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国开国伟人在《体育之研究》中说过一句话：“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这句话用在Netflix美剧《爱，死亡，机器人》中，可以得到的充分体现：在第14集《齐马蓝》中，一个全身被高级合金覆盖的艺术家身材高大，出自其手的艺术作品也屡屡赢得市场的好评。这样一个拥有文明的头脑和强大的躯体的“赛博朋克”般的机器人满足了我们对未来人类愿景的全部想象——那时不再有疾病，器官坏了就用二极管和纳米级电路取代；不再有遗忘，所到之处总有一个贴心的备忘录助手与你如影随形，从你喜欢穿的袜子的颜色到今天是想喝香槟还是白葡萄酒，它全都门儿清，而且绝不出错。 但是唯有一点是科技进步无法缓解的——你如何解释你的生活，你心中的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也许是厌倦了人类社会中的追名逐利，也许是参透了生命原初的真谛，影片中的高大机器人最终选择在一片注满了最接近“ZIMA蓝”的池水中了结自己。也许在那个解体的瞬间，他终于得以从形体的束缚中解脱，回到了那个他最擅长也最熟悉的工作——擦拭一个并不庞大的家庭游泳池，一遍一遍，乐此不疲。 有人说这是《爱死机》中最精彩的一集，有人从中看到了斯皮尔伯格的电影《人工智能》，有人看到了老庄周易李叔同，有人看到了尼采加缪西西弗。我想，《齐马蓝》是温情的，它没有展现当生命意义缺失时人的痛苦挣扎，没有展现大多数人其实只能忙于生计无暇思索人生的社会现实，没有展现未来世界中依然会广泛存在的阶级与剥削。同时，《齐马蓝》也是深刻的，它极度克制地诠释了艺术与人生的关系，浮光掠影般地将问题的矛头指向了终极关怀和生命的意义这一重大哲学乃至神学问题。 当人们搞不清自己所爱的究竟为何时，最初的选择就会占有一席之地。寻花巷陌之后，心中所爱也许是总角之宴上的惊鸿一瞥；千帆过尽之后，最钟意的旋律或许只是那简单中有无穷变幻的卡农；珍馐海馔过后，最想去品味的可能就是那禅茶一味。人生有许多个第一次，众多第一次的集合也许就是你整个的人生机缘。 北野武说：“虽然辛苦，我还是会选择去过那种滚烫的人生。”陆游说：“王侯蝼蚁，毕竟成尘。”霍金说：“正因为你爱的人住在这里，宇宙才有了意义。（It would not be much of a universe，if it wasn't home to the people you love.）” 找到内心的热爱，也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命的意义。但是问题是要想找到那份属于自己的热爱并不容易，我们都看过电影，可有几人会把电影当作热爱呢？我们都学过诗词，可我们可曾真正走近过哪位诗人、真正了解他的一生呢？ 我想，并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热爱，一个人的经年累月形成的日常就透露了他的热爱与否。一个办了卡却无法说服自己每周去健身房的人，或许不是因为懒惰，那只能说明健硕的身材并不能真正吸引他；一个吵着要学表演、去横店当群演的青年人，总是迟迟不肯买一张真正的火车票，那也只能证明演艺事业并非他的热爱。也许我们中间的大多数人都像叶公好龙中的叶公一样，只是亲近那条从不曾真正出现过的龙的形体，我们甚至不愿听龙的咆哮，也不愿花费大量的时间去与龙共舞，因为我们在潜意识里能够冥冥感知到热爱的另一面中有太多的未知元素，远不如当下的一切那么亲切、安全和稳定。 我想，一个人热爱与否，就看他的行为。如果我是一个处处不肯出风头的人，也许我的热爱就是平淡安稳的生活，这无可厚非——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如果我是一个能够每天坚持读书看报并尝试写作的人，也许写作就是我的热爱。如果一个人能够始终不渝地围绕在你的生活周围，时光也不能使他离开，也许你就是他的热爱。 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是的，活在这个世上总得有些依恃，物质上、精神上，缺一不可。只有物质，会陷入贪婪，只有精神，会走向虚无。热爱是我们打发时光、度过人生的一种方便，因为只有在做热爱之事时，我们才能更少地感受到时光的流逝、生命的缩减，我们才能在一个个片刻的乐以忘忧中忘却时间、获得柯烂忘归般的心流体验。 