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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故事:书中自有颜如玉

 老大姐嗨 2022-06-11 发布于山东

#民间传说##传奇故事##聊斋故事#

彭城地方有个著名的“书呆子”,名叫郎玉柱。

要谈郎玉柱的痴呆,得从他的父亲说起。他父亲郎毓,曾在外省做过多年太守。别人做官都在家乡买田造屋,郎毓却没有置得一份产业。告老还乡时,夫人已经在任上去世。他带了十岁的儿子玉柱和一个老仆,坐了三艘大木船千里迢迢回来了。船上装的是什么呢?除了书还是书,起运上岸,把原来不宽敞的老屋塞得满满的,到处都是书。

郎毓回家以后,每日陪子读书,不理庶务,家事全由他那位忠心的老仆照顾。靠着祖传的几亩地过着清苦生活。到郎玉柱十七岁时,父亲郎毓和那七十多岁的老仆人相继去世,家里只剩下郎玉柱孤零零一个。

家徒四壁,郎玉柱还觉得自己是最富足的人,因为他有父亲传下来的几千卷书,每日不分昼夜,浸淫其间,真是得其所哉,其乐无穷。生活没有着落,把家里的东西卖一样吃一阵,唯独他的书是一本也不肯出让的。反正一个人生活简单,填饱了肚子就算,从早到晚,在家里咿咿唔唔,手不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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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亲在世时,曾亲笔写过一个轴子,上面写的是: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堂前读。

这原是宋朝真宗皇帝所作的《劝学篇》,目的是劝人们专心功读四书五经,书读好了,可以做官,所谓“学而优则仕”,做了官,高高在上,就“千钟粟”、“黄金屋”什么都有了。

郎玉柱认为,这幅字轴,是前朝皇帝的御制,自己父亲的手泽,看得十分珍贵,而且恪信所说的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他是怎样理解这个真理的呢?那就呆气十足了。

原来,他把原诗中的一层重要的跳跃忽略了。原诗说:“书中自有千钟粟”等等,是指读了书,考中了秀才、举人、进士,做了皇家的官,那就什么都有了。可玉柱却以为只要读书、读书、读书,书里面就会出现千钟粟、黄金屋等等,因此,他把这幅字轴高高地挂在墙上,每天吟哦几遍,然后关起门来拼命读书。

时间一晃三年过去,玉柱二十岁了。每年他也参加县里的考试,但他认为这是读书人的额外负担,并不认真对待,在文章里又常常发些迂腐的议论,当然不能使考官中意。起初还有些亲邻友朋来看望他,他不善应对,三言两语之后便无话可说。人家坐得稍久,他干脆自顾捧起书本来高声朗读,把来客撤在一边。后来,人家都不愿意同他来往了。

他也不求婚配,一来家里穷,无人愿上门做媒;二来,更重要的,是他坚信“书中自有颜如玉”,只要苦读不懈,美丽的姑娘将会不邀自至。

有一天,时序正值北风呼呼的严冬。玉柱家的门窗年久失修,关不严密,常常被大风吹开。玉柱也不在乎,随便用一根草绳缚住,依然读他的书。

忽然,一阵风来,把草绳吹断,门儿哐当一响,他捧在手上的一卷书也被吹落在地。玉柱急忙站起,笨手笨脚地去堵门,堵了半天,搬过一张破椅子来才把门顶住。回头一看,那卷书已经被风刮到后面一间破棚子里去了。玉柱手忙脚乱掳起长衣服去追,不意一脚踩在一个陷下去的地洞里,摔了一跤。站起来,拾了书,再到那地洞边看看,那洞相当深,里面软乎乎的。用手伸进去一掏,掏出一把已经腐烂的稻谷来。玉柱感到奇怪,取来一把铁锹把地洞扩大了。仔细一看,这儿原来是一个废弃的地窖,不知道是玉柱的哪一代祖先在这里窖了满满一窖稻谷,多少年来无人知道,没有开掘,全都朽烂了。

