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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秋 || 鲁迅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是什么?

 华豫之林 2022-06-13 发布于河南

【读书笔记】

鲁迅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是什么?

文|高粱秋

小学到初中,正是“灵魂深处闹革命”时期,能够选入课本的文章少而单纯,几篇鲁迅的文章成了我们“管中窥豹”了解红色社会生活以外史实的唯一资料。毫不夸张地说,选入课本的那几篇文章,当时几乎篇篇背得滚瓜烂熟。虽然是囫囵吞枣,但随着年岁的渐长,有些晦涩的意思,也就慢慢融化开了。唯有先生在《一件小事》里提到的“皮袍下面藏着的”那个“小”,几乎困扰了我的一生。

《一件小事》是鲁迅先生发表在“五四”时期的一篇千字短文,收录于小说集《呐喊》之中。说的是民国六年,自己因事坐黄包车外出,车夫无意间带倒了一个贫苦的老太婆,责任不在车夫,老太婆并无大碍,在无人看见且自己催促车夫离开的时候,这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车夫却甘冒被讹诈的后果,毫不迟疑地搀扶起老人,主动到警庭报了案并揽下了所有后事。

当看着车夫不听自己的劝说毅然走向警庭的瞬间,先生写到“我这时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刹时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而且他对于我,渐渐地变成一种威压,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

距先生写这篇文章已经一百零二年了,我读这篇文章也已经过了将近半个世纪。闲暇时间我常常在想,身为知识分子、小公务员的我们,与满身尘土的劳动人民相比,究竟皮袍下面、西装下面、人五人六的外表下面,到底藏着掖着哪些不能摊晒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小”?

是外表的光鲜亮丽,口里的之乎者也满腹经纶,内心深处的阴暗潮湿,处处处心积虑地为自己打算?还是睥睨劳动人民,自觉高人一等,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自我沉醉,互相吹捧,不愿也不能深入社会底层,实实在在地去为人民、为社会做些有益的事情?或者以食肉者自居,视人民为“黔首”,不能正视人民群众在推动历史发展中的中流砥柱的作用?当然,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或者这个“小”在每个中上等阶层的具体个人中的表现各各不同;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龌蹉不堪,害己害人——倒在权色交易、权钱交易、跑官要官、乌七八糟中的滚滚诸公,无一不是皮袍下面的“小”在作祟,由座上宾沦为了“阶下囚”的。

当下,党和国家开展的一系列学教活动,目的就是纯洁干部队伍,跟上时代节拍,躬身社会实践,造福劳动人民。此时此刻,再读先生的《一件小事》,深刻剖析揣在皮袍下面的那个“小”,来一次灵魂的清洗,或许正当其时也。

2021.9.27

附录:鲁迅先生作品《一件小事》

一件小事(作者:鲁迅)

我从乡下跑进京城里,一转眼已经六年了。其间耳闻目睹的所谓国家大事,算起来也很不少;但在我心里,都不留什么痕迹,倘要我寻出这些事的影响来说,便只是增长了我的坏脾气--老实说,便是教我一天比一天的看不起人。

但有一件小事,却于我有意义,将我从坏脾气里拖开,使我至今忘记不得。

这是民国六年的冬天,北风刮得正猛,我因为生计关系,不得不一早在路上走。一路几乎遇不见人,好不容易才雇定了一辆人力车,叫他拉到S门去。不一会,北风小了,路上浮尘早已刮净,剩下一条洁白的大道来,车夫也跑得更快。刚近S门,忽而车把上带着一个人,慢慢地倒了。

跌倒的是一个老女人,花白头发,衣服都很破烂。伊从马路边上突然向车前横截过来;车夫已经让开道,但伊的破棉背心没有上扣,微风吹着,向外展开,所以终于兜着车把。幸而车夫早有点停步,否则一定要栽一个大斤斗,跌到头破血出了。

伊伏在地上;车夫便也立住脚。我料定这老女人并没有伤,又没有别人看见,便很怪他多事,要是自己惹出是非,也误了我的路。

我便对他说,"没有什么的。走你的罢!"

车夫毫不理会,--或者并没有听到,--却放下车子,扶那老女人慢慢起来,搀着臂膊立定,问伊说:

"您怎么啦?"

"我摔坏了。"

我想,我眼见你慢慢倒地,怎么会摔坏呢,装腔作势罢了,这真可憎恶。车夫多事,也正是自讨苦吃,现在你自己想法去。

车夫听了这老女人的话,却毫不踌躇,搀着伊的臂膊,便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我有些诧异,忙看前面,是一所巡警分驻所,大风之后,外面也不见人。这车夫扶着那老女人,便正是向那大门走去。

我这时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刹时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而且他对于我,渐渐的又几乎变成一种威压,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

我的活力这时大约有些凝滞了,坐着没有动,也没有想,直到看见分驻所里走出一个巡警,才下了车。

巡警走近我说:"你自己雇车罢,他不能拉你了。"

我没有思索的从外套袋里抓出一大把铜元,交给巡警,说,"请你给他……"

风全住了,路上还很静。我一路走着,几乎怕敢想到我自己。以前的事姑且搁起,这一大把铜元又是什么意思,奖他么?我还能裁判车夫么?我不能回答自己。

这事到了现在,还是时时记起。我因此也时时煞了苦痛,努力的要想到我自己。几年来的文治武力,在我早如幼小时候所读过的"子曰诗云"一般,背不上半句了。独有这一件小事,却总是浮在我眼前,有时反更分明,教我惭愧,催我自新,并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

一九二〇年七月

作者简介:索金书,笔名高粱秋;郑大中文系毕业,安阳市作协会员;近年开始创作文学作品,在平台纸媒发过诗歌、散文、小说,偶有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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