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皇帝劫：六死内斗、一亡外敌的西燕君主（上）

公元384年农历三月，当慕容垂于东方叛秦、攻击前秦重镇邺城（今河北临漳）时，在前秦担任北地（今陕西耀县）长史的慕容俊之子慕容泓立刻逃出函谷关，招集数千鲜卑士卒后，又杀进关内，进驻华阴（今陕西华阴县），击败秦将强永，自称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建立了一个新的王国，历史上称之为“西燕”。大概是由于这个国家地盘既小，只占有今山西一带；统治时间又短，只有区区10年吧，因此未被列入十六国之中。不过，当时的慕容泓可不这么认为，在为自己加衔称王的同时，也推举东方的嫡亲叔父慕容垂为“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领大司马、冀州牧、吴王”。无论“吴王”也好，“济北王”也罢，都是当年前燕帝国给予的封爵，因为他们都是“天潢贵胄”嘛，不同的是，慕容垂把年号改为“燕元元年”，慕容泓把年号改为“燕兴元年”罢了。慕容泓的弟弟慕容冲在苻秦政权担任平阳（今山西临汾）太守，听说哥哥称王，也起兵反秦，结果被前秦打得大败。而慕容泓却不但又打了个大胜仗，还击毙秦军统帅、苻坚之子苻睿，顿时声威赫赫，实力也迅速膨胀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慕容冲只得率领八千鲜卑骑兵来投奔哥哥，此时，慕容泓已经拥众10余万了。有了这么多的资本，慕容泓便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直向秦都长安挺进。

慕容泓（？～384年）

可是，慕容泓的高级参谋高盖等人却认为，慕容泓无论恩德还是威望都比不上其弟慕容冲，而且执法严峻而又苛刻，便于当年六月将其杀死，拥立慕容冲为“皇太弟”，并代行皇帝职权——因为此时前燕帝国的末代皇帝、慕容冲的哥哥慕容暐尚在长安，无论慕容垂还是慕容泓、慕容冲，至少都在表面上仍然尊这位“故主”为帝。投桃报李，慕容冲也封高盖为尚书令。至于杀兄之仇嘛，自然就不足挂齿了——很可能这也是老弟的意愿呢。只可惜了慕容泓，从立国登基到突然被杀，前后不过三个月左右。其时，他的弟弟慕容冲26岁，哥哥慕容暐35岁，介于其中的慕容泓，大概30岁左右吧。只是在位时间如此之短，在开国君主之中，应该是很少见的。虽说比前秦开国君主苻洪要长些，可苻洪在此之前就当了多年的实际领袖哪。

慕容冲是慕容俊最小的儿子，前燕灭亡时才12岁，与14岁的姐姐清河公主一起被掳至长安。清河公主长得很美，苻坚将她纳为嫔妃，很是宠爱；慕容冲也生得眉清目秀，成了苻坚的男宠。由于姐弟俩同时获得秦王苻坚“专宠”，以致前秦后宫的其余嫔妃宫女们全都失宠了。于是，长安城里便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晋书·苻坚载记下》）人们都担心这姐弟俩成为祸乱之源，经过丞相王猛恳切劝谏，苻坚才不得不忍痛割爱，把慕容冲送出宫外。

慕容冲（359年～386年）

如今，慕容冲继承哥哥慕容泓的遗志，率军一直打到长安城下。苻坚站在城头，大声责骂慕容冲道：“奴才！你何苦赶过来送死？”慕容冲答道：“奴才正因为不愿再当这受苦受难的奴才，才欲取你而代之啊！”苻坚因为他从小受到自己宠爱，就派人出城送给他一件锦袍。慕容冲却派人以自己的口吻答道：“孤王如今心在天下，怎会再看重一件锦袍的小恩小惠？你们君臣如能知道天命已经改变，早早束手就擒，并送出我家的皇帝哥哥，孤王自然会宽待你们苻家人，以报答以前的恩惠。”直把苻坚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这年年底，慕容暐因在长安城内行刺苻坚失败而被杀。第二年正月，慕容冲于长安城外的阿房宫正式登基称帝，并将燕兴二年改为“更始元年”。在长安城下拼杀数月，苻坚与其太子苻宏先后弃城而走，慕容冲终于在六月份杀进城内，不知是发泄仇恨呢还是满足贪欲，他纵兵大肆抢掠，使城中百姓“死者不可胜数”（《资治通鉴》）卷一百零六）。而慕容冲虽然占领了长安，却畏惧叔父慕容垂太强大，不敢返回东方故土，就把都城定在长安，并鼓励士卒种田务农，安家落户，作长久居留之计。你想，那些鲜卑将士们当初就是因为渴望回归家园，才举兵叛秦的，可是在已经作出巨大牺牲后仍然不能东归，怎能不怨恨！在这种情况下，左将军韩延乘机于更始二年（公元386年）二月发动兵变，杀掉慕容冲，拥立慕容冲手下的大将段随为燕王，把年号改为“昌平元年”。慕容冲在位不到两年，只活了28岁——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想当奴才而欲当君王，有此愿望的人如过江之鲫，本来也无可厚非。问题是，仅仅当了不到两年的君王就被斫掉了吃饭的家伙，倘若预先知道要付出如此代价，不知慕容冲是否还会作出这一选择？更何况，当时他虽然在苻坚面前算个奴才，可是身为平阳太守，在自己下面的一大群奴才面前，他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主子么！

（《高处不胜寒——皇帝与他的后妃儿女们》系列之1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