这些稻谷虽然已不能再吃,但玉柱却益发相信,“书中自有千钟粟”是千真万确的。这一次,书本引他发现了已经腐朽的稻谷,下一次,很可能会带来上好的白米,关键在于自己要更加勤奋地读书。

又有一天,玉柱搬了个梯子,爬到屋顶的夹层里去找一本书。那夹层里乱七八糟地堆着许多书,都是他祖辈留在这儿的。东翻西翻,忽然发现一样东西,形状象一辆车子又象一顶轿子,有一只方凳大小,份量很沉,拂去上面的灰尘,隐隐闪出金属的光芒。他小心地取下来擦拭干净一看,原来是一辆雕缕精细的雏形金辇。

玉柱高兴极了,连连背诵着“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两句诗,自言自语说:“看,黄金屋不是正在书中藏着吗!”他小心翼翼地把金辇捧去给邻人们看,却又扫了兴。原来,那玩艺儿是黄铜铸成,上面不过薄薄地镀了一层金罢了,并不值多少钱,看来还不能以它去换取一幢舒适的房屋。玉柱纳闷了一阵,又自己譬解开了:这正说明读书还没有读好、读通,因此只能得到朽坏的稻谷和镀金的假辇。

不久,他父亲郎毓的一个朋友调到彭城来做官,派个老家人到郎家来探望。老家人在玉柱屋里看到那镀金铜辇,便说:“郎公子,我家老爷信佛,前几天请了一尊三世如来佛象,正愁没有佛龛存放。你何不把这铜辇赠献给他,他也许能照顾照顾你。”

玉柱傻乎乎地说:“这铜辇我也没有用处,如果老伯需要,就请你带回去。至于照顾嘛,我也没有什么要照顾的。”

老家人认识郎毓,也见过幼年时期的玉柱,把铜辇带回献给老爷时,着实为玉柱说了些好话。那老爷十分中意这镀金铜辇,听说玉柱老实而贫困,派人送他三百两银子和两匹马。玉柱得了银子和马,又牵强附会了,认为正是应验了“劝学篇”中“书中车马多如簇”的诗句。邻居们看他有了银子,帮着他把房屋整修整修,置办一些必需的家庭日用器物,还买了个粗使丫环为他烧茶煮饭,剩下的银子帮他存在铺子里生息。

玉柱的生活有所好转,有些热心人便来劝他;“郎相公,趁有银子在手,快快成了亲吧!”玉柱却微笑摇头:“何必急,'书中自有颜如玉’!”人们扭不过他这股傻劲,也只得罢了。

这一年,玉柱已经三十岁了,还是象十年前那样,孤身,苦读,考不上秀才。一天晚上,他正在读《汉书》,读到第八卷的中间,翻过一页,蓦然见有一个用纱绢剪出来的美女像夹在其中。那美女是用彩墨绘制的,云鬓高耸,眉目如生,衣裙手足都完整无缺,比真正的美女还要美。玉柱惊住了,头脑里立刻想到“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两句诗。看着看着,仿佛那美人像眼波流动,小小的嘴边也露出了微微的笑痕。玉柱擦擦眼睛,把烛火剔亮些再仔细审视,不觉叹了一口气,小小的画像怎么会动弹呢?

玉柱有点儿怨恨古人对自己太不诚恳了:千钟粟,是烂的;黄金屋,是铜镀的;如今这美人儿呢?恐怕又只不过是画里真真,算不得数。读书、读书,究竟要读到哪年哪月,才能读到一个妻子呢?

叹息了一番,玉柱又自己譬解开了。那画像不知道是谁的手笔,画得真是神乎其技,不但长短合度、肥瘦适中、耳鼻口眼都匀称而秀逸,而且脸上、身上都有一股灵气,好象是谁用魔法把一个活生生的美貌女郎缩小、压扁以后夹在这本《汉书》里的。玉柱怔怔地注视了老半天,想:恐怕世上还没有这样美的姑娘,跟活人相比,她只不过是不能说话罢丁,不照样可以陪伴我度过寂寞的晨昏?

