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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晨明刚来外事处时就告诉我们，她有一个在日本定居的姐姐，叫唐晨爱。 她穿着姐姐淘汰的二手衣服，骄傲地告诉我们这个多少日元，那个是什么材质。她翻出短袖衬衫的里子，给我们看精细的做工:“你们看看，即使是短袖，也要挂全里子。”再给我们看裙子:“腰上有好几个挂钩，腰围是可以调节的……”  我们七嘴八舌地敷衍说:“啊，质量的确不错。你有个好姐姐，什么时候她回国介绍我们认识？” 唐晨明听了格外高兴，把她穿过的二手衣拿了两件给我和大仙。大仙怎么处理三手衣的不知道，我反正是回家路上直接丢进垃圾桶里去了。 唐晨明平时讲话，爱说“人家日本……” 大老李就说:“鬼子有啥好的？我爷是被鬼子毒气毒死的。我不稀罕！” 唐晨明还给我们看她姐姐从东京寄过来的照片。唐晨爱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大眼睛，高鼻梁，看起来每个特点都和唐晨明相反。 据说唐晨爱当年高考时在大沁他拉引起了轰动。因为按照平时成绩，她是年级第四、五名，可是那一年她超常发挥，考上了北大。最关键的，她还是重点高中的校花，男生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女神。可是她比我们要大上七八岁，所以我们没机会同校。 唐晨爱在日本生了一个儿子，叫咪猴。照片上的咪猴大眼生生，可爱极了。 我们好奇，想看看咪猴爸爸照片。但唐晨明从来没有给大家看过那个日本人的照片，总之我们感觉很神秘。 我们问:“你姐姐加入日本国籍了吧？” 唐晨明一翻白眼，说:“我姐爱国，才不会改变国籍呢！” 有一天，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子来到办公室，说自己是唐晨明的嫂子，找唐晨明有事。大仙说:“唐晨明去送个表格了，马上就能回来，稍等。” 不一会，唐晨明回来了。她拿钥匙开了乔处长办公室的门——乔处长去天津了，办公室空着，带她嫂子进去嘀嘀咕咕，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唐晨明送走嫂子，被大仙一顿拷问:“小唐，你不说你家里只有一个姐姐么，咋还出来哥哥了？” 唐晨明支支吾吾说不清，说要去倒垃圾，提着垃圾桶走了。大仙在她身后说:“嘿，从来不倒垃圾的人还勤快上啦？” 唐晨明去美国后，我们也渐渐淡忘了她姐姐的事，毕竟那个唐晨爱再优秀也没有在我们的生活里出现过。 再听说唐晨爱的事，是因为给我同学方二锦介绍对象。 方二锦年界三十还单身，自己也不免着急，就经常来我办公室，期望能因此广开人脉，得遇良人。 乔处长听说方二锦没有对象，就让我问她，结过婚的行不。乔处长的朋友市侨联主席孟凡彧，三十六岁，离婚时八岁的儿子判给前妻了。他常来找乔处长，所以我也认识他。孟凡彧相貌一般，但气质儒雅，据说出过诗集，不过我没看到。 方二锦欣然答应见面，我忙前跑后，期望能促成好事。 可是孟主席对方二锦不来电，这事就黄了。又过了几年，我和乔处长在长春见到了孟凡彧。他那时已经是省林业厅的领导了。 孟凡彧在长春最豪华的大酒店款待我们，尤其对我当年给他做媒深表谢意，同时还说如果我想出书他可以帮忙。我那时写博客，经常占据排行榜榜首。孟凡彧说我写的散文和诗很有意境。我不愿意欠人情，也觉得自己写作水平还不够出书，就没表示愿意。 孟凡彧久经职场，早已对圆滑世故驾轻就熟，所以就打住了话题。 然后大家聊起陈年旧事，孟凡彧就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现在可以解密了，说说无妨。你们处里有个叫唐晨明的对不？” 我说:“是的，她早去美国了，您还记得她？” 他说:“唐晨明的姐姐可有故事。” 我说:“孟主席，您不仅有酒，还有故事啊？” 他微微一笑，说:“我曾在安全局工作。当时唐晨明回国探亲，她在日本那边一上飞机，我们就接到指令开始工作。当然之前的背景调查早已完成。” 孟凡彧一边讲故事，一边也不忘招待客人:“乔处长，木兰，你们尝尝这个松茸，绝对新鲜。” 乔处长和我就吃松茸。那松茸我没吃出特别来，还没有我范姨的女儿海燕上山给我采的草蘑有味道呢。 孟凡彧又接着说:“唐晨爱的父亲是物资处的科长，曾经因为偷拿单位一个搪瓷盆和一双拖鞋被处分，都已记录在档案里了。她还有一个弟弟唐晨光，是专员林清芬的司机。可是不务正业，整天就知道喝酒打牌，离了两次婚。唐晨爱也没少给他钱，他都赌钱输掉了。唐晨爱回国时不住家里，住酒店。而且她每次都不给家里直接留钱，都是回到北京后，在西单一个固定的邮局往家里寄钱，这个我们一直不知道为什么。” 乔处长话不多，但这时候却说话了:“当面给家里钱，谁也看不到。通过邮局寄，单位同事都能看见，做父母的有面儿。” 孟凡彧一拍大腿:“你要从人情世故的角度看，还真对！”  “这个唐晨爱北大毕业去了深圳，进了一个日企。跟日本老板去了日本，嫁给了老板的儿子。然后唐晨爱又跟老板生了一个儿子，她回国时总是带着儿子回来，但那个日本老板从来没来过。” 乔处长和我顿时惊掉了下巴，电视剧也没有这么拍的吧，小说也没有这么写的吧？难怪唐晨明从来不给我们看咪猴爸爸照片，估计那个日本老板秃头腆肚老得不行。  孟凡彧说:“后来唐晨爱加入日本籍，还改了名字，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好了，不说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喝酒！” 据说假茅台不少，但孟凡彧的珍藏，应当半点假也没有。他早已再度娶妻生子，春风得意，酒正好为他和乔处长的友谊点睛。乔处长和孟凡彧举杯相碰，在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过后，以爷们儿的作风将杯中的琼浆玉液一饮而尽。 我不喝酒，只看着他们喝，但是陈酿的故事还是让我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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