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土佬李德才 1940年的初春，抗日战争进入了第3个年头。 李德才所在的晋察冀1分区1团接到上级命令，要他们立即从保北的易县一带赶往石门，执行新的战斗任务。 接到命令以后，１团部队当即在团长宋玉琳、政委朱尊斌的带领下连夜赶到了滹沱河畔4分区的洪子店。 在村外庄稼地里的动员大会上，初春的寒风依然凛冽，但是个个连队带有各种称号的旗帜在风中呼啦啦地飘扬，给会场增添了热烈的气氛。会上宣读了中央和总部的命令，为了彻底粉碎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次反共高潮，打退朱怀冰等顽固派的进攻，八路军总部决定抽调晋察冀军区第1军分区１团和第4军分区５团组成由陈正湘任队长、刘道生任政委的“南下支队”，在聂老总的亲自率领下进入晋东南和冀南，支援129师作战，集中力量反击朱怀冰、庞炳勋部顽军的进攻。 2月8日，南下部队在夹峪召开了动员大会，聂荣臻和罗瑞卿等领导向部队简要介绍了国民党顽固派掀起反共高潮的情况后，激昂地动员部队说：“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要狠狠教训一下摩擦派。我们到了战场要服从刘伯承和邓小平的指挥，坚决消灭顽军、完成任务，为咱们晋察冀的部队争光。” 原来，国民党当局为实现消灭或驱逐晋冀鲁豫地区的八路军，建立以正太、德石路以南的反攻地带，集结了１６个师和附近地区的游杂武装４万余人，向太行山南部、太岳、中条山以及冀南的八路军发动了多次挑衅。１９４０年２月初，蒋介石命令国民党第９７军军长朱怀冰、河北省主席鹿钟麟等部对抗日根据地发动了全面进攻，晋冀鲁豫129师部队在刘伯承和邓小平的指挥下奋起抵抗。为了加强我方力量，八路军总部决定抽调1分区1团、4分区5团和王长江、旷伏兆率领的冀中警备旅进入太行地区，集中13个团的兵力反击朱怀冰的进攻。  时任老一团团长宋玉琳 １９４０年春节刚过，日寇占领下石门附近的井陉微水镇死气沉沉。 这天傍晚，天空飘起了雪花，在正太铁路线封锁沟路口打更的村民郝老七把头缩进棉袄中，夹着梆子躲在哨楼里。 突然，他恍恍惚惚的看到从北边田野里冒出一支队伍，直朝封锁沟开过来。 这些日子，有不少的八路军从这里过路，郝老七明里是支应鬼子的“报告员”，其实他的真正身份是村青抗先队员。 不一会，区小队王队长和几个八路军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哎，老七。” “啥事？” “今夜咱们的同志要过路，你到炮楼上过个话。”老王嘱咐道。 “咋？跟炮楼上过话？”老七不解地问。 “对。”老王十分开心的说。“这次是咱们的大部队，告诉炮楼上的守备队，不许乱动，等队伍过完了打上几枪交差。” 他向老七介绍：“这是部队上的张连长、李营长，他们负责掩护。” 一口南方口音的李德才有力地挥了挥手：“告诉他们，缩在炮楼里别动，要是不老实就连炮楼一锅端了。”说着，他让张占魁连长指挥战士们在封锁沟附近迅速构筑了简单的工事，架起了轻重机关枪。 郝老七看看涌过来的队伍，都是一色的三八大盖，人人背后一顶钢盔，还有不少的机枪和小钢炮。到了路边，有专门的人把早就预备好的梯子连接起来，迅速搭起了一个便桥。 郝老七在封锁沟打更的这几年见得多了，知道这叫工兵，专门负责架桥铺路的。连工兵都有的八路军，要端个把炮楼还真不是大话。 看着队伍排着整齐的四路纵队，有条不紊的通过封锁沟，老七乐颠颠地朝炮楼跑去。 接到报告的伪军守备队长半天不吭气，他爬到炮楼顶，用望远镜向封锁沟那边看。借着雪地的反光，他看到黑压压的队伍漫山遍野，从那训练有素的行军队形，他知道郝老七没有说瞎话。