于是,他把这册《汉书》卷八打开放在案头,读一阵书,就向那画像看上几眼。到了第二天,他的书呆脾气更足了,隔一会儿,就对着案头那美女像喃喃地说上几句话:“小姐,《史记》、《汉书》,记述各有异同,你以为,我该信谁呢?”

“王杨卢骆,怎比得韩柳欧苏,小姐,你说是吗?”甚至,吃饭睡觉,他都要向那美女像说上一声。他的粗使丫头有时看到,暗暗好笑,知道他有点儿傻,也不去理会他。

到了发现书中美女像后的第七天深夜,郎玉柱朗声读完了一篇文章,习惯地把注意力转移到美女像上面去的时候,突然,美女的两只长长的衣袖向上一拂,美女的上半身跟着坐了起来。玉柱膛目结舌地盯着她,她却非常自然地向他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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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柱在极度的惊愕中,不觉离坐拜倒在地上。拜了几拜抬起头来,美人已经站在书桌上,有一尺多长了。玉柱懵头转向再拜下去,感到有一只手在掖住他的膀子。站起一看,美人已经下地,跟普通人一般高矮,正用袖子掩住嘴发笑哩。玉柱低头垂目,拱着手问:“请问,是何方神仙下降?”

“我姓颜名叫如玉,”美人依然抿着嘴微笑,“十多年来,每天听你念叨我的名字,怎么见了面反不认识?”

“啊!”玉柱高兴极了,“您就是'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那位颜如玉?太好了,古人毕竟不会欺骗我的,您终于来了。”

“我若不来,谁还会相信古人呢!”

“那么,虽无良媒,您,就是我的妻子?”

“不!我还要看一看,看看你读书究竟读得好不好。”

“可以,可以,您尽管看,尽管指教。”玉柱说完,真的又要拿起书本来读了。

“且慢,今夜已经很晚,该休息了,你不应该安排一下我的住处吗?”

“对,对,请您上床安歇,我,桌上地上都可以打盹儿。”

颜如玉微微一笑,果真按玉柱的安排,跟常人一样地宽衣解带上床睡觉,而郎玉柱则目不斜视,在地上铺了些草,高兴而平静地入睡。

从此,郎家多了一口人,颜如玉跟着玉柱饮食起居,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司炊的丫环当然要惊奇、询问,玉柱却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不是常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吗?她就是书中的颜小姐。”

不久邻居发现了,也不免动问,玉柱还是用这句说了等于没说的话答复他们。邻居们不知道他说的是傻话还是假话,也不去管他。

父亲老友送他的银子,一部分由好心的邻居替他存放在殷实店铺里生息,连本带利,坐吃山空。看看将要用完,玉柱的生活又渐渐拮据起来。这阵子,玉柱读书更来劲儿了,因为早晚都有一位美丽的女郎坐在一旁陪伴他。他根本不计较什么柴米油盐。一天,女郎掩住了他的书问:“莫读了,我问你一句,你读书是为了什么?”玉柱楞住了:“读书就是读书,还为什么呢?”

“勤苦攻读,能没有一个目标吗?”

“目标?有,有,'书中自有颜玉如’,你就是我的目标啊!”

“不对,可一时也跟你说不清——你不是说读书就是为了我吗?那好,我已经在你面前,你的目标达到了,我对你提出个要求。”

“什么要求?”

“从现在起,不准你再读书!”

“那怎么行?不读书无以为人啊!”

“你要再这样一个劲儿地读书,将愈读愈笨,我,我只好走了。”

“哟!”玉柱急了,站起来扯住女郎的袖子说,“别走,别走!我不读就是——但是,不读书,叫我干什么呢?”

“这好办,”女郎不知从哪里取来一副围棋一张焦尾古琴,说,“我们来玩玩这些东西!”

“我不会啊!”

