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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帝国3:居鲁士大帝(下)

 时震球 2022-06-05 发布于江苏

居鲁士拿下巴比伦,充满了戏剧性。

巴比伦也是中东文明的大玩家,历史超过了千年,故事很多,大家只要记住两个人就行,第一个是大名鼎鼎的汉谟拉比,这个人统治的国家史称古巴比伦王国,时间大概在公元前1750年左右,他最被人熟知的便是《汉谟拉比法典》,这部法典被镌刻在一个墨绿色的玄武岩上,是人类历史上第一部成文法典,里面既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同态复仇原则、也有影响人类历史几千年的证据思维、契约思维。我们这代人,即使不熟悉这段历史,听周杰伦的歌也会对这部法典略知一二。现在这部法典被收藏在法国卢浮宫,是属于镇馆之宝级别的存在。

汉谟拉比法典局部图,法国卢浮宫馆藏

第二个就是我们上面已经提到过的尼布甲尼撒二世。关于这个人,说一件事情就行:当年伊拉克政治强人萨达姆的梦想就是恢复尼布甲尼撒二世曾经的辉煌与荣光。号称世界文明七大奇迹之一的空中花园,就是这位老大任内为了讨女人欢心主持修建的。在2700年前的中东,如此工程需要多少国力支撑,也侧面反映这位国王治下的巴比伦的强盛。他治下的新巴比伦帝国是当时两河流域绝对的一哥。

(空中花园想象图)

这样的一个对手,照理说绝对是块硬骨头。所以当居鲁士兵临巴比伦城的时候,他内心是做好了打一场恶战的准备的。巴比伦城墙太高太厚,城内的守军也是数量众多,储存的粮草也足够支撑好几年,按照正常套路来,不打个昏天黑地、血流成河是不可能拿下巴比伦城的。

但是当一个人处于上升期,连运气都站在他的一边。

就在居鲁士摆开架势准备玩命的时候,巴比伦著名的蓝色“伊斯塔尔”城门自己打开了,里面出来了一群人,看见居鲁士就口称万岁,倒头就拜,看的波斯将士目瞪口呆。过了许久,反应过来的波斯君臣才算确定:他们拿下了巴比伦,拿下了这座当时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最大、最繁荣的城市,没费一兵一卒!

(巴比伦城想象图,蓝色的是伊斯塔尔门)

伊斯塔尔门复原图,柏林帕加蒙博物馆)

原来随着尼布甲尼撒二世的去世,新巴比伦迅速衰落,不再出现过强力的国王或者强势的人物。内部开始滋生享乐,腐败就像病变的细胞一样迅速蔓延到帝国肌体的各个角落,阶层对立矛盾越来越尖锐,国家力量被蚕食。到了居鲁士时代,新巴比伦帝国成了一个徒有其表的空架子。这时候巴比伦的国王推行了一系列的内部改革措施,希望力挽狂澜,但是遭到了国内既得利益阶层的强烈不满,其中以宗教僧侣的利益受损最为严重,于是这帮人的怒火积攒到一定程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城投降了居鲁士,巴比伦就这样实现了“和平解放”。

至此,波斯帝国版图从西奈半岛到波斯湾,几乎占据了整个两河流域,版图之大、人口之众、经济总量之庞大超越了历届中东一哥,成为当时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帝国,居鲁士的征战事业达到巅峰,为此居鲁士给自己上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尊号“宇宙之王”

按照地图位置,在基本统一了两河地区后,接下来波斯的征服行动,无疑是埃及。

不过就在居鲁士准备进攻埃及的时候,帝国东方的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部落马萨格泰人揭竿而起了,居鲁士不得不前去平叛。看上去这一次出征似乎只是去解决一个小麻烦而已,然而这成了居鲁士大帝的最后一仗。

相比于波斯,马萨格泰人的文明程度相当于原始部落,综合实力来看肯定不是波斯的对手,但是野蛮人特性决定了这帮人都是不要命的主,是那种在地上捡块砖就敢往前冲的人,绝对不好对付。而这帮家伙的头领,居然是一个死了老公的女人,她是原来部落酋长的遗孀。大家可以想象,在这样一个野蛮的原始部落,一个寡妇可以镇得住这帮亡命之徒,那这个女人本身得彪悍到什么程度才行。我们常说凶的怕横的,横怕不要命的,而这位马萨格泰女酋长,就是属于不要命的一类。所以当居鲁士领兵前来的时候,这个女酋长的抵抗异常顽强,双方拉锯了很长时间,死伤非常严重。在一次大战过后,居鲁士活捉了她儿子,本来以为这下子这女人该认怂了吧,结果她派出使者去见居鲁士,非但没有服软的意思,还放话出来:要么放人,要么和你拼命。而她这个儿子也是个硬骨头,找机会自杀了,一点没给老妈添麻烦,而死了儿子的女人,暴怒的程度大家都懂得。结果在双方在下一次对战中,马萨格泰几乎全民皆兵,就像嗜血狂魔一般对着波斯军队疯狂冲击,战斗从上午打到傍晚,双方将士成片地倒下。波斯军队自开始征伐以来,从没遇到过规模这么大、伤亡如此严重的战斗,但居鲁士没有退让的意思,横刀烈马冲杀在第一线,波斯军队在他们领袖的感召下,杀声震天,一往无前。