这样的八路军要端自己这只有２０几个人的炮楼，那还真是小菜一碟。这两年间，伪军们逐渐知道了老八路的厉害，他只有耸耸肩，象是说给郝老七听，又像是给喽罗下命令，“快做好准备，防止八路攻炮楼。”就又躲到自己居住的那一层不露面了。 天快亮了，八路军的部队才过完，老七回到村里向乡亲们一学说，大伙都猜测着哪里的鬼子又要倒霉了。 这正是老1团和4分区5团以及抗大二分校的队伍。 春节不久，根据地的老百姓还沉浸在节日之后的欢乐中，李德才就带领部队跟着聂老总由石家庄附近的微水镇穿过封锁线，经昔阳、和顺、辽县进入了山西的晋东南地区。 太行根据地的乡亲们听说平型关战斗中消灭鬼子坂垣师团的老八路来了，纷纷奔走相告。部队路过哪个村，那里的群众就把过年都舍不得吃的东西拿出来，一个劲儿地往战士们衣袋里塞。在河北战斗了３年的李德才又一次来到山西，看到人民群众对子弟兵这样的热爱，心里直感到热乎乎的，决心打个漂亮仗来报答。 ２月２2日，南下支队的部队到了１２９师师部所在地桐峪，料峭的春风中，李德才远远的就看到了村头好些人在那里等着。走近一看，原来是八路军总部朱德总司令、彭德怀副总司令和杨尚昆、１２９师的刘伯承师长和邓小平政委，以及当地政府领导和热情的群众。 李德才他们1分区１团１营，是晋察冀军区主力部队中的主力。当时１团部队装备都是缴获的日式武器，战士们服装整齐，人人脚蹬皮靴、头戴钢盔，一人一枝三八步枪，每个排都配备有歪把子机枪，连队还装备着掷弹筒。李德才更是神气，他不管什么级别不级别的，营部通讯班12名战士每人一长一短两件武器，还不知从哪里弄来12匹大洋马，他走到哪儿跟到哪，马队过后扬起一片尘土，威风得很。前来欢迎的乡亲们看了，都笑得合不拢嘴，互相拍着手：“啊呀呀，这队伍，比日本鬼子都气派！”  李德才带着骑洋马的警卫班很是威风 40年后老1团战士，狼牙山五壮士之一的葛振林向李德才的女儿回忆起那时的情景，还赞叹有声，“那时候，人家李营长，咳，真威风！” 看着这么威武的队伍，首长们也高兴地笑了。 24日一早，朱总司令和聂、刘、邓首长在南下支队陈正湘、刘道生的陪同下来到桐峪附近老1团所住的几个村庄，专门前来看望李德才和他的部队。听说首长们要来，李德才非常高兴，和教导员李尚德赶紧安排时间让部队整理内务，修理操场，布置救亡室。 朱总司令给1团的指战员讲了话，他说：“你们在平型关把日本鬼子打得大败，消灭敌人1000多。可是我们在前线打鬼子，顽固派却在后边捣鬼搞摩擦，这次调你们来配合129师部队，要彻底粉碎朱怀冰反共顽固军的进攻。” 李德才和老1团连排以上干部大都是跟着朱总司令爬雪山过草地的老红军，自然都是老相识，见了面免不得嘘寒问暖。刘伯承做为红军总参谋长直接率领1军团红1团走了二万五千里，也是老首长。只有邓小平，他是红７军的创始人，后来在红军总政治部工作，和1团的同志不大熟识。这次1团来到晋东南，刘伯承看到许多红军老俵，高兴地招呼不迭。 见到李德才，刘伯承走近前来，亲昵的捶了他一拳：“'土佬’，你也来了？龟儿子带的队伍硬是神气的很呐。” 李德才一个标准的敬礼，“总参谋长好。”他仍然是沿用中央红军的老称呼。 “啥子'土佬’哟？”邓小平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称呼，很有些好奇的看看刘师长。 “奥，'土佬’是我们中央红军的老同志喽。”刘伯承兴致勃勃地向邓政委介绍了李德才绰号的来历和他在大渡河畔的壮举，惹得周围的首长们哈哈大笑。 邓政委不由地仔细打量了一番李德才，“你就是强度大渡河的英雄？！” 从没有羞涩的李德才倒不好意思了，他早就听说过邓小平同志在红军里的名气，只是没有更多的接触，今天一见果不其然，只是“嘿嘿”地笑笑。 邓政委看看李德才身后1营威武雄壮的战士们，高兴地说：“你们在晋察冀硬是打得好勒！