“不会就学嘛,我教你。”

玉柱无奈,只得答应。但一个人多年的习惯,哪能随便改变。玉柱对琴和棋都是外行,只感到索然无味,敷衍了半日,吃完午饭,把碗一丢,又自然而然地坐到书桌旁捧起书来朗读了。读了不到两页,抬起头来找女郎,女郎不见了。他这才想起了上午的约定,急忙丢了书本屋前屋后去找,一点影踪都没有。他慌了,在室内向着四方墙壁作揖、祷求,毫无反应。

玉柱抓耳摸腮,在屋里打了好些个转转,突然想起藏着颜如玉画象的那本《汉书》第八卷。手儿抖抖地一页一页翻过去,啊!那张用纱绢剪成的颜如玉的肖像正夹在里面!玉柱大喜,对着肖像呼唤,“如玉,如玉,颜小姐,”那画像动静全无。玉柱此时已感到颜如玉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伴侣,他身不由主地跪倒在地,连连说:“请你回来,我一定依你,决不再沉湎书籍了。”在地上伏倒了好一会,才听到颜如玉说:“起来,起来,我不是来了吗!”

原来颜玉如已经恢复了人形,站在玉柱旁边。她手指点点玉柱,笑着说:“只要你再做书呆子,我还是要走掉的。”

此后,郎玉柱只好放下书本,专心致志地跟着女郎学弹琴、学下棋。稍稍窥得一些门径,兴趣也逐渐滋生。十天半月一过,旧习又在沉寂中抬头,看到桌上、架子上的书,心里痒痒的。女郎有时要到厨下去帮粗使丫环做一点事,玉柱便乘隙把书翻一翻,轻轻地哼两句,也算是过过读书瘾。

后来,他忽然想出一个办法来了。他想,《汉书》第八卷,大概是颜如玉的“家”,如果把她的“家”藏起来,她将“无家可归”,再读书她就走不了啦。于是,他觑便把《汉书》第八卷一扔扔到屋顶夹层那堆放破旧书的地方去。这一下他自以为可以放心了,待女郎离开屋子,便拿起一本书,坐在椅子上大摇大摆地朗读起来。刚读了一小会儿,女郎跨进房门,只听她“嗐”了一声,一跺脚,又无影无踪了。

玉柱跳起来,扔掉手中的书到处找寻找不见,急忙搬桌子架椅子爬上屋顶夹层,把那本《汉书》找来。翻开一看,纱绢剪的美人还在老地方耽着不动,连页码都不差。这回玉柱服了,拿下来又是一番祝祷,起誓,总算又把颜如玉请下来。她说:“现在,我要给你规定功课了。限你三天,下棋要赢我,否则,孺子不可教,我就一去不回。”

玉柱怕她真走,把读书的劲儿认真用到围棋上去,一天缠着女郎下好多盘,到第三天的傍晚,果然在一局棋中赢了颜如玉二子。他的棋艺,在不知不觉中长进了。

接着,颜如玉还是用这个方法,限期让玉柱学琴,五天娴熟一个曲子。渐渐地,玉柱才省悟过来,除了书本以外,世界上还有许多学问;除了读书以外,世界上还有许多别的乐趣。以后,颜如玉又诱导他吟诗填词,教给他各种待人接物、应对之道。玉柱天资原是聪明的,以往,多年来被死读书壅塞了聪明,成为一个百无一能的书呆子。现在逐渐开了窍,眼前的天地忽然扩大了,书本上学到的知识也觉得有实用意义了。

这样过了半年,如玉劝他要跨出家门和外界接触接触,去看看农夫是怎样耕田的,织女是怎样纺纱的,同时找几个与自己气味相投、年龄相仿的文人交朋友。

现在,玉柱的头脑灵活多了,对如玉也更加膺服了,便依着如玉的劝说一一去做。

郎家在城里原有些亲戚故旧,长期以来,因为玉柱的书呆脾气不相往来。此时重新接触,人们都大为惊异:郎玉柱变了一个人了,诗词琴棋,样样都能,出言吐语,渊博而风雅,虽然多少还保留着一些书呆气,毕竟是大不相同了。从此,玉柱在城里的名声逐渐改变,许多读书人也乐于跟他来往了。不久,经过考试,玉柱中了秀才,朋友就更多了。这时,玉柱死读书的习惯已经改掉,如玉也不再禁止他读书了。听其自然,该读就读,该歇就歇。

有几天,玉柱常常怔怔地望着空中,不时用手指敲打敲打脑门,仿佛在思索什么。如玉问了他几次,最后他才严肃地说:“是的,我是在想一件事:我们生活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彼此又相爱相亲、相敬如宾,请问,这是不是就算夫妻呢?”

