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成一村 ——施闰章诗选读

施闰章（1618—1683），江南宣城人，字尚白，号愚山、蠖斋。顺治六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十八年，举博学鸿儒，授侍讲，预修《明史》，进侍读。所至有治绩。文章醇雅，尤工于诗，与宋琬有“南施北宋”之名。有《学馀堂文集》、《试院冰渊》、《青原志略补辑》、《矩斋杂记》、《蠖斋诗话》。

燕子矶

绝壁寒云外，孤亭落照间。

六朝流水急，终古白鸥闲。

树暗江城雨，天青吴楚山。

矶头谁把钓？向夕未知还。

【评注】燕子矶在南京北郊观音山上，濒临长江，三面凌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飞，故名。山水如人面，亭台如修眉，“把钓”者是诗眼，布局得画理。

钱塘观潮

海色雨中开，涛飞江上台。

声驱千骑疾，气卷万山来。

绝岸愁倾覆，轻舟故溯洄。

鸱夷有遗恨，终古使人哀。

【评注】溯洄：写弄潮儿逆流而上炫技。鸱（chī）夷：革囊。《史记·伍子胥列传》：“吴王闻之大怒，乃取子胥尸盛以鴟夷革，浮之江中。”

雪中望岱岳

碧海烟归尽，晴峰雪半残。

冰泉悬众壑，云路郁千盘。

影落齐燕白，光连天地寒。

秦碑凌绝壁，杖策好谁看？.

【评注】碧海：借喻青天。光连天地寒：通感。可与杜甫《望岳》对读。

舟中立秋

垂老畏闻秋，年光逐水流。

阴云沉岸草，急雨乱滩舟。

时事诗书拙，军储岭海愁。

洊饥今有岁，倚棹望西畴。

【评注】军储：指粮秣等军需物资。岭海：指两广地区。其地北倚五岭，南临南海，故名。洊（jiàn）饥：连年或连续的灾荒。

泊樵舍

涨减水逾急，秋阴未夕昏。

乱山成野戍，黄叶自江村。

带雨疏星见，回风绝岸喧。

经过多战舰，茅屋几家存。

【评注】涨减：指潮落。

过湖北山家

路回临石岸，树老出墙根。

野水合诸涧，桃花成一村。

呼鸡过篱栅，行酒尽儿孙。

老矣吾将隐，前峰恰对门。

【评注】“野水”联与唐人“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同一自然。行酒：依次斟酒。

至南旺

客倦南来路，河分向北流。

明朝望乡泪，流不到江头。

【评注】过南旺分水，水俱向北，泪滴水中，不复到江。宛似唐人声口。

上留田行

里中有啼儿，声声呼阿母。

母死血濡衣，犹衔怀中乳。

【评注】濡（rú）：沾湿。

雪中阁望

江城草阁俯渔矶，雪满千山失翠微。

笑指白云来树杪，不知却是片帆飞。

【评注】渔矶：可供垂钓的水边岩石。一片白雪世界，帆影也误作白云。

漆树叹

斫取凝脂似泪珠，青柯纔好叶先枯。

一生膏血供人尽，涓滴还留自润无？

【评注】漆树：树皮裂开后里面乳白色液体即生漆。纔（cái）：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