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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婚:浪漫的消亡?

 渔舟夜郞 2022-06-04 发布于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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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皮格马利翁与伽拉忒亚》,让-里奥·杰洛姆(Jean-Léon Gérôme)绘于1890年,现藏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利维坦按:



罗马诗人奥维德的《变形记》中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塞浦路斯的雕刻家皮格马利翁,因为看到当地一位女性拒绝向爱神维纳斯致敬而对女性感到厌恶,“憎恨大自然赋予女性的过错”。他决定专注于雕刻,保持独身。

但念及旧情,皮格马利翁又发挥了自己的特长,用象牙雕刻了一尊女性的雕像,正是他心中完美女性的形象。皮格马利翁与这座雕像朝夕相处,坠入爱河无法自拔,一想到那只是一尊雕像就悲痛欲绝。他恳求维纳斯降下神的怜悯,让自己的生命中能够出现一位如雕像般美妙的女子。

但是维纳斯比较调皮(也可能是更知晓人心所想),她并没有安排一个女子出现,而是直接赋予雕像生命,使其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皮格马利翁回到家欣喜若狂,不久之后两人结婚生子,过上了幸福生活。

你会羡慕皮格马利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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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如果不向子女催婚,在古代可是要吃牢饭的。

越王勾践曾出台过一项规定:女性17岁前、男性20岁前不结婚,父母就是在犯罪。光结婚还不行,为保证生育,政策还规定青壮年不能与老年人结婚。但假如生育了孩子,则有酒、狗、猪等生活物资奖励,甚至还会安排奶妈帮着哺乳。

令壮者无取老妇,令老者无取壮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娶,其父母有罪。将免者以告,公令医守之。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生三人,公与之母;生二人,公与之饩。

——《国语》·《越语》



这跟那个时期连年的战乱有着直接关系:战争限制人口增长,而人口则意味着劳动力、军事力量乃至国家未来,当权者为了鼓励生育,刺激人口增长,自然会赏罚兼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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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勾践剑,现藏于湖北省博物馆。


不过即便是在安定年代,鼓励婚育的政策也一直存在。《晋书·帝纪第三》记载:“冬十月辛巳,制女年十七父母不嫁者,使長吏配之。”换句话说,对于年龄超过17岁的晋朝单身女性,国家将强制配给丈夫。在如此规定下,自然有不少适婚女性会催着家里人给介绍对象——趁自己还有得选。

盛世唐朝则比较有创意。不仅一反传统儒家对所谓贞洁的要求、大大提倡丧偶、离异单身人士二婚(唐太宗李世民有21个女儿,6个再婚),还鼓励富人资助穷人结婚所需资金。一个地区的婚配率,甚至被纳入地方官员绩效考核体系中。

哦对,在唐朝结婚生孩子,国家还会奖励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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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程序相似,但古代对于结婚的礼俗之讲究远非如今能比,究其缘由也是古人对婚姻的重视程度所致。图中所描绘的是1889年光绪皇帝大婚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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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哥伦比亚大学历史学教授史蒂文·明茨(Steven Mintz)所说:“每当人们谈论传统婚姻或传统家庭时,历史学家都会举手投降。”

婚姻制度一直在演变,在不同文化和时代中婚姻都有着不一样的表现形式。想要对人类婚姻历史展开全面讨论,是一件几乎不可想的事情。

不过历史学家还是总结出一个关于婚姻的共性——基于利益。即便我们追溯到首次出现配偶关系的石器时代,也同样能够发现其本质:作为一种组织和控制行为的形式存在,并为养育子女和日常生活提供一个稳定结构。

古代中国的当权者会通过各种今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政策催婚,本质依旧是为了政权与社会的可持续性。而当我们把视线聚焦于中世纪的西方,也会发现类似的事情。

1577年,法国政府制定了第一条婚姻法令,要求成婚双方必须取得父母同意方可结婚,以此确保贵族阶级的财富不会外流。否则,成婚者就有可能被剥夺继承权。由此可见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存在地域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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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的婚姻往往需要在教堂中举行,由牧师作为证婚人,否则会被视作没有得到神的祝福的婚姻。这对信教者来说打击极大,但也加强了教会对于社会阶级的管控。© public


