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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永乐年间，太行山区有一妇人，她丈夫去山上捕猎时，不幸遇难，留下两个年幼的儿子，老大叫郑平安，老二叫郑富贵。 妇人对丈夫情深义重，也舍不得年幼的孩子，所以并没有听从她娘家父母的建议改嫁。于是，就在公公婆婆的帮助下，既当爹又当妈的，含辛茹苦把两个儿子拉扯长大。  老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郑平安长到十二岁的时候，看着两鬓斑白的母亲，知道母亲为了支撑这个家，过度操劳，是未老先衰的征兆。于是在一天就对母亲说：“娘亲，村里老人说我们靠山吃山，你看村里生活条件好的人家，都是猎户，所以我想拜师猎户，将来做一位出色的猎户，那样娘就天天有肉吃了，也不用打柴这么辛苦！” 妇人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弓箭说：“你看到墙上的弓箭了吧，那是你父亲的遗物，当年他就是村里最出色的猎户。”话风一转，妇人接着说道：“儿啊，我给你们讲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你看村里的猎户们，整天奔波于山野之间，不仅面对山洪坠石，还常常要面对凶猛野兽，阴毒虫蛇，一不小心就死于非命，风险太高。你父亲就是前车之鉴，所以，娘亲就是再辛苦，也绝不允许你们兄弟二人去做猎户。” 兄弟二人听着母亲决绝的忠告，看到母亲饱含热泪的神情，知道母亲又想起父亲，伤心难过。于是，赶忙跪下，给母亲认错，再三保证，谨遵母亲教诲。 看到懂事的孩子，妇人心底欣慰，说道：“你们的名字，就是我们的心愿，做父母的只盼着，你们一辈子平安富贵，幸福安康。” 又过了几年，妇人的公公婆婆相继离世，临别时给妇人指了一条路：“如果不怕母子分离，可以拿着这块玉佩，去一百多里外的府城，寻找那里的一个药铺掌柜。当年那药铺掌柜来这里收购药材，遇到匪人落难，机缘巧合下我救了他一命。那人养好伤临走时留下随身玉佩，许诺说，如果将来我们郑家有困难，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去府城找他，他必将竭尽所能相助！” 眼瞅着老大郑平安已经十六岁了，郑富贵十二岁了，兄弟俩起早贪黑打柴，只能维持家里清贫的生活。虽然孩子模样周正，但是，碍于孤儿寡母家里清贫，也就没人上门说亲。 妇人不能眼看着郑家断后到自己手里，那样百年后她感觉无颜面对郑家先祖。老话说：“人挪活！”于是，妇人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让老大拿着他爷爷留下的玉佩，去府城找那药铺掌柜搏一搏，总好过让孩子窝在这山沟里，打一辈子柴，还娶不到媳妇，孤苦伶仃一辈子要好，说不定能搏出一个未来呢！  于是，郑平安听从娘亲的话，拿着爷爷留下的玉佩和多年积攒的一点碎银，一路走一路打听，来到府城，找到了那药铺掌柜。那掌柜听闻恩人已经离世，对恩人之孙郑平安照顾有加，亲自安排到自家药铺跟着管事的学本事，等以后学成了，药铺掌柜许诺给他开高工钱。 妇人收到郑平安的来信，知道郑平安顺利到达府城，也找到玉佩主人，儿子生计有了着落，总算放心下来。 郑平安在药铺学徒一年，基本上学会了掌店的本事，可以独当一面，无论是去收购药材，或者售卖，都能游刃有余。只是在辨别药材上，还有所欠缺，假以时日，这都不是问题。 看到郑平安如此有才，品行端正，掌柜的有心撮合他与令千金的好事。两个年轻人一见钟情，掌柜的也乐见其成。于是，郑平安雇佣马车，把母亲与弟弟接到府城掌柜资助他购置的宅院，欢欢喜喜地成了亲。 成亲后，妇人看到儿子儿媳琴瑟和鸣，又给老二安排了事做，也就放下心来，准备回去。儿子不解，问道：“娘亲，如今儿子得到岳丈的照顾，也开了药铺，也算小有成就，该是儿子尽孝的时候，你这是何意？” “说出来不怕你儿笑话，住在府城里，一天到晚这嘈杂声，使得我浑身上下不得劲儿。我就是一把贱骨头，享不了这福，不如我在老家舒服！”妇人如实说道。 郑平安没办法，只能借着安排弟弟的事，多留了母亲几日，不曾想母亲却病倒了。