如玉娇媚地笑了:“一年多来,我睡床铺你睡地板,这能算夫妻吗?”“那好办,只要你不嫌挤,今晚我睡到床上去就行。”“这又太简单了,你忽然有了妻子,不打算让亲朋邻居知道吗?”

于是,按照颜如玉的支派,玉柱请了些最接近的亲友,隆重而朴素地举办了婚礼,他俩这才真正地结为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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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友们多数是第一次看到颜如玉,他们不但为如玉的美貌所震惊,而且找到了郎玉柱改变书呆脾气的原因所在。然而,这位美丽、大方、聪明、能干的颜小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谁也不了解。好事的人去找玉柱的老丫环、老邻居们打听,他们也只从玉柱口中听到过一句话:“她就是'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颜如玉”,说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面去问郎玉柱,郎玉柱早经妻子嘱咐过,一律回答:“你说她是谁她就是谁;你说她哪儿来的她就是哪儿来的!”

人们对不知道的事情往往爱凭空猜测,而这种猜测又往往会传开去并经过许多人的加油添醋成为一则完整的谣言。不久,彭城就盛行这样几种传说:有的说颜如玉是天上的织女下凡,有的说颜如玉是北山坳里千年老狐的化身,也有的说她是从家乡逃婚来此的一位大贵官的女儿。这些传说辗转到了玉柱身边,他总是哈哈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因为,玉柱有一点书呆气还是始终保持的:宁可闭嘴,决不说谎。

后来,这种种谣言传到了彭城县令史老爷的耳朵里来了。史县令是福建人,年轻轻就中了进士当了官,自以为很了不起。他听说郎秀才的妻子美艳甲彭城,又听说是什么织女下凡、狐狸化身、闺秀逃婚等等,心里很有点儿痒痒的。他想,彭城县如果来了个仙女、狐精或大家闺秀,应该来找我这个少年进士、风流才子才对,怎么跑到又穷又傻的郎秀才那儿去了?不行!得改过来。于是他把郎玉柱找来,说他妻子来历不明,要他送她来见见官,问问清楚。郎玉柱恼了,他反问:“请问老父母,彭城县每个子民的妻子,你都要问问来历吗?”

“胡说!因为你的妻子人们谣传是妖精所变,所以本县要亲自查问。”

“外面还有谣传说你大老爷的太太是妖精的,大老爷也让我查问一下吗?”

“放肆!”史县令火了,拍拍惊堂木说,“好言让你自己带来,你倒顶撞我;来人,革去郎玉柱的秀才,押着他去把妖妇颜氏拘捕到案!”

颜如玉大概早已知道了公堂上的情景,差役到门,到处搜查没有影踪,只得把那个丫环带上公堂去回话。史县令见拘捕不到,更加恼羞成怒,硬说颜氏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妖精,用刑罚逼郎玉柱招供她究竟是谁、藏在哪里。

这时,书呆子的脾气发挥作用了,玉柱被打得皮破肉绽,嘴里只有六个字:“士可杀,不可辱!”再无其他口供。史县令又命令给那丫环加刑,丫环本不知道什么,也还只是复述玉柱原先那一句话:“她就是'书中自有颜如玉’。”

官气十足的史县令弄得下不了台,命令衙役人等绑着郎玉柱,跟自己亲自到郎家去踏勘搜查。到郎家一看,几间屋堆满了书,怎么能到书中去找那个妖怪颜如玉呢?郎玉柱在一旁暗暗冷笑,他知道,颜如玉一定又藏到《汉书》第八卷里去了,看史县令有什么法儿能查到。

这又是书呆子脾气误了郎玉柱了。他哪里能想象得到狼心狗肺的官府有多么狠毒!史县令屋里屋外转了一阵,无计可施。他恼羞成怒,忽然下命令:“把所有的书都搬到院子里去,烧,烧,烧!”