就在这时,一支标枪刺穿了居鲁士的胸膛。

已经年过60的波斯王口中的鲜血喷薄而出,巨大的后坐力把他从马背上重重地掀了下来,仰面摔倒在沙场中。他的将士们纷纷聚拢过来,用身体护住他们的国王,居鲁士分明能够看到他们惊恐的眼神和悲痛的嚎叫,可他既听不见他们喊叫的声音,也说不出来一句话。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倒流了似的,他的脑海里越来越多浮现出了他传奇人生的一幕幕过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想爬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能听到自己心脏沉重跳动的声音。终于他感受到了越来越困难的呼吸,眼里的光芒随着血色残阳一道,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一代雄主居鲁士大帝就这么走完了传奇的一生。

有人说居鲁士一生征战,最后居然在这么个女人手上翻船,实在可惜了,不然他一生的履历将非要完美。

我倒觉得居鲁士作为一位马上皇帝,南征北战是他的宿命,从某种角度看,马革裹尸何尝不是他的最好归宿呢?居鲁士的一生已经足够耀眼,他创下的这番事业,奠定了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220年的国祚,聊慰平生、已然足够,何必拘泥于是否完美呢。

我倒是很想说另一个话题:居鲁士从一个地方部落的领袖,只用了25年时间就创建了这么庞大的帝国,靠的是什么独特心法做到的?

我自己的看法是:宽容、厚道。

纵观他南征北战的一生,不管是对他的外公阿斯提格斯还是对其他的被征服部落,除非迫不得已,大部分时候他对被征服者一贯秉持包容的态度。而且,如果更进一步分析居鲁士的这种作风,你会发现,他越宽厚,他的征战事业就越顺利;他对于被征服者越尊重,他的帝国版图就越来越大。

(居鲁士)

这看上去挺违反常识的,其实逻辑非常简单。借用今天全世界都流行一个词来解释:飞轮效应。

飞轮效应是亚马逊公司创始人贝佐斯提出的一个商业思维。大概意思是有一个巨大沉重的齿轮,你要去推动它要费很大的劲,但是你如果坚持不懈往同一个方向推动这个齿轮,刚开始的时候可能费力不讨好,轮子转的很慢,但是时间一长,你会发现轮子越转越快,轮子依靠惯性与积累势能就能转动,需要你花在上面的力气反而越来越少。

居鲁士的宽厚与帝国事业发展的关系,正是一种信用飞轮的体现。

居鲁士完全可以依靠武力横扫天下,但是靠蛮力征服有一个后遗症:难于管理。被征服者一旦逮到机会就会揭竿而起,这就造成管理成本的上升,反过来也会影响扩张的步伐,最后不得不动用屠城手段来保证稳定,14世纪的蒙古人的三次西征就很典型。居鲁士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充分领会了“胡萝卜加大棒”的管理精髓,一手依靠强大的军队,给予所征服地区武力上的威慑,没人敢轻举妄动;而另一手他通过保护被征服地区的人员生命财产的安全、尊重当地宗教信仰的方式来怀柔反对力量,获得认可。一开始大家觉得他是做秀,效果有限。但是长期坚持做下去,随着征服的地方越来越多,做秀就能形成口碑,最后转化为巨大的舆论优势。渐渐地所有人对居鲁士都会建立这样一个稳定的预期::硬刚死路一条,归顺日子照过。既然如此,谁还会真的会豁出去死磕呢?

其中他的宗教政策和民族政策非常高明。

对于人类来讲,信仰是最坚固(甚至是顽固)的精神支柱。一个民族有信仰的时候就不会被轻易击垮,而当人们被征服的时候,强迫他们改信别的宗教,这恐怕比在肉体上消灭还要难受。居鲁士作为大政治家,非常清楚宗教的威力。所以他每征服一个地方,有两项纪律必须遵守:第一个绝对不允许劫掠当地的神庙(神庙里有大量的财宝),非但不能骚扰,某些特别重要的神庙,居鲁士还要亲自拜访,临走还要给神庙送上礼品,以示尊重;第二,信仰自由,不强制改变宗教信仰,受到宗教迫害的一律给予宽容。最精彩的例子,是当他征服了巴比伦后,立刻将当年被尼布甲尼撒二世奴役的、史称“巴比伦之囚”的犹太人全部释放回耶路撒冷,归还犹太圣物并且拨钱帮他们重建圣殿。这个善举后来被写进了犹太教经典《旧约》中,到今天,居鲁士在犹太人心目中依旧享有崇高的地位。而在当时,这些举动为他赢得了巨大的威望,进而带来两大收益,第一是因为宽厚,他出征时根本用不着动武别人就开城投降了,扩张的效率大大上升。第二是他不扰民、不改宗,人们就能真心臣服,内部就能安定,治理的成本大大降低。两者互补,才能够解释为什么如此庞大的帝国,只用了25年就扩张完成了,如此效率绝不是一味依靠武力能做到的。

(居鲁士铭简,记载了释放“巴比伦之囚”返回耶路撒冷)

正是由于这些文治武功,居鲁士才能成为亚历山大大帝之前两河与希腊文明最伟大的政治人物。包括亚历山大本人,终其一生对居鲁士大帝也是极为仰慕。后来当亚历山大大帝征服波斯后,对波斯皇室礼重有加,我想其中也有对居鲁士敬重的情怀在起作用。也正是由于这些文治武功,历史才对他冠以“居鲁士大帝”的称号。要知道,世界历史能被冠以大帝(The Great)称号的,如凯撒、查理曼、苏莱曼、彼得一世,哪个不是纵横捭阖、名重史册的人物,能和这些人比肩,可见其历史地位。直到今天,居鲁士还是伊朗人的精神图腾,被尊奉为“伊朗之父”。我想,他配得上这些荣誉。

让我们再一次看看他豪迈的宣言:“我是居鲁士,宇宙的王、伟大的王、强力的王、巴比伦的王、苏美尔和阿卡德的王、世界四方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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