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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父亲 父亲比他大了五十岁 老来得子，高兴得不得了 在家门口放了五十箱鞭炮 那声音响彻云霄 在院子里摆了五十桌酒席 全村人喝得欢天喜地 他九岁时，父亲带他学二胡 骑自行车足足要一个小时 晚上接回家，已经十点多 赶紧吃饭，做功课 父子俩每天忙到深夜 父亲决定买辆摩托车 这样，儿子就能在晚上 十一点前上床睡觉 儿子他妈担心地说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 万一摔倒，叫我们娘俩咋办 父亲挽起袖子，豪情万丈地说 穆桂英五十三岁还挂帅出征呢 我是个大老爷们 难道连摩托车都征服不了 儿子十岁时，父亲六十岁 他退休了，第二天 就摆了一个补鞋摊 收费低，活儿做得好 常常忙得抽不出身吃饭 从前的同事逛到他的摊前 不解地调侃，老张啊 是不是退休工资不够花 这么大岁数了，还干这活 父亲一边抱着鞋飞针走线 一边爽朗地笑着说 我这么年轻要是啥都不做 还不闲出病来 看着父亲沟壑丛生的脸 儿子忽然感觉有点难为情 他读高三那年，父亲 执意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 学别人的家长那样陪读 还把补鞋摊也搬了过来 儿子上课时，他在家做饭 儿子放学了，他出去补鞋 饭做晚了，儿子要饿肚子 饭做早了，饭菜会凉掉 父亲总是把时间掐得很准 儿子总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而父亲仿佛忘了自己 饿着肚子干活 吃饭时，菜早已凉透 儿子帮他收摊 一个补鞋的妇女问道 孙子都这么大了 你干吗还这么拼命 他听了，脸上火烧火燎的 命令父亲，以后不要再摆摊了 家里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 父亲把脸一沉，生气地说 我还年轻，还能多挣点钱 说这话时，父亲六十八岁 原本挺拔的腰有些佝偻 上大学时，他远离家乡 和父亲难得见上一面 所有的交流，都靠 一根细细的电话线维系 他总是在电话里说 爸，想买啥就买啥 别太寒碜，我年轻 我有能力养得起你 大学毕业了，他留在城市 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压力 离远方的父母越来越远 电话打得越来越少 偶尔打个电话过去 父亲说的还是那一套 家里一切都好 我这么年轻，能有什么事啊 你只管安心在外好好工作 别老是为你的爸妈瞎操心 听父亲这么一说 他就真的很少操心了 连谈恋爱和买房子 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父亲的支援 此时，父亲快八十岁了 他知道父亲已经不再年轻 但他一直以为他没事 至少身体健康，没病没灾 直到母亲的电话打来 他才知道，原来父亲 有许多许多的秘密 他一直不知道 父亲病了，脑出血 他以前还有高血压 常年离不开降压药 那天，他是在补鞋摊前病倒的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 父亲躺在床上，高大的身躯 被岁月打磨得像一片瘦小的叶子 眼窝深陷，颧骨突出 头发白得有如一团蓬松的棉花 可在一个星期前 他还在电话里对儿子说 我还年轻，你不要惦记 看见儿子走进病房 一步步地走近病床 他想坐起来，但终究坐不起来 他努力张大干瘪的嘴 想说多次说过的话，我还年轻 但最终，没有这样说 他吃力地说，声音极低 我一直不敢老，怕我老了 你就没有父亲帮了 没有父亲疼了 可是，可是如今我还是老了 原来，这么多年 父亲一直在用语言和行动 激励和强逼着他自己 时刻保持年轻的状态 好给儿子挣足够多的钱 给儿子足够多的帮助 给儿子足够多的爱 给儿子足够多的从容和坦然 不因为有一个年迈的父亲而自卑 此时，儿子明白了 原来自己一直不懂父亲的苦心 在父亲说自己还年轻时 竟然生出厌恶的情绪 此时，站在在父亲的病床前 看着老如朽木的父亲 他忍不住泪如雨下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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