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香港春季拍卖元明瓷评述

随着2022年5月底，香港佳士得春拍的结束，国际三大拍卖公司苏富比、邦瀚斯、佳士得在香港的2022年春拍也画上了句号。受到疫情影响，国内超一线城市，深圳、上海、北京相继封控，以及今年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内陆买家在香港举行的国际拍卖会中的参与度持续出现下降。在各类艺术品的成交中，竞买份额下降到两成左右。

 

我们明轩集舍持续关注元明瓷器在拍卖市场中的走向以及成交率。苏富比，邦瀚斯，佳士得三家公司，可谓是有惊喜，也有失落，总体保持平稳。

 

在三家国际拍卖公司中，香港佳士得的元明瓷拍卖表现最差，本季一共上拍了八件元明瓷，有四件成交，成交率为50%。由于之前估价800-1200万的元代青花缠枝牡丹纹梅瓶撤拍，使得本次佳士得春拍中没有元明瓷的重器镇场。在八件元明瓷中，成交价最高的是一件元代龙泉窑的青花开光花卉纹四兽首茶叶罐，约为440万港币。

 

此罐乃龙泉青釉烧制而成，通高29.8cm，早年传入日本，被当做茶叶罐使用。为江户时期的大名——久松家族收藏。引起我们注意的是，此罐的造型以及表现纹饰，与同时代的元青花大罐十分相似。

肩部的兽首，罐身中部的花卉纹，罐底部的蕉叶纹，以及青釉的发色，青中闪灰，都具有元末明初的特征。这种接近元青花大罐风格的龙泉窑大罐存并不常见，所以也成为本场拍卖中，元明瓷器的焦点。

 

此罐没有相配的瓷盖，而是配以木盖，并在木盖上覆布，称之为“口覆”。口覆通常以中国明代织锦精制而成，精美的织锦口覆也在此罐上保留了下来，难能可贵。这对我们研究此类元代时期大罐的用途，以及罐盖的材质，都有很大帮助。

 

除此之外，我们还想讲讲本次佳士得撤拍的那件元青花梅瓶。此件梅瓶曾在1990年由台湾鸿禧美术馆出版的《中国历代陶瓷选集》中收录。此件梅瓶肩部绘有四个如意头云肩，内填缠枝莲纹以及飞雁穿缠枝菊纹。主纹饰为硕大的缠枝牡丹。大花大叶的绘画方式，为典型的元代中期青花瓷制品。

 

洒脱的画工是此件青花梅瓶的优点，但是此件梅瓶也有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此瓶的青花发色灰淡，为较差的元青花发色，并不能体现元青花神采幽兰的最佳状态。且釉面遍布均匀的细小开片。在元青花瓷中，较少出现器身遍布开片的情况。应该是制作时施釉较薄，加之出土的环境不好，导致的釉面受损。釉面的保存状态，青花的发色，都属于下品。

 

对于此件拍品的撤拍，很可能与目前的经济形势，以及与卖家的心理预期差距较大有关。在近两年香港的拍卖会中，我们发现“传承有序”“出身名家”对于某件藏品的加持，在逐渐减少。买家群体除了关注拍品的出身与传承，也开始关注藏品本身的质量。一些出身显赫，但是品相一般的瓷器，往往也不会拍出天价。

就像2021年佳士得春拍，一件元代青花莲池鸳鸯纹玉壶春瓶，虽然是来自英国知名古董商埃斯肯纳齐的藏品，但由于其本身品质一般，成交价也仅为125万港币。

 

除了关注本次佳士得的这两件元代瓷，一件流拍的明代瓷器也引起了我们的关注。那就是明代正德年间的青花回回文海棠式盖盒。

正德年间使用阿拉伯文作为装饰的官窑瓷器，一直是这个时期重要的名品。这与正德皇帝信奉回教有关。正德官窑中的阿拉伯文瓷器，通常青花用料鲜艳，质量上乘，多为进口回青钴料，而非此朝普遍使用的石子青钴料。可见皇帝对于此类瓷器的重视。这件海棠形盖盒，器型十分少见，在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有形制类似的作品。拍卖中，此件器物的出价由于未达到估价的180万港币而流拍。可见市场对于此类特殊明代官窑瓷器的关注度还是不足。在资金流紧张的情况下，藏家首先关注的仍是名品器物。

 

总之本次2022年香港佳士得春拍中的元明瓷表现较差。

 

而邦瀚斯拍卖行在此次春拍中所售卖的一对明代永乐青花烛台，一定是这个春季中，最为黑马的瓷器，被称之为世界上最贵的青花烛台。邦瀚斯拍卖一直关注于中国古玉，此次春拍中“中国瓷器及工艺精品”专场中，仅有64件拍品，其中只有两件明代官窑瓷器，都是永乐时期的官窑。一件是永乐甜白釉莲子碗，一件则是这对永乐青花缠枝花卉纹八方烛台。最终以3045万港币的价格成交。

 

大量永乐官窑青花瓷的造型来源于中亚的金属器。这与永乐青花瓷多用于赏赉番邦诸国，以及永乐时期，御窑厂吸收伊斯兰文化艺术元素，进行瓷器生产创作有关。此对青花烛台造型为多棱形，成型难度非常大。青花装饰绘制繁缛，自口部至底足有十一层纹饰，蕉叶纹、莲瓣纹、缠枝菊纹、海水纹、折枝花卉纹依次排列。