因此,《婚姻的历史》一书作者伊丽莎白 ·艾伯特(Elizabeth Abbott)认为,在有记载的人类历史大多数时期,婚姻都是一种财政安排,是不同家族之间为了最大化稳定家庭财富的经济行为,跟爱情的关系十分薄弱。

这样的情况有多普遍?举个例子,15世纪的英国有一场婚礼,女方父亲一直到婚礼当天早晨才从自己的几个女儿中选出要结婚的那个。两位新人心中的忐忑可想而知。

正如“婚姻”一词的拉丁语“matrimonium”所暗示的那样——其词源便是“mater(母亲)”——中世纪家长并非完全不爱孩子,但他们仍然认为自己的孩子有义务去维系、扩大家族的经济利益,因为这将是个对于整个家族都有益处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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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合著名的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西北大学的心理学家艾里·芬克尔(Eli Finkel)将美国人的婚恋观转变分成了三个不同的阶段:第一阶段从殖民时期持续到1850年左右,这时候的人更多注重婚姻的实用性,经济是双方极为重要的考虑项,所满足的则是马斯洛模型中最底层的两个需求——生理、安全

但实际上,芬克尔所谓的第一阶段,完全可以往前推到人类婚姻最开始的样貌。无论是中世纪的西方还是古代中国,婚姻都是基于共同的利益才出现。梁祝也好,罗密欧朱丽叶也罢,也都是因其故事与时代的格格不入而令人铭记。

至于爱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则被认为跟婚姻毫不相干。人们倾向于认为:爱情不可能成为结婚的理由,因为它属于欲望,是会消散的东西。

比如,十二三世纪的欧洲贵族就会把婚外情视作浪漫的最高形式而非婚姻,因为它没有被残酷的日常生活所污染;18世纪的法国哲学家孟德斯鸠则说过:一个爱上自己妻子的男人很难被另一个女人所爱,因为他往往太过愚钝;更早的情况,一位公元前2世纪的罗马政治家曾因在公共场合亲吻妻子而被逐出元老院。

那可是自上而下弥漫着荷尔蒙的古罗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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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吻》,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Jean-Honoré Fragonard),1765—1770年。© wiki


让风花雪月留在情场,让柴米油盐安住枕榻。数千年的人类历史里,婚姻与爱情一直处于割裂、甚至对立的状态中。当然也有为爱奔赴的情况发生,只是这样的婚姻在那个时期是很难得到官方认可的。

英国曾在1753年通过了一项《婚姻法》,规定一桩合法的婚姻必须具备公开的婚礼预告、年龄证明、家庭成员的明确同意,以此限制婚姻所带来的阶级流动,保证贵族阶级的财富不会外流。

但这也导致了另一番局面。介于英国当局经由教会对婚姻采取的严格管控,伦敦舰队监狱周边地区成了当时著名的秘密婚礼举办地。

监狱声称自己所在区域不在教堂的管辖范围内,因此情侣们可以在这里无视严格的婚姻合法程序与家庭压力成婚。据统计,1750年有至少10%的婚礼在那里举办。

至于爱情与婚姻的结合,则要等到启蒙运动乃至工业化时期才开始出现。这也是芬克尔所说的第二阶段,婚恋观从利益绑定开始往情欲相欢转变。

芬克尔认为,第二阶段(1850年开始)的婚恋观开始强调情感连结,即马斯洛模型中的社会关系与受到尊重的需求,人们会越来越希望在婚姻中收获归属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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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刺画《舰队婚礼》,© wiki


这种转变是怎么发生的?物质条件上,工业革命降低了人们的生存模式难度,吃饱饭变得越发容易;精神层面上,启蒙运动号召人们应该主动追求自由与幸福,我们开始思考为爱结婚的可能。




无爱的婚姻是合法化的犯罪。

——《House and Home: A Complete Housewife’s Guide》,1889,

Marion Harland



相比于启蒙运动,工业革命的影响虽然未必更强,但却是身心多位面的。工业革命不仅让人吃饱饭,也让年轻人从物理上和心理上都离开了家庭,开始独自做决定。不得不提的是,工业革命还为女性提供了工作机会。这在我们听来可能再正常不过,对当时的女性来说却是极不寻常的。

