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之谜 | 青铜神树：我到底是什么树
日前，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发布2020年度国内十大考古新闻，其中“三星堆遗址新发现六个祭祀坑，考古发掘工作正式展开”高居第二位。1986年，三星堆遗址发现两个祭祀坑，充满异域风情的金权杖、极度夸张的青铜纵目面具、造型瑰丽的青铜神树、神秘肃穆的青铜大立人像先后出土，三星堆文明以冷艳、神秘的姿态迅速走进大众视野。
然而30多年过去了，这个偏安西南一隅的古国仍然有许多待解之谜，引发人们的种种猜想。如今新的祭祀坑发掘工作已经开启，历史的谜团会得到解答吗？
在近些年大火的《盗墓笔记》中，有一本《秦岭神树》，作者南派三叔虚构了一棵位于秦岭腹地深处的青铜神树：坑中间竖着的，是一根直径十米左右的大青铜柱子……青铜柱之上还有很多细小但是粗细不一的铜棍……整个青铜柱的形状，就犹如一棵从石头中长出的大树，枝丫繁盛，直插苍穹。
当然，秦岭深处的这棵神树只是作者的奇妙想象，但在三星堆博物馆中，却真的有一棵3000多年前的青铜神树。
◆3000多年前的精美艺术品
三星堆2号坑中共出土了8棵神树，其中修复得最完整的是一号神树，这也是目前考古发现中体量最大的青铜文物。
神树由底座、树和龙三部分组成，采用分段铸造法铸造，同时使用了套铸、铆铸、嵌铸等工艺，通高3.96米，树干顶部及龙身后段略有残缺。
神树底座呈穹窿形，圆形底盘上由三叉支架构拟出山形，树座上绘有精美的云气纹，寓意“神山”。树铸于“神山之巅”，卓然挺拔，直接天宇。树分三层，每层三枝，共9枝；树枝柔和垂下，每枝中部又伸出果枝，枝上有镂空花纹的小圆圈和花蕾；向上的9个花蕾上各站一只昂首翘尾的小鸟，全树共9只神鸟。树侧则有一条逶迤而下的长龙，身似绳索相辫，整条龙造型怪异诡谲，莫可名状。
如此精美的大型青铜器，放到现在都是罕见的工艺品，更遑论3000多年前的技术。不过，一号神树刚出土的时候，可并不是这么威风。因为坑中的器物在掩埋前已经被人为敲碎，青铜神树重见天日的时候，树干断为三截，树枝断成十八截，鸟儿、果实等碎片多达上千片，层层叠叠散落一坑，根本没有人能想到它曾经的风采。
◆历时10年修复成功
1986年10月，残破的青铜神树被运往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由文物修复专家杨晓邬带队修复。年过七旬的杨晓邬至今记得当年的情景。
首先要想办法让神树重新“站”起来，但是这棵高近4米的神树，总重达150多公斤，而且树干不仅折断，很多地方氧化严重，无法承受焊接。杨晓邬想到一个办法。他和团队在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修复室外面的天井里，搭起一个5米高的棚子和脚手架，围上塑料膜，盖上玻纤瓦，充当临时工作室。他们把神树空心主干里的范土掏出来，在里面塞进一根新的铜管进行支撑，再在铜管与神树之间灌注环氧树脂和范土的混合物进行固定。
接着，修复人员给神树打上铆钉，把断裂的各部件用铆接起来，铆接中间也有一根铜管，铜管插进去后，最外面用螺丝拧起。这棵神树最后使用的铆钉多达上百个，但游客肯定看不出来，因为所有螺帽已经被打磨光滑，又上色做旧，只有内行才能看到修补过的痕迹。
神树虽然“站”了起来，但彼时只有光秃秃的树干，树枝、神鸟、花蕾都还零碎在各处，至于我们今天看到的树上那条龙，最初大家更是想都没想到那是神树的一部分。这条青铜龙被作为单独的器物修复完成后，大家觉得龙的造型弯曲得有点别扭，于是给它正了形，没想到正形后的龙却好像“死”了一般，毫无生气。当神树主干修复完成后，杨晓邬和同事们试着将青铜龙接上去，奇迹出现了：龙爪、腹部与神树紧紧相连，栩栩如生。
后来，神鸟、果枝等细节的修复工作断断续续进行了10年，直到1996年，这棵青铜神树才达到我们今天看到的模样。不过，与青铜大立人像相似，因为专家们未能找到参考依据，树顶和龙尾处依然有残缺，杨晓邬曾说：“或许只有等到又一棵一模一样的青铜神树出土，才会真相大白。”
◆沟通天地的神树