眼看着心爱的书,以及书中藏着的心爱的人被烧,心如刀割。郎玉柱要过去抢救,双手被反绑着,动都动不了,他眼前一阵发黑,昏死了过去。

待玉柱一口气悠悠地转过来,几千卷书当然包括那《汉书》第八卷在内,已经全化为灰烬,院子上空,象阴霾般的烟雾还凝结着没有散去。玉柱欲哭无泪欲骂无词,咬碎了嘴唇,依然被绑着带回县里大牢。

史县令这样地一意孤行欺压良善,引起了彭城全县士绅民众的公愤。士绅们纷纷要求史县令说明郎玉柱究竟犯了什么罪?妖精究竟在哪里?民众更要联名上告到府里、省里去。史知县看看众怒难犯,只好悄悄把郎玉柱放了,并忙着跟士绅们拉关系打招呼,勉强平息了这场哄闹。

郎玉柱回到家里,再也见不到妻子颜如玉了。史县令这一把火,真把玉柱所有的书呆子脾气统通烧光了。他哭了几天之后,终于振作起精神,暗暗打听,知道史县令在府里、省里都有靠山,便忍气吞声,放弃了上告的想法。他请来一位出色的画师,按自己的口述画了一个颜如玉的肖像,挂在屋里,每天焚香祝告。一面又托人恢复了秀才衣巾,潜心致力于考试,第二年,中了举人,连捷进士,留在京里做官。他派出许多人去查访史县令所做的一切贪赃枉法的劣迹,同时又到处设法,要求到福建去做官。经过了五年的努力,目的终于达到了,郎玉柱奉派巡按福建。到了福建,他立刻把原彭城县令史某的劣迹上报朝廷,公诸于众,亲自上门抄了他的家,把史某撤职查办。这一件事办完以后,他马上告病辞职,回到故乡,陪伴着颜如玉的那张画像,在原来曾享受过两年幸福生活的房子里度过了一生。

“书呆子”,这究竟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郎玉柱这个人物,值得钦佩效学还是应该讥笑讽刺?

这,需要作具体分析。

读书,是为了明义理、获知识,并用读书所得去指导生活实践。尽管在不同的社会里,义理、知识和生活实践的内涵不一样,但这一基本原则却是一致的。读书而没有明确的目的,为读书而读书,脱离生活而读书,盲目相信书上的每一句话,那就是“死读书、读死书”,这样的书呆子,社会不需要,对他本人也害多益少。至于专心致志、废寝忘食地读书追求真理、追求知识,在一定阶段(比如青年时期)把读书置于生活中最重要的地位,这样的书呆子归根结底并不呆,到后来他可能比一般的人更加聪明。

郎玉柱起初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书呆子。他勤奋读书,以读书为乐这是好的,但他盲目地迷信列祖列宗传下来的、皇帝御制的、父亲亲笔写的《劝学篇》所宣扬的一套,而且以他特有的呆劲去理解它们,这就使他成为一个十足的书呆子。他之所以会那么机械地去曲解并信服《劝学篇》中的每一句话,是因为他“关门只读圣贤书”,脱离了生活、脱离了社会。

可是,郎玉柱即使是个书呆子,也比那个“少年进士、风流才子”史老爷要高出一千倍、一万倍。史老爷也是个读书人,而且不是书呆子,他读书中进士做了官,这能证明他读“通”了吗?不!可以说他一句书也没有读好,因为他连做人的起码道德都没有。

居住在《汉书》第八卷里的颜如玉,她来自书本,却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医治郎玉柱的呆气,并没有什么神术仙法,而只是引导他接触生活、投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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