女性有了工作,意味着她们有更多的机会独立生活与做选择,而非只能辗转于厨灶与水槽之间,从属地位由此开始发生转变与此同时,工业革命使得社会的基础变成了雇佣劳动关系,人们也更容易接触到更多的人(比如共事的工友),情感纽带的缔结充满了自由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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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1840年维多利亚女王与阿尔伯特婚礼当天的版画。右:年轻的维多利亚女王新娘肖像。二人的婚礼在信息并不畅通的当时仍然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白色婚纱也是从这里开始变成西式婚礼的传统。

在父系社会所主导的很长一段历史中,“history”作为“his-story”忽视了女性的在场。而人类学家理安·艾斯勒(Riane Eisler)则认为,相较于父系社会以武力征服社会的特性,母系社会往往会基于伙伴关系来建立社会,这其中发挥作用的自然便是女性所蕴含的力量。

女性的觉醒让“his-story”变成了“hi-story”,她们在婚姻的爱情化过程中绝不可能被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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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是婚姻演化的终点吗?

似乎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在芬克尔所总结的第三阶段(1965年至今)中,人们不仅会考虑前面提到的两项需求——安全与被爱,进而开始希望他们的伴侣关系能够成就个人成长与自我实现,因此也有了更高的择偶要求。

这与马斯洛的人类需求金字塔仍旧契合。这一阶段的人不仅希望在婚姻中吃饱饭与被爱,还希望能够与伴侣携手成长。如果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有些人宁愿选择永远的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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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目的不在资产及门第,而在于文学上之地位。因此难得相当伴侣,东不成西不合,有失机缘。幸而手边略有积蓄,不愁衣食,只有以文学自娱尔。”因其公开而反传统的婚恋观,民国才女吕碧城(1883-1943)也成了当时有名的不婚女性。© wikipedia


民国十七年(1928年),《妇女杂志》曾做过这样一项调查。1919-1927年间,金陵女子大学(中国第一所女子大学)的105个毕业生中,结婚的只有17人。

此外,民国时期的湖南、上海、粤东等地均有女子独身主义盛行,各类“立志不嫁会”、“女子单身俱乐部”颇有遍地开花之势。广东人将这些女性称作“自梳女”,而上海一些团盟更有“违愿婚嫁,甘罚洋600圆”的规定,希望入会者能借此明志。

民国时期的这波女性独身主义浪潮,所乘之风吹自新文化运动,唤醒的则是在堂门后头数千年的静默,是国人自我意识觉醒的一件里程碑式事件。

可惜的是,即便是一直在探索民族道路的鲁迅,也不知道娜拉出走后会怎样。只不过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能爬到马斯洛需求金字塔顶端的总是少数——催你婚的人当然希望你能在塔顶邂逅美好,但也难免会劝你留在半山腰,毕竟高处不胜寒。

在很多时候,父母之所以会插手子女的婚恋事宜,是因为他们不相信爱情——更准确的说法,他们认为即使有爱情,也是婚姻先行的产物。

有着丰富被催婚经验的你我他经常能听到这样的话:“我跟你爸一开始也没谈什么恋爱,不是照样过了很多年?还有了你,你看我们现在不也很幸福吗?”我们很难去期望一个人可以跳脱自己的个体经验来看待当下。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听着刺耳,却也的确是道长久的时代烙印。

另一方面,当“孟母三迁”的故事被传唱了数千年,两代人之间除了越发深刻的情感缔结之外,也出现了某种“创业者-投资人”的关联。东方父母愿意为孩子付出所有,这样的投资往往是不存在上限的。但与此同时,父母投资人也更加容易参与到子女创业者的决策环节中来,在数十年里帮助、甚至代替子女做了许许多多决策,从今天该穿哪双袜子到高考志愿,不一而足。

婚姻这桩“人生大事”,更是没有理由不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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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nsplash


我们没有丝毫理由去怀疑任何一个父母对于子女的付出的动机,但恐怕也鲜有人会愿意完全按照父母的意愿度过人生。父母看来一桩好的婚事,未必符合子女对于婚姻的期许。

催婚这件事,便是两代人婚恋观差别最直接的外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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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暂时先回到文章最初的问题:你羡慕皮格马利翁吗?

