布政使司和甘肃按察使司,移治兰州。陕甘分治后,甘肃实际意义上的省会也由陇西迁往兰州。同年,全国四大佛教圣地之一的浙江普陀山,将千里之外的佛教福音送抵陇西。

1666年,比丘无达(俗姓卢)和比丘结庐(俗姓寇)在朝拜普陀山时,募资奉请檀香木精雕释迦牟尼、韦陀、观音、关羽四尊佛像,弘传佛法,肩挑西行。到1668年行至陇西时,精疲力竭而无法再行,便落脚在陇西北关翊秦门(俗称小何家城门)。相传,稍事歇息的卢和尚担上担子欲继续西行,不料担子突然担折成两段,随即和尚双手合十向乡亲们叩首:“我从南海担菩萨到陇西,担子从未折裂,今天不是担折了,而是菩萨愿就地安身,救苦救难于民,望乡亲父老,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筹划建庙安神。”当时,三元街胡氏大族将本家的西院捐出,乡民们历时六载集资建成了普陀寺,时人称之为“普陀西院”。

小区内的普陀寺

昔时,陇西普陀寺为四合院式布局,除大殿外,还有偏殿、头门、重门等建筑。南、北各有一座偏殿,分别供奉花儿娘娘、送子观音两尊佛像,过殿中有魁星、韦陀佛像。寺院西北角有一座二层木质小阁楼,为历代主持寺院的僧尼居住。大殿后有卢爷庙,庙内陆下箍造了青砖墓室,在专制的轿椅上,尊奉着圆寂后的卢和尚。寺中香火十分旺盛,如遇观音诞辰、初一、十五等节会,来自十里八乡的信众成群结队赶赴庙会,一时寺内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位于普陀寺的三元街,原名三衙街,本就是城中一条颇有名望的老街。清末陇西城内联捷进士的故事,就从这里传出。据史料记载,1884年(光绪十年),北关三元街刘炳青被选拔荐举为拔贡,次年联捷成进士,一时轰动全城。刘炳青先后任江苏丹阳知县、太平州监司,在任期间体恤爱民,勤政廉洁,多有政绩。

长期以来,普陀寺与其周边民众共同经历了灾荒、战乱、人祸等等磨难,结下了难以割舍的深厚情感。与普陀寺有着寄祖孝亲之缘的刘家就是其中典型的一例,刘炳青曾于1874年亲书“引人入胜”木匾,高悬于寺院重门横梁。说来蹊跷,该匾后来下落不明,直到2016年三元街一户居民在拆卸自家面柜时,意外发现面柜的盖板竟然就是那块遗失已久的“引人入胜”木匾,遂将木匾归还于刘氏后裔刘治邦,幸甚至哉。

现存的普陀寺大殿坐西朝东,面阔三间,宽13米,进深12米,高10米,单檐歇山顶前出卷棚廊。巧施斗拱,外檐下施三彩三下昂头拱32朵,尤其是转角用五铺头单抄三叠下昂头拱,参差错落,灵巧飞动,寄托着当时人们独特的审美意趣。大殿脊檩有明确的修建时间,前廊梁架载有咸丰七年(1858年)维修的题记。该建筑整体飞檐翘角,结构精美,其歇山抱厦结构具有浓厚的地方特色,是陇中地区不可多得的清早期古典建筑,2016年6月被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大殿前方,一棵高20多米的针叶松参天卓立,荫庇左右,据传此树在普陀寺建寺时栽植,树龄逾350余年,为省级挂牌保护古树名木。岁月更迭中幸存的释迦牟尼、韦陀两尊雕像,贴金檀木,弥足珍贵,于上世纪70年代移交至陇西县博物馆。

普陀寺曾经在五一学校内

解放后,普陀寺先后被生产队、城关农具社、医疗合作办等机构占用,1958年被五一小学占用,偏殿等殿宇陆续被拆除。但远近民众正常的敬香、祈愿等活动一直得以延续,与学校达成默契后,在不影响学校正常教学秩序的前提下,信众们利用周末、节假日等开展礼佛活动,最为隆重的农历二月十九日观音诞辰纪念活动也保留下来。

“陇人喜佛而好施”,清乾隆版陇西县志已有记载,普陀寺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佛教寺院曾遍布城乡的陇西,清初有九观四宫八庙二十二寺院。清道光年间贡生杨凌霄考记约120余处,城中到处“梵宫萧寺、错彩镂金”。同治五年兵燹之后,城中寺庙建筑大都遭焚毁,后社会各方又自发复建了一部分,但规模远不及前。文革时期,其余寺院多数被划拨给工厂、学校、公社、机关等组织,殿宇楼台所剩无几。

2017年前后,普陀寺连同所在的五一小学被纳入棚户区改造项目。建设期间,土地征用逼近普陀寺大殿,古松主根长期裸露,终致枯死。准备着永远,没准备离开,相濡以沫了四个世纪的古松半途中离,留下了承载传教救难重任的普陀寺,孤守经年。

如今,普陀寺周围高楼林立,以不锈钢围栏圈定,香火断绝,延续几百年的民间信仰活动被迫停止。无奈之下,当地民众奔走相告普陀寺挪建事宜,经政府允许,利用原五一村村部旧址,周边群众纷纷解囊捐助,最终用新型建筑材料粗仿了原普陀寺大殿,请置了佛像,配套了其他设施,于2019年农历八月二十二日举办了普陀寺挪建典礼。值得欣慰的是,当年刘炳青进士的侄子刘治邦先生,为挪建后的普陀寺敬献抱柱木联,联曰:

宝典重修,引人入胜普陀寺;
金身再造,静悟佛缘妙华经。


那块失而复得的“引人入胜”木匾,也重归挪建后的普陀寺了。

也许凑巧,就在村民们忙着挪建寺院的当天,历尽磨难的古松枯干终被伐倒了。

一阵巨大的电锯轰鸣后,寺院旋即又恢复了宁静,只有大殿檐角的铃铎,兀自轻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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