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湘西人到底有多彪悍？看他们给外嫁女撑腰就知道了。

子鱼说：

好久没见苏苏，疫情一来，她这行业算是最惨，导游们都各谋生路去了。据说黄山猴坑请导游们去摘茶，两百块钱一天。苏苏直接回老家歇着去了，休养身心，在老家她盖了一套大房子，给我们看照片，非常漂亮。这是她在老家住着，心里头长出来的文，一股浓浓的湘西风。

土匪那味儿。

作者：苏苏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越大，越怀念过去，这些年我愈加怀念小时候老家的一幕幕，那些逝去的老一辈亲人，那些快要消失的民俗乡情，其中全村出动给外嫁女儿'争眼'是件让人难忘的乡俗,往事不可追，唯余回忆。

我老家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地区，民风甚是彪悍，那时候汉族同胞没啥事都不会去我们那里，狗都格外凶，外人刚到村口，好家伙，狗声鼎沸，大合唱般的狗吠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让人心生寒意。记得90年代中，我十岁左右的时候，每日晚饭后，我们村的小伙子就和隔壁村的小伙子们开始在农田打架，双方各有二十多个，就为了一条界沟，天天如此，两边的小孩子们就在后面呐喊助威，帮忙捡石头。

我们村的女孩子也很彪悍，嫁出去没几个软了吧唧的，都是“铜罐子”，顾名思义，就是摔不烂，也锤不扁的厉害东西。这些铜罐子姑娘们嫁出去后，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拿捏住婆家，让婆家紧密团结在自己周围，日子越过越红火。偶尔干架没干赢，也会哭着跑回娘家搬救兵。

但凡事也有例外，也有个别性子软的，本份的。这种姑娘嫁出去就容易被欺负，这种姑娘还傻，被欺负了也只会打落牙齿和血吞。

还记得我们村为了一个个的外嫁女出过气，几乎是全村都出动了。印象最深的有几个，有个本家姑妈，父母都不在了，家里男丁只剩一个傻乎乎的弟弟，也娶不上老婆，靠着全村人团结帮忙，手把手教他种地种菜种果树，带他做副业，采茶叶做建筑小工之类，才勉强糊口。这个姑妈嫁出去后，遭遇到恶邻，婆婆也有点欺负她。当年女方家没有男丁或者家里男丁不行的，基本上都嫁不到好人家。这个姑妈的老公也是个窝囊废，不敢还手对抗邻居，也不敢怼自己妈，这本家姑妈孩子也小，说是自杀又不舍得，日子过得水深火热。

于是她一受欺负就跑到父母坟上哭，在山上干活的乡邻遇见好几次，那叫一个凄惨，在坟头边哭边打滚，伤心至极。那时候老一辈们都还在，后来我们村的老人们受不了了，这不是欺负我们苏家没人吗？于是在风雨桥开会，村里用公款做了一场席面，发动所有在家的男人们去出了一口气。大家开着两台手扶拖拉机，大概三十多个壮汉，喝完酒就浩浩荡荡出发了。

到了他们村，先把欺负他们家的邻居打了个半死，锅碗瓢盆都砸了个稀烂，房顶都给揭了，几十只鸡鸭都杀了扔到地上。然后再让婆婆跪在我姑妈前面道歉，完事了才回来。后来他们两口子在我们村摆了一场大席以感谢全村人，现在那姑妈因病去世了，但她后面的日子过得舒心极了。

如今她儿子只要路过我们村，或是清明给外公外婆上坟时，永远在村口就下车，见人就掏烟，跟大家热情寒暄，舅舅老表的叫个不停，在外遇到，他也是非常热情帮力所能及的忙，我们村里修路建庙祭祀，只要他知道都会积极出钱出力。

这就是以前家族的力量，那时候宗族观念重，外嫁的姑娘如果受到夫家虐待欺压，全族人都会出动收拾夫家。那时候老人们都还在，同族人是很团结的，那时候法制也没如今这么健全，大家都是法盲。那时候我们那边街道上甚至有标语是这样写的：打警察是违法的！掀翻警车是违法的！挖断公路是要坐牢的！同情那时候的政府…可想而知我们那时候是多难管理。

就算到如今，我们当地高速公路入口，一般都有醒目的大牌子写上：贷款修路，收费还钱。有一次有个北方朋友看到，很惊讶地说，哎呀，干啥还要写这个解释，这个不是应该的吗，呀呀呀，你们这边老百姓可真厉害，我们那边老百姓可听话了。

有时候，也不一定要动手，我们村的人才到村口，对方村里就赶紧派出和事佬来迎接，笑容满面打着各种圆场，至于参与了欺压的公婆，早已逃之夭夭了，只剩下跟我们有点关系的女婿在场。女婿一般都是要承受怒火的，只不过看在姑娘面上，会留几分情面。等大家在堂屋落座，摆好席面，双方各自派出舌灿莲花，口齿伶俐之人，大家你来我往，引经据典，好不热闹，就跟周星驰《九品芝麻官》里吵架的名场面一模一样。

有时候，遇到双方和事佬水平高的，说着说着，还会握手一笑，开始唱山歌来化解，劝说双方要好好过日子。男方一般姿态低点，都是唱着自己的不是，让这么聪明能干美丽的姑娘受苦了，再唱几句公婆的不是，再装模作样让女婿跪下道歉，基本上这事就差不多过去了，大家吃好喝好，就开着敞篷拖拉机回家了。