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做“皮格马利翁效应”(Pygmalion effect),说的就是高期望导致特定领域绩效提高的现象,出处自然是皮格马利翁的神奇遭遇——日思夜想的雕塑变成了活生生的爱人。

但在此之前,皮格马利翁可是对他的象牙爱人一无所知——除了外貌。

神话的叙事中,他们也无需交谈与相互理解,就这样幸福生活在一起,却在日常中连招呼都不打,皮格马利翁也无需费心理解他爱人的心中所想。这可能是最永恒的浪漫,却也有着近乎病态的疯狂。

你愿意成为皮格马利翁吗?这取决于你的婚恋观。

现代人对爱情的痴迷程度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时代。我们未必想要一个皮格马利翁夫人的完全翻版,但也会憧憬一个接近理想模型的伴侣,困苦中与你相濡以沫,月夜下共君把酒言欢。

尚未结婚是一种现象,背后原因是缺爱,但原因的原因,则是缺人。前文我们曾经提到工业革命所重塑的社会结构给人们带来了更多认识人的机会,这是极好的一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数人的诞生始于那台象征工业革命开始的珍妮纺纱机——流水线上辗转着少女隐秘的爱,锅炉房里闪烁着少年悸动的心。是珍妮纺纱机让祖辈们相识相爱在工厂,相守相依于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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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英国人詹姆斯·哈格里夫斯(James Hargreaves)在1764年左右发明的珍妮纺纱机,是第一台现代机械纺纱机,被视作工业革命的起点。© wiki

皮格马利翁有错吗?爱上一个人、一尊雕像、一块石头或者是一块掉在地上的甜甜圈,在没有对人造成伤害的情况下都不应被指责。

在当代,单身有错吗?爱与不爱、婚与不婚早已不是应不应该的问题,婚恋观很私人,不应被拿出来接受审判。可以催婚,但是没必要。做爸妈的怎么就知道子女自个不着急?

现在的情况又是怎样的?人的一生会遇到大概3000万人,其中有4万人会和你相互打招呼,3千人与你彼此熟悉,亲近的人也有约300个。我们每天与数不清的人擦肩而过,却总在听朋友抱怨遇不到合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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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nsplash


珍妮纺纱机还在良好运转,只是这届单身人士“不太行”——但究竟又是哪里不太行了?

芬克尔对婚姻的讨论显然给了我们一个思路:一路走来,人类对婚姻的需求从最开始的饱腹跟安全,到尊重与被爱,再到自我超越携手并进,总在被越提越高。

这还只是时间纵向维度上的演化。生活在每个时代剖面中的人也都有着各自对于婚姻的需求,且这些需求的复杂性也在随着时间而增加。

第一阶段的人可能会关心伴侣家的房子够不够牢固,而现在的情侣则可以因为讨论“村上春树究竟值不值得一个诺贝尔文学奖”而分道扬镳。

因为村上春树而分道扬镳有错吗?当然还是没有,村上春树值不值一个诺奖并不存在标准答案。同理,婚恋一事早已进入“我”时代,你只需要找到合拍、相处舒适的那位就可以了。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梁永安曾说:“要用坚定单身的信念来恋爱。今天很多人是带着问题去谈恋爱去,就觉得自己活得很孤独,或者有着大量的问题,就希望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解除自己的孤独,然后又实现自己的种种愿望。但我们忘了,爱情它是一个成人的活动,尽管有儿童化的那种游戏感,很快乐,但是它本质是一个成长的人,一个独立的人才能拥有的东西。”

找到合拍的人,这事说不难也难,说难也不难——找对象这件事,与其交给珍妮纺纱机,不如交给Internet。

早年间,传播学者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提出过一个著名的概念:媒介即人的延伸。纸媒是视觉的延伸,广播是听觉的延伸,电视是视觉、听觉的综合延伸。

至于互联网,因其双向互联的概念而成为了思想的延伸——一种更完整的“人的延伸”的概念。这种延伸不再限于感官,更在于全方位的体验。我们在线下所做的事情,挪到线上之后也会有全新的呈现。

举个例子——云婚礼。

在刚刚过去的520里,社交平台Soul官方推出了“520集体云婚礼”主题群聊派对活动,共有约5000对在Soul上相识,已经或是即将结婚的年轻情侣报名,希望可以让各地好友共同见证他们的幸福。

从表演嘉宾到云婚礼策划师/司仪,从迎亲到真情表白,云婚礼既有平常婚礼的仪式感,也有云抛捧花、万人同送祝福的有趣环节。

在Soul上,云婚礼不仅能够重新塑造线下婚礼的热闹气氛,还可以冲破距离的限制,让更多人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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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婚礼进行时,网友刷屏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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