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笔||书香麦香

冬歌文苑 2022-06-08 发布于北京

展开全文

书香麦香

无论封禁怎样凋敝，春还是来了。春天，挂在桃树的枝桠上，藏在蜿蜒的小溪里，跳荡在无垠的田野中。日子，在一盏清茶、一本好书中渡过，时间的嘀嗒，能体会静谧中的温馨，感受暖阳的摩挲，透着由心到骨的安逸。

一寸光阴一寸金，临近暮色捧起书本，不是附庸风雅，也不为追名逐利，而是平抚那颗燥动的心。人世间的潇瑟风雨，使居所今天缺个角，明天裂道缝；梦中那朵花，清醒时残破凋零。生命的行走，既是一个追梦的过程，又是一个领悟的过程。人生如戏，我们自觉不自觉扮演着其中某个角色，而这一角色有可能是不情愿的。相信宿命，便会就此沉沦下去，而读书能从迷津万象中找回自我。

从咿呀学步，便开启了人生漫长旅途：花的芬芳、地的广阔、山的空灵、水的执着……感知所有这些的同时，有欣喜、失望，有迷茫、懵懂，更有泪水、苦痛。这时你会感悟囊箧中有无一本书的不同。书在，程途便有指南针，路径确，方向明；书在，观景多了透视镜，不但能欣赏一朵花的绚丽绽放，还会观察到芽体是以一种怎样的坚韧不拔，冲破束缚她的坚硬表皮；书在，手中多根无形杖，助你过沟坎、攀岩壁、登山顶。书还是渴求的那瓶纯净水，饥饿时的口中粮……

当然，读书也是求取功名的捷径，莘莘学子，十年寒窗，金榜题名，前程似锦。然而，书毕竟是一方雕琢了的美玉，容不得物欲灰尘将其玷污。广厦千间，唯求一寓，能安得下一张床、摆得开一套桌足矣。床为肉身休恬之所，书为灵魂寄托之处，其余赘物。“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靖节先生陶渊明，既怀胸中锦绣，又有显宦家世背景，当县令八十天，却挂帽封印，辞官归野。因为彼时的官场只不过是一潭污水，养得了鱼却容不得喝，无益心中那处桃花源。从此，两间草舍、五株垂柳、一畦田园相伴，日影下扬锄稼禾；恬淡中挥笔拨墨；晚餐上抿一口小酒、扬几粒花生米……把辛劳织得如歌妙曼，把人生挥舞得自如洒脱。

纷繁世界，熙攘生命，修养不是一件外衣能遮掩的。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室不必阔，树不必壮，各有各的风韵。岩畔一株矮松，身躯扭为蛇形，它与崖下那片粗松本一母所生。不巧的是，狂风把它这枚轻瘪的籽粒抛到崖畔，或许这就是命。

太阳的目光都流露出悲悯，它却回太阳以灿烂的笑容。风摧，雨冲，雷击，咬定岩缝不放松。寒来暑往，枝叶长身材不长，岁月增年轮不增。有一天终于引起人们的注意：呵，碣色的岩石，伤痕累累的躯干，还有那一枝突兀向前伸展的墨绿枝条，仿佛为行人指引着路径。好一尊天地雕琢的盆景。

情在书中释怀，书在眼里明媚。恍惚间掠来一丝芳香，是什么如此撩人心魄？感觉就似喝多了陈年老酒，身在地面飘，心向天际飞。花香？缺少那种清雅气息。书香？也不对，纸张进化到如今，不需添加芸香草来驱虫、防霉。一定是墨香，还不对，桌面只有一本书、一盏茶，哪来松汁、胡桃的徽墨幽香？

猜疑中一缕馨香淡去，忘却时那股妙香再来，如此三五次，似与我捉迷藏。走近窗口眺望：外面鳞次栉比的房舍，没有哪家烟囱蒸腾袅袅炊烟，天边几朵云自在安闲。一阵风掠翻头上发丝，那股香又姗姗而来。努力抽动几下鼻翼嗅到了，呵，是麦香。

不远处的田野一片金黄，麦杆顶着的头颅在翩然起舞，汇成海洋，层层叠叠的浪漫进入视野。徐拂的风将麦香送过来，送进村庄，送到路口，也送入我的房间。忽然醒悟：“纷纷红紫己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不觉间己是春隐去，夏归来，端午节近。

思念油然而生，想起了屈原，还有仓颉。书与麦虽然是属性不同的两个物体，此刻竟贴得那样近，被一根扁担穿起。想象中，仓颉一定是在喝了麦粥之后，才产生造字的冲动。大河南北，秦岭西东，无数人己结束了与野兽的争斗，转而投身到田野的作物耕种，五谷的价值不仅使生命获得了淡定、从容，也使人类文明向前跨出一大步。

“爰采麦矣？沫之北矣。云谁之思？美梦弋矣。”诗经《桑中》描绘了这样一幅画面：芳菲五月，华北平原（沫，卫地），麦田中一个少年正在采麦穗，但却左顾右盼，心不在焉。原来，他是在等心上人向他款款走来……妙极，原来古人谈情说爱不是在花前月下，而是广袤的麦田，浪漫又富有诗意。

文字修正着生活轨迹，五谷补充了生命蛋白。管子在《治国》篇中论述：“民士农，则田垦；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由此，粮食提升到社稷的高度，书与粮竟是那么的相近、相亲，二者同为育人。读书是满足头脑的渴求，粮食为解决肚子的饥饿，恩情一如我们的父母。

麦香中回过神来，用不了几天就是收麦季节了，农民们着一身褴褛的衣，伸一双粗糙的手，扬起那张黝黑的脸在田间劳作，天和地是这座宏大舞台的布景，没有曼妙的歌声，没有激昂的朗诵，只有汗流浃背的劳动和麦芒撕扯衣袖的响声。大片麦穗被一双双动勤劳的手收割、脱粒、存储，再然后进入每个家庭的餐桌。在珍惜一粥一饭一块馍的同时，请不要忘记这是“汗滴禾下土”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