希望你们把威风也打到晋冀鲁豫来哟。”  朱老总和聂总在检阅一团 1连指导员刘文元代表全连向首长们请战，要求批准1连作为消灭顽军的突击队。 1连连长张占魁是个战斗英雄、老红军，三天不打仗手就痒痒，在李德才的影响下，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脚色。今天他见到首长们都来了，一心想把打头阵的任务抢到手，就大声大气的嚷道： “娘的，37年日本鬼子占华北时，他朱怀冰几千人马扔下老百姓不管，从我们眼皮子底下，不放一枪就往南逃，如今打内战倒挺积极。团长，” 他对支队长陈正湘也是老称呼：“打摩擦派，让我们连当突击队吧！” 陈正湘看看李德才，“让你们营长定。” 一个多月的行军，大小仗没捞着打，李德才也早就憋坏了，但是在这么多首长面前，见张占魁大呼小叫，自己的脸一黑，“嚷什么，到时候听首长的命令。” 朱德总司令和其他首长们看着他俩像吵架般的神情，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聂老总最了解自己这群部属急于战斗的心情，爱惜地说：“好了，好了，到时仗是少不得你们打的。”李德才和张占魁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2月中旬，朱怀冰的部队从邯郸地区向我太行抗日根据地发动了进攻。 3月３日，由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统一指挥，刘伯承师长、邓小平政委部署了具体的作战方案。青年纵队1、2、3团和南进支队1、5团、警备旅1、2团组成中央纵队，于战前开进至石泊镇等地，由北向南突破，消灭其一线部队。其他反击部队分成左右两个方向，成战斗队形从中条山东麓倾泻下来，力争全歼当面的顽军。 翌日，129师邓小平政委亲随老1团前进，直接指挥整个战役，像利剑一样直插朱怀冰的“七寸”。 开始，由4分区5团为前卫，但是刚进入河北，因军装颜色问题同冀中警备旅的部队发生了误会。支队立即命令改由1团为前卫，火速前进，务必全歼敌人。 部队开进到涉县附近，战斗打响了。原来李德才还以为顽军仗着武器装备好，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是别看朱怀冰的部下欺负老百姓和搞摩擦气势汹汹，在老1团的打击下，稍触即溃，立刻土崩瓦解，丢下大批物资，仓皇向河南林县县城方向溃逃。 为了坚决将敌人消灭在林县以北地区，陈正湘立即率1团昼夜兼程，展开追击。李德才指挥1营冲在进攻部队的最前面，夜色中他们刚刚渡过漳河，就接到指挥部的命令，要他们在林县以北截击顽军。这是老1团第一次在邓政委的直接指挥下战斗，李德才和广大指战员决心打个漂亮战，露一手给１２９师的兄弟部队看看。 于是，部队全部轻装，全团按照1、2、3营的战斗序列，连打带追，一口气从山西插到河南林县境内姚村以北5公里处，终于在佛晓前追上了逃敌。 借着黎明的亮光，李德才看到从左边山坡上跑下一股敌人，他立刻派人叫来了1连长张占魁。指着对面的山坡命令张占魁说：“看到没有？你们立刻冲上去截住狗日的，一个也不能放跑！” 张占魁把帽子向头上一推：“ 你放心吧，营长。”拔出驳壳枪：“一排，跟我上！” 1连1排是在晋察冀部队中是出了名能打硬仗的，排长曹保全也是个打起仗来不要命的脚色，他没等张占魁话音落地，就带着全排的战士冲进了敌人纵深。 顽军逃了一夜，早就又渴又累，碰到如猛虎扑食一般的老1团，哪里还有心思应战。三下五除二，1营活捉俘虏500余名。 李德才打得兴起，命令战士们将俘虏交给后边赶上来的临时收容所，也不管上边没有命令，自己就带部队顺着敌人逃跑的方向，一路追了下去。 