有了热爱，也仍旧需要勇气和坚持。对于所有支撑我们走向更好未来的东西来说，都是有成本的。没有一本世界名著不是反复打磨过的，没有一个世界冠军是不曾刻苦练习的，没有一种天赋是上天赋予后永不回收的。王安石撰文伤仲永，陆游“尚思为国戍轮台”，文天祥“人生自古谁无死”，生命的意义从来都与价值、才华和选择有关。你的选择，就解释了你的全部人生。文天祥以死证明了自己爱国，司马迁以忍辱负重、坚持创作证明了自己对于历史的热爱，阿基米德用生命证明了自己对科学的热爱。仓央嘉措说：“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生死来句读。”而我想说，一个完整的句子就是一个完整的人生，有所句读总强过残词略语。 是的，我们有双亲、有家庭，照顾他们的感受、听取他们的意见、维护他们的幸福等等无一不是让我们放弃改变的好理由、好借口，是啊，我每天工作、通勤、维系亲情和友情，就已很疲惫，你还让我去热爱，好不负责任、好冷血的一个人！但是我想说热爱如果存在且被忽视，它就会成为我们最大的心病，因为你总是会在心中响起类似这样的一句话：“我深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 人生最有意思的事，就是设计一套属于自己的人生攻略，并遵照它、维护它、践行它。生在中国，犹有这种感觉。一个特殊的制度，一个古老的东方大国，一个有儒释道深远文化的地方，它如此特殊，如此与众不同，这像极了我们，有如此多的想法，有如此多特殊之处——那就只能坚持自己的路、一路走到黑，走到黎明。 付出总是需要成本的，尝试总是带有风险的。只看大家都看的书，也就只能拥有最平凡的思想。只走大家都走的路，也就只能看见最普通的景色。热爱并非一件简单的事，它需要你用智慧去斟酌取舍，它需要你不断反思、坚持和自我激励。 马斯克说大部分人没必要活那么长，活太久会让社会“陷入窒息”。我想，他讨论的是个社会性问题，他无权做最后决定。但对于我们每个人自身而言，我们有自我主宰的意志，我们当然可以选择我们的职业、配偶、居住地、国籍等等，这些我们全都可以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我想，这就是所谓的自由，只有当我们真正自由了，我们才能真正面对自己的热爱。同时，也只有我们真正坚持自己的热爱之时，我们也才实现了最大程度上的自由。 在诸多电影类型中，我最爱科幻片。或许就是因为对于现实生活的不满足，催生了我们这些科幻迷。在科幻电影中，人不只一生一世，时间可以被折叠，遇见的人可以重逢，经历过的事可以改变，一切不如意都还有二次彩排的机会，乃至可以重新书写一个完全迥异的剧本重新来过。在诸多音乐类型中，我喜爱纯音乐，没有歌词，没有人声，我可以尽情想象，它可以是在讲爱情，可以是在讲孤独，还可以只是传达一丝若有似无的情绪。这些纯音乐和科幻电影一道给足我自由发挥的空间，它们拓展了我逼仄的生活。 写了这么多碎碎念，我对于写作的执念早已跃然纸上，一个好的作家对于语言的运用应是克制的，他不能像我这样哕嗦。但我仍想再说最后一点：热爱可以长久地陪伴你，其实写作之所以能够陪你走过一生，只不过写作的背后其实是那个真实的你自己。在这个世间，除了宗教之外，没有一个存活于世的人或事物可以恒久不变地陪伴你、安抚你，而写作可以做得到。在你悲伤的时候，你可以写作，用华丽的诗词来包装那份寂寥；在别人不再关心你的时候，你可以用文字来排遣情绪、安慰心灵。文字是痛苦时的药，是快乐时的酒，是平淡时的陪伴，我想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热爱，我也必须热爱它，它将陪伴我走过一生、走完长长的旅程，我同时希望所有人都能有所寄托，希望他们在精美的画、动听的歌、灵动的舞中找到热爱，在乐器中看到欢乐，在书籍中听到神明，在故事中抚摸花香。我希望每个人都能获得满足和幸福，因为只有每个人都独立获得了这些隐秘的、属于他们个人的快乐，人与人之间才能变得更和谐；因为只有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信仰并为之奋斗付出，他们才睡得安稳，第二天的阳光才对他们真正有了意义。（2022.03.30周三）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