在中国上古神话传说中，树往往和日月运行、天地相通有着密切联系。古籍中最为出名的神树有三种，分别是负责日升日落的扶桑、若木，以及能沟通天地的建木。
《山海经%uB7海外东经》载：“下有汤谷。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山海经%uB7大荒东经》也载：“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这里说的就是上古的“十日神话”，也是我们较为熟悉的后羿射日故事最早的来源。10只金乌鸟背负着太阳停歇在扶桑树上，每天一只鸟轮流从东边向西边翱翔。“金乌负日”的故事是先民们在有限的知识体系下，对太阳东升西落现象最富有想象力的“解释”。东方的扶桑是日出之处，西方的若木则是日落之处，日升日落，都是在树上完成的。而这棵复原的青铜神树上刚好停留着9只鸟，据专家分析，第10只鸟有可能在残缺的树顶部分，也有可能正在天上值日，因此树上就是9只鸟。
此外，天地之中还有一棵被称为“建木”的神树。《吕氏春秋%uB7有始》中记载：“白民之南，建木之下，日中无影，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淮南子%uB7墬形训》中则说：“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建木在太阳的下面，它没有影子，风吹过也不会有声音，神仙们通过这棵树往来于天地之间。而这棵青铜神树上的树叶、花果，甚至“黄蛇”，都与古籍记载中的建木十分相似。树间攀援的龙，或许就是巫师的驾乘。
或许，三星堆的神树并不是特指某一种树，而是扶桑、若木、建木等神树的复合体，其主要功能就是“通天”。神树连接天地，沟通人神，神灵借此降世，巫师借此登天。这棵树是古蜀先民们朴素世界观的体现，也反映了先民们对太阳及太阳神的崇拜，是我们研究三星堆文化内涵的绝好载体。
◆青铜神树会不会有实物原型
青铜神树是古蜀人想象的产物，但这棵根据神话传说复原的神树，会不会借鉴了某种真实树木。有学者曾经做过一个有趣的猜想。
如果不将神树的底座看成一座山，而将其看作大树的板状根部，加上垂下的树枝类似植物中的气根，那么整棵树的外观，似乎很像一棵大榕树，而树上的那条龙，就是盘踞在大榕树上的蟒蛇。这种榕树至今在四川盆地还有广泛分布，或许，3000多年前的先民们，真的见过这么一株大榕树，并将其融入到艺术创作中。
◆延伸阅读|铜太阳形器：我真的不是“方向盘”
三星堆人的太阳崇拜，不止体现在青铜神树上，在三星堆博物馆中，还有一个奇怪的圆圈。有人说它像车轮，但在三星堆的出土文物中，并没有出现车子的痕迹；也有人说它像方向盘，也是这个奇怪的推论引出了三星堆是不是外星文明的遐想。
其实，这个圆圈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神秘。在同坑出土的一个铜神殿屋盖上，有一个“太阳芒纹”与这个圆形器物相似，在四川珙县僰人悬棺墓岩画以及我国南方地区出土的铜鼓上，也有类似的太阳纹饰。据此，专家将这个器物定名为“铜太阳形器”。这种太阳形器是常设于古蜀国神庙中的神器，或者在祭祀仪式上，钉挂起来，作为太阳的象征接受人们的顶礼膜拜。3000多年前，古蜀国已有专门的祭日仪式，并且在诸多祭仪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古蜀人崇拜太阳，据说与当地的天气情况有关。由于成都平原地处盆地，天空常年被云层遮挡，少见太阳，甚至有了“蜀狗吠日”的故事。这种习俗一直延续到东周时期。据《华阳国志》记载，末代蜀王名为“开明”，一般认为，“开明”与“太阳升起”密切相关。而在金沙遗址中出土的国宝太阳神鸟，也与三星堆文明中“金乌负日”的传统一脉相承。
有意思的是，近年来，学术界也出现一种声音，认为这个太阳形器的造型，不是因为崇拜太阳，而是想要囚禁太阳。因为3000多年前气候严酷，常年干旱，人们被天上的“十个太阳”折磨得苦不堪言，这才有了“后羿射日”的传说。当然，在很多谜团没有解开之前，任何一家之言都有可能成为最后的真相。 （读者报记者 董小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