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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难借寒蝉唤——王夫之诗词选读

 泮溪别馆 2022-06-02 发布于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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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之(1619—1692),湖南衡阳人。明清之际著名思想家、学者。初在衡山举义军抗清,败走肇庆投南明永历帝。后见复明无望,隐遁衡阳石船山,著述终老,学者称船山先生。终其身不剃发。治学范围极广,经、史、诸子、天文、历法、文学无所不通,有《读通鉴论》、《姜斋诗话》等与后刻《船山遗书》358卷。从祀孔庙,后人将其与顾炎武、黄宗羲并称为“清初三大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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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来船

偶然一叶落峰前,细雨危烟懒扣舷。

长借白云封几尺,潇湘春水坐中天。

【评注】“一叶”代指扁舟,“懒扣舷”即懒于敲打船舷,描写其忘我神态。后半意境空灵,略谓要借水中白云界定几尺范围作为“领地”,可以长久地坐在倒映于湘江春水的天空而悠然自得。作者论诗“有大景,有小景,有大景中小景”,并可“以小景传大景之神”。本诗以“一叶”小舟而“长借白云封几尺”的“小景”,传出“潇湘春水”、“细雨危烟”及巍巍青峰、渺渺云天的“大景”恬静清幽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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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亡(四首其一)

十年前此晓霜天,惊破晨钟梦亦仙。

一断藕丝无续处,寒风落叶洒新阡。

【评注】惊破晨钟、藕丝无续:均写妻卒。新阡:新筑的墓道。

正落花诗(十首其一)

弱羽殷勤亢谷风,息肩迟暮委墙东。

销魂万里生前果,化血三年死后功。

香老但邀南国颂,青留长伴小山丛。

堂堂背我随馀子,微许知音一叶桐。

【评注】弱羽:谓羽毛未丰,指飞行力弱的小鸟,喻指势孤力单者。亢:抗。谷风:东风。《诗·邶风·谷风》:“习习谷风,以阴以雨。”此处借其“阴”“雨”隐指清朝。息肩:卸去负担。迟暮:比喻晚年。墙东:《后汉书·逸民传·逢萌》:“君公遭乱独不去,侩牛自隐。时人谓之论曰:'避世墙东王君公。’”后因以“墙东”指隐居之地。颔联出句写前期抗清事业;对句用苌弘死后三年血化碧玉的传说,后世敷衍其说,谓其滴血成杜鹃花。“南国颂”指屈原《橘颂》。“小山丛”用汉淮南小山《招隐士》“桂树丛生兮山之幽”意,指南明永历帝桂王。馀子:指平庸之辈。尾联取桐叶忠于秋季意。

补落花诗(九首其五)

记得开时事已非,迷香逞艳衒春肥。

尽情扑翅欺蝴蝶,塞耳当头叫姊归。

桃李畦争分咫尺,松杉云冷避芳菲。

留春不稳销尘土,今日空沾客子衣。

【评注】姊归:即子规,杜鹃鸟的别称。首联写福王沉湎声色,中二联以蝴蝶欺人、子规哀啼、桃李争土、松杉冷避分写奸佞与忠臣的不同情状。

更漏子 本意(二首其一)

斜月横,疏星烱。不道秋宵真永。声缓缓,滴泠泠。双眸未易扃。  霜叶坠。幽虫絮。薄酒何曾得醉。天下事,少年心。分明点点深。

【评注】本意:即以调为题。扃:将眼睛比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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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白莲

娟娟片月涵秋影。低照银塘光不定。绿云冉冉粉初匀,玉露泠泠香自省。  荻花风起秋波冷。独拥檀心窥晓镜。他时欲与问归魂,水碧天空清夜永。

【评注】片月:弦月,一片月光。银塘:清澈明净的池塘。玉露:指秋露。泠(líng)泠:清凉、冷清貌。檀心:浅红色的花蕊。晓镜:明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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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恋花 衰柳

为问西风因底怨?百转千回,苦要情丝断。叶叶飘零都不管,回塘早似天涯远。  阵阵寒鸦飞影乱。总趁斜阳,谁肯还留恋?梦里鹅黄拖锦线,春光难借寒蝉唤。

【评注】作于顺治末年南明将亡时。因底:为何?情丝喻柳条。回塘:环曲的水池,即柳所在地。过片写乌鸦离开衰柳另觅宿处。鹅黄:像小鹅绒毛的淡黄色,这里指新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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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案 忆旧

桃花春水湘江渡,纵一艇、迢迢去。落日赪光摇远浦。风中飞絮,云边归雁,尽指天涯路。  故人知我年华暮,唱彻灞陵回首句。花落风狂春不住。如今更老,佳期逾杳,谁倩啼鹃诉?

【评注】赪(chēng):浅红色;红色。上片写当年由水路远离故土远赴桂林投奔永历帝。灞陵:古地名,故址在今陕西省西安市东。汉文帝葬于此,故称。“灞陵回首句”指三国魏王粲《七哀诗》“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作者归依南明后卷入朝中矛盾获罪离桂,其情与此相似。杜鹃传为蜀帝杜宇魂所化,多喻亡国之恨。

绮罗香 读邵康节遗事:属纩之际,闻户外人语,惊问所语云何,且曰:“我道复了幽州”,声息如丝,俄顷逝矣。有感而作。

流水平桥,一声杜宇,早怕洛阳春暮。杨柳梧桐,旧梦了无寻处。拚午醉日转花梢,甚夜阑风吹芳树?到更残月落西峰,泠然蝴蝶忘归路。  关心一丝别挂,欲挽银河水,仙槎遥渡。万里闲愁,长怨迷离烟雾。任老眼月窟幽寻,更无人花前低诉。君知否,雁字云沉,难写伤心句。

【评注】属纩(kuàng):谓用新绵置于临死者鼻前,察其是否断气。指临终。杜宇:传说中的古代蜀国国王,此指杜鹃鸟。邵康节(雍)去世十年前,过洛阳天津桥时,听到洛阳本无的杜鹃啼鸣,预言十年后天下将乱。花梢:花木的枝梢。泠(líng)然:轻妙、清凉貌。仙槎:神话中能来往于海上和天河之间的竹木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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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鱼儿 潇湘小八景词其三:东洲桃浪

剪中流、白蘋芳草,燕尾江分南浦。盈盈待学春花靥,人面年年如故。留春住。笑浮萍、轻狂旧梦迷残絮。棠桡无数。尽泛月莲舒,留仙裙在,载取春归去。  佳丽地,仙院迢遥烟雾。湿香飞上丹户。醮坛珠斗疏灯映,共作一天花雨。君莫诉。君不见、桃根已失江南渡。风狂雨妒。便万点落英,几湾流水,不是避秦路。

【评注】桃浪:“桃花浪”的省称,犹桃花汛。三月桃花开时,正值江河水涨,故名。燕尾:燕子的尾羽。燕尾分叉像剪刀,因用以摹状末端分叉的东西。棠桡:沙棠木桨,指游船。留仙裙:有绉褶的裙,类似今之百褶裙。典出《赵飞燕外传》,宫女仿照赵飞燕游宴太液池弄皱的衣裙而制。醮(jiào)坛:道士祭神的坛场。珠斗:指北斗七星。因斗星相贯如珠,故名。花雨:佛教语。诸天为赞叹佛说法之功德而散花如雨。过片前半嘲讽道观、寺院繁盛。桃根:晋王献之爱妾桃叶之妹。江南渡:指桃叶渡,渡口名。在今江苏省南京市秦淮河畔。相传因晋王献之在此送其爱妾桃叶而得名。避秦:指躲避强暴或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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