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记 | 乐清观瀑

乐清因为多山，瀑布便随处可见。你步行着，或坐在行驶的车上，一抬眼就能看到近边的小瀑和远处的大瀑。但名气最大的要数雁荡的大龙湫和中折瀑。

　　

大龙湫出自雁荡山主峰百岗头。高197米，如果加上瀑下水潭的深度，应该是200米有余。

　　

我第一次去大龙湫时，正是阳春三月。路旁溪水喧哗，岸上桃柳妖娆。走过了“上山老鼠下山猫”（两块形象逼真、上下相对的岩石），翻过了高高的下马岭，距目的地还差二三里地时，就听到轰隆轰隆的声响，我以为是春雷滚滚呢，及至转了个弯看到了那壮丽的飞瀑，才明白原来是大龙湫在咆哮。

　　

那天的大龙湫就像一位慓悍的骑士，驾驭着白马，扬着白色的披风，从半空中突奔而出。忽儿就化作一团团云雾，它们翻滚着、追逐着；落到半腰以下，就变作千万条粗粗的雨鞭，噼噼啪啪地直抽下面的潭水。我站在离水潭数十米远的一个墩上，飘荡的雨雾还把我的头发都濡湿了。

　　

大龙湫如此壮观，水潭当然也相应地宽大。潭中浮着二条竹筏，年轻人争先恐后地上去了。我心里痒痒的，仗着能游泳能使篙，也上去了。我拿着竹篙，在潭水中一会儿划着，一会儿点着。我原本是要避开那发飙的飞流，哪知一阵旋风，裹挟着我们的竹筏到了深瀑里边，瀑鞭当头袭来。女孩们在哇哇尖叫，我好像被噎了一下，待缓过气来，发现衣服都湿透了，却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和刺激。

　　

因为千万年的流水冲击，瀑崖的下端被击出一个大大的壁龛，三个男孩就弃了竹筏，跳进那个壁龛里，他们早已淋得像落汤鸡，却张扬地笑着，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那模样活像水帘洞里的三只水淋淋的猴子。

　　

再说中折瀑。既然名为中折瀑，那肯定还有上折瀑和下折瀑，它们合称“三折瀑”。三折瀑位于净名坑东面的山上，是由一条长而任性的溪水串成的。那溪流曲里拐弯，间隔着越过三块陡峭的悬崖，从不同方向跌落，成为三支瀑布。

　　

上折瀑太高，一般人不想上去，而下折瀑的相貌稍逊，最合适观赏的就是中折瀑。去中折瀑的石级不陡，且宽，我们只消当作是清晨的锻炼，或当作是黄昏的散步，悠悠闲闲地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一点也不累。

　　

我觉得中折瀑像个风姿绰约、娉娉婷婷的女人。山峦是她丰腴的肌体，水帘是她的长长的秀发。随着山谷里的气流，那瀑水一会儿团成风鬟螺髻，一会儿又吹作薄雾轻烟，最后又变成维吾尔族姑娘的无数小辫子披垂下来。

　　

圆圆的、碧波荡漾的水潭是中折瀑的裙摆，花岗岩砌成的矮墙是裙沿美丽的花边。斑斓的小鱼群，不时地游到这边游到那边，给裙子这一角或那一角绣上生动的图案。

　　

听，她在弹琴呢，一忽儿作檐马叮咚，一忽儿做铁骑奔涌，一会作大珠小珠跌落玉盘……

　　

她是女人，她总是那么体贴，那么可人。冬日，朔风怒号，雨雪交加，你或许被冻僵了，你一旦投入她的怀抱，就会被她特有的温暖和温馨所拥抱，你会享受到慈母般的安全与熨帖；夏天，当骄阳凌驾在你头上，当酷暑威逼得你眩晕发狂，你投入她的怀抱 ，那一份沁人心脾的凉意，那一份让你微微颤动的舒适，让你错觉到一双纤手在轻轻地抚摸。

　　

旱也罢，涝也罢，她从不失态；你衣锦荣归，你失意落魄，她随缘随分地迎接你；你鞍马劳顿，吸一口她的芳香，便神清气爽；你病体缱绻，喝几口她甜醇的乳汁，便觉沉疴顿消。

　　

她是一个模样秀丽、灵魂高贵的女人，一个能给你去掉浮躁、带来吉祥的女人。她千年不竭万年不枯，永远用深沉的慧眼看着世界；永远张开着双臂，拥抱天下人！

关于作者

钱国丹 国家一级作家。发表作品600余万字，出版图书22部，获国家级和省级文学作品奖四十余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