 

此类永乐年间的青花烛台的存世量稀少，除了此对之外，著录公私收藏的仅有四件。以600万港币起拍，2500万落槌，含佣金3045万港币成交。这样的成交结果足以说明，明代瓷器中，永乐、宣德、成化，所谓“老三代”官窑仍然是市场追捧以及认可的硬通货。

 

此对烛台，苏麻离青的青花发色浓艳正蓝，属于一级的苏料发色。钴料所表现的晕散状态，以及苏料堆积，呈现出的铁锈斑状态也十分明显，与故宫所藏的两件永乐青花烛台也非常接近。

但此件烛台还是做了牛津热释光的检验，在底胎处打孔检测。可见目前主流拍卖行以及藏家对于永乐官窑的认知仍然十分有限，即便是非常开门的明代瓷器，仍需要辅以科学手段，才能证实业内人士的判断。这也是明代瓷玩家对于自己眼力不自信，以及整体市场认知不足的表现。

 

在2022年香港苏富比春拍中，最引人瞩目的瓷器拍卖专场，非《皇苑蕴珍——刘銮雄御瓷萃珍》莫属。在此场拍卖会中，一共呈现了香港收藏家刘銮雄的八件瓷器精品。这八件瓷器中，有五件明代官窑瓷器，涵盖永乐，宣德，成化，弘治等时期，皆为质量上乘之作。是明初至明中期官窑的典型代表之器。

 

宣德时期的宝相莲花盘，是明清官窑中缠枝莲花盘样式的开端。此种内绘莲花的小盘，最早出现在元代。元代通常在小盘内绘画束莲纹，指一束用缎带扎起来的莲花、莲蓬和莲叶的纹样，寓意高洁清廉。宣德时期在此盘中心绘画一朵宝相莲花，盘的内壁和外壁，皆绘有缠枝莲花，十分灵动活泼。盘中心的宝相莲花纹与明初佛教造像上所饰莲纹相近，象征着纯洁无瑕的品质。应为明初宫廷中的佛前供盘。

 

此类宝相莲花小盘清雅脱俗，存世量少于永宣时期的青花一束莲大盘，也是近来年能够在拍卖市场上所见的唯一一件，估价150到200万港币，最终以302万港币成交，也代表着市场对其的认可。

 

成化青花是明代青花瓷中稀少名贵的品种。尤其是底部写有款识的成化青花瓷，在国际拍卖中总能卖出天价。刘銮雄收藏的这件成化青花双龙纹盘，平等青中略掺有苏料，发色相较纯平等青钴料，更加的深沉。

 

青花双龙纹盘属于成化官窑中的大运瓷器，宫中常备的普通品种。此类器物，在明清历代官窑中，价格都不是很高。唯有成化二字，给其加分不少。但香港苏富比预估的2000到3000万的价格，我们认为还是偏高。此盘最终成交价为1600万港币，低于估价成交，可见刘銮雄也想低价保成交，及时变现。通过此种操作，我们可以看到，目前的买家还是十分克制理性的，在高端拍品面前，有与拍卖行估价做出不同判断的资本和能力。

 

说到2022春季香港拍卖会中，最重头的器物，必属刘銮雄专场中的明永乐青花夔龙纹大罐。此件永乐龙纹大罐，是永乐官窑瓷器中的名品与重器。

夔龙又名香草龙，三爪长鼻，衍生于印度佛教中的摩羯鱼，为海中异兽，常用于建筑物入口，护卫门户。我们在明初永乐所修建的大报恩寺塔的琉璃拱门中，就可寻到此种夔龙的身影。永乐帝笃信佛教，宠信黑衣宰相姚广孝，并御制了大量佛器供养寺僧。此罐就有着供佛的寓意以及用途。

 

此罐用苏麻离青绘制而成，发色浓艳，晕散明显，釉质肥厚，确为明初永乐官窑瓷的精品。估价4500到6500万港币，最终成交价为4272万港币，虽低于估价，但最终成交。基本属于此品类应有的价格。目前最为优质的永宣官窑瓷，都进入了5000万元俱乐部。包括去年保利拍卖以5577万成交的宣德青花永吉祥颂高足杯，永乐拍卖以5750万成交的宣德青花海八怪高足杯，以及嘉德拍卖以7450万成交的永乐釉里红龙纹梅瓶。可见永宣名品的价值，被市场一再确认，价格走势也相对平稳坚挺。

 

最后两件刘銮雄专场的明代瓷，为一件以630万港币成交的永乐甜白釉僧帽壶，以及一张以756万港币成交的弘治黄地青花果纹盘。这两件明代官窑的成交价格，基本属于此类器物品种的正常成交价格范围。也属于经常出现在大拍中的明代官窑品种，在此就不再赘述与介绍了。

本次在2022年春季的香港国际拍卖会中，元明瓷的走势基本平稳，维持了优质元明瓷应有的价格。但释出的总体数量较少，藏家购买的价格也比较理性，可以看到在疫情影响下，苏富比、佳士得等大型国际拍卖公司以精品为主，集中优势征集元明瓷重器的策略。而元明瓷真正的普及之路，以及在藏家中真正的认知提高，仍然是一件道阻且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