这些在八九十年代是常有的事，本村外嫁女受欺负，全村男人开手扶拖拉机过去“争眼”。小时候见过几次大型斗殴，一般是外嫁出去的女儿，回来哭诉，跟父母兄弟密谋一番。然后娘家父母做几桌子丰盛的饭菜，请村里老人青壮汉们坐下吃席，期间母亲和嫂子弟媳们哭诉外嫁姑娘的不易和遭遇，那种能说会道或者会哭的老实人，尤其能煽动大家的愤怒情绪或引起同情。

放下碗筷，约好时间大家就开着拖拉机往外嫁女的婆家所在地出发。有时候遇到对方过分的，有些叔伯还会扛着打鸟的猎枪（当年枪支管理没有如今严格，当地少数民族有打猎的传统，如今都上交了），毕竟相当于娘家的态度了，枪杠子里出政权，出话语权。对方一般看到我们的猎枪就怂了。有时候遇到那种过分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或是虚张声势的婆家，直接抬起猎枪一枪杀掉婆家养的大肥猪，毕竟那时候也就是猪值钱点。一般到这里婆家就彻底怂了。

以前的老一辈人非常看重名声，外嫁姑娘被人欺负了，其他村的人就会说：某某地方人太没用了，嫁了的姑娘在婆家被欺负成这样，娘家地方也不敢哼声。这种情况只要娘家地方有个出头招呼一声，基本上全村都会去给外嫁女撑腰的，毕竟家家都有姑娘外嫁，都可能会有需要别人的时候，更何况我们村本就是同宗同族同姓，同气连枝。

我老家的少数民族，因为种种现实原因重视男丁，但不轻女，女孩子甚至被看得更重，而且女人地位很高，话语权很大。女孩出嫁时，娘家没亲兄弟也会让堂兄弟背出门，背过风雨桥再上车。

我老家还有句话这样说来着，一家的媳妇，百家的女儿！

有一次，我放学后正围观叔叔们打牌，那是大概九四年，我十岁。我那个嫁去邻村老实巴交的堂姑妈，被婆婆和老公摁着在地上打了（我们村嫁出去那么多姑娘，大概有5个性子软的老实人），恰好小堂弟因为没完成作业被老师留下补作业，回家晚了，路过姑妈家门口刚好看到那一幕，跑着哭回来告诉我们。大家把牌一扔，一圈人都回家找家伙，一到姑妈家就把婆婆的东西都砸了（他们分家了）。尤其她那个尖酸刻薄的婆婆和大姑子，都被扇得跟猪头似的。后来还跟姑父家的堂兄弟们狠狠打了一架，我们生气地把姑妈表弟表妹们都带回来了，回村就看我们村口摆了六口大锅，婶子奶奶们正热火朝天的做席面迎接我们，有肉，有当地特色血鸭，飘香十里，至于姑妈，早就被奶奶她们心痛地迎去房间安慰出主意去了。后来姑父带着他们家族德高望重的和事佬上门接了几次，保证好好过日子不再动手，才让姑妈表弟表妹们回去。

反正那时候的态度就是，欺负我们寨子里的姑娘，你以为娘家没人啊，全村都去，哗啦啦一大片，很是壮观，这是小时候常发生的齐心协力的事情；现在法治社会，大家忙着赚钱，也文明了，老一辈也凋零了，基本上很少这样了。不过若是过分的，本家族人还是会上门讨说法，只是没那么野蛮了。

我们村都还好，没有闹出人命，邻村有个年轻女人，老实巴交，孩子都生了三个，丈夫也是个脓包。婆婆是十里八乡出名的恶妇，长期被婆婆欺负，有一次跟婆婆吵架后服毒自尽，才三十岁，最小的儿子才2岁多，娘家妈妈哭昏了好多次，丧事那天娘家人召集隔壁村的人一起有几百人出席，吃完饭后把碗筷桌子通通砸烂，把她直接埋在了婆婆房间。把婆婆房子烧了一大半，公安局来了鸣枪也不行，群情激愤，婆婆躲出去大半年才敢露面，门也不敢出，娘家人只要遇到就追着打。

邻村还有个长辈嫁到不远的隔壁村，生了四个儿子，个个成家立业，操劳了一辈子，辛苦极了。老伴去世后，四个儿子推诿不赡养老人，最后自尊心很强的老人寻了短见。记得老人入棺的当晚，我们几个村凡是沾亲带故的，凡是能打架的，无论男女老幼全都去了隔壁村。把老人四个儿子家全砸了，那个去世的老人在我们几个村辈份是很高的，后来这四个儿子的儿孙都没人结亲家，名声臭了。

我老家处于四个省交界的地带，都是少数民族。这些地区都有接女儿回家过节的风俗，我老家农历四月初八姑娘节，六月十六小端午，还有清明、过年都会热情邀请嫁出去的女儿拉家带口回来过节扫墓，上到八十岁的老姑奶奶下到新嫁的姑娘都得回来。过节那天，早早派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去外嫁女家接上姐妹，姑婆，外甥们回来，大家热热闹闹地过节。

在我老家，女儿也是宗族之人，也会回家捐钱捐物修路修桥，修宗祠寺庙等。我们隔壁广西三江侗族人，出嫁女还会每年春节回村里举行百家宴，整个村子热热闹闹地一起聚会，唱侗族大歌，跳舞喝酒，可热闹了。有机会大家一定要去三江旅行，去我们老家旅游，感受不一样原生态的民族风情，秀丽风光。

我很怀念从前的热烈，只是现在人的血性都丢失很多了，都很文明，也很软弱，心里的各种小算计增多，常常所谓的文明，就是怂加算计多，我不是鼓励这种野蛮，野蛮危害也不小，但人失了血气，真的也是一件没意思的事情。尤其是遇到国仇家难的时候，要是血气在，保家卫国是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