冲下山后不远就是姚村，那里是一片丘陵地带，远远地可以看到田野里、大路上到处都是南逃的敌人，从俘虏嘴里得知这就是朱怀冰的军部，李德才不顾一夜追击的疲劳，命令战士们猛冲猛打。 在一个村庄外，只见不少的顽军把机枪支在房顶上，向八路军喊话，说自己不是朱怀冰的残部，是孙殿英的队伍。李德才不管那一套，命令部队先缴下他们的枪再说，结果事后一查，这些顽军企图冒充孙殿英部蒙混过去，最后还是当了老1团的俘虏。 这时刘道生率领的第4军分区5团和旷伏兆率领的警备旅也相继赶到，对当面敌人形成合围的阵势。陈正湘急令李德才率1营由正面进攻，2营从右面迂回，3营从左面迂回，采用内外夹击，分割包围的战术消灭敌人。此时朱怀冰的残兵败将再也支持不住了，顿时上下失去了指挥，没有了建制，荒茅的旷野里到处是举手投降敌军官兵。整个战斗进行了不到10个小时，朱怀冰的两个师就全部报销了。 在打扫战场时，1营的几个战士们发现路旁的草丛不停地晃动，就走过去吆喝道：“有人没有？不出来扔手榴弹了！”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别扔，别扔。请饶命。”话音没落，爬出一个娇娇柔柔的女人来。花缎子棉旗袍被树枝灌木划得漏出了棉花，满脸的脂粉被汗水和泪水冲出一条条小河，如果是夜晚，人们一定以为碰见了土地庙里的土地奶奶。瞧她那副模样，战士们几乎笑出声来。 那女人见到威武的八路军战士，吓得连连发抖，跪在地上哀求战士们不要杀她，要求见最大的长官。战士们耐心地给她讲了八路军的俘虏政策，她这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原来，她叫杨惜惜，原本是山西临汾一个官宦之女。因为受了坏人的骗，被卖到太原城里的柳巷，作了一名烟花女子。后被朱怀冰看中，强娶做了他的三姨太。这次她见到八路军并不是像国民党宣传那样的红胡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那个挨千刀的扔下我们母子不管逃跑了，现在连孩子都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她表示不愿再回顽军，要脱离朱怀冰，并连连恳求八路军帮助寻找在溃逃当中丢失的两个孩子。 1团3营教导员高诗荣路过时见她那副伤心的样子，就派了几个战士到乱兵中询问，帮她找到了两个小孩。 当她见到失散的孩子时，连连道谢，一个劲地诅咒朱怀冰不应该打内战。 李德才带着1营猛打猛冲，前进速度太快，一下子越过了本来指定的作战地域。到了8日，他们已经把朱顽残部追过林县，到了武修境内。 3月9日，国民党1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出面请求我军停止追击，表示愿意谈判。 于是李达参谋长下令，要1团停止追击。至此，反顽战役胜利地结束了，共歼灭敌人8000多，缴获轻重机枪200多挺，大小炮几十门，光是少尉以上的军官就俘虏了200余人。 两个军区的部队在黎城县的予阳镇召开了庆功大会，还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老1团在战斗中取得了辉煌的战果，李德才和他的战友们受到朱德、彭德怀、刘伯承、邓小平、杨尚昆等首长的检阅和赞扬。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之后，李德才和老1团沐浴着盛开的春花取道娘子关，胜利凯旋晋察冀抗日根据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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