这可把郑平安吓坏了，赶紧请来郎中医治。郎中过来了解情况后，说了一句：“水土不服，送回老家静养几日就好了！”  原来这府城虽然热闹非凡，但是对于妇人来说，她就是一个局外人，无法融入到这种生活中来。不像故乡的山山水水，哪怕只是村里的一棵树，都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看到想起种种过往，无论是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如今都倍感亲切。 郑平安想到母亲把自己兄弟俩拉扯大不容易，如今却把她一人送回老家，让老人孤苦伶仃一人独自生活，面子不好看不说，关键是无法亲自照顾娘亲，郑平安也非常难过，于是就给母亲商量着说：“娘亲，要不我给你安排丫鬟伺候着？” 母亲瞪了他一眼说道：“忘记我们勤俭持家的祖训了吗？别吃几天饱饭就忘乎所以，记住要勤俭节约，别铺张浪费，成家了，上有老下有小，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郑平安叹息一声，想不到母亲还是如此执拗，这事也就作罢，说道：“娘亲，您放心吧，儿子会常回家来看您的。 “如今你成家立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做，哪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再者说，这里距离老家甚远，即便是坐马车，来回也需要两日。所以啊，你们就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好好做事，有时间就给娘亲说一声你们的近况便罢。娘亲啊，知道你们过得好，也就放心了！”妇人苦笑着摇头说道。 回到家的母亲，没多久病便好了。有儿子供养的银子，加上自己的劳作所得，可以说是衣食无忧。妇人每天和邻居们聊聊天，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 妇人每天在空闲的时候，就会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儿子的来信。只盼望着能得到儿子生活过得好的消息，晚上躺在床上睡觉也就踏实了，可以说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虽然郑平安下决心抽空回去看望老娘，奈何事与愿违，家里的事，生意上的事，每天都处理不完，根本抽不出时间回家看望母亲。无奈之下，郑平安就安排做事的弟弟，代表自己回家看望母亲，顺便送去银两。并捎话告诉娘亲媳妇怀上了，需要他照顾，又不能舟车劳顿，所以近期不能回去。 妇人听闻儿媳妇有喜了，喜不自禁。叮嘱老二郑富贵要多向兄长学习，早日学得本事，成家立业，好了却母亲的心事。老二点头应是，在家里本想着多陪陪母亲，可是还不到三日，郑富贵就被母亲轰回去，怕当误他做事。嘴里嘟囔着着：“人越歇越懒，你们都还年轻，要努力过得幸福，娘这辈子就知足了！” 送走老二，妇人站在村口老槐树下，久久不愿离去，嘴里念叨着：“小鸟长大了，该出飞了！”然后就给村里的妇人们说，自己儿媳妇有喜了，问问她们做什么颜色的虎头鞋，童衣比较好。 村里有妇人说：“如果不知道是男是女，做男女都能穿用的中间色比较好！”于是，妇人就去集市购买婴儿所需布料，准备提前给孙子或者孙女做鞋做衣服。 可是，算算到了生孩子的时间，也没等到老大夫妻回来，过春节听回来的老二说，老家冬天太冷，嫂子不愿意回老家生产，等暖和了，给孩子举办百天再回来。虽然妇人没有及早见到小孩，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听道老二解释，知道他们都好，悬着的心也就落地了。 一直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妇人站在开满槐花的老槐树下，看到郑平安乘着马车带着妻儿回来。看到儿子带回来百天的孙子，又白又胖，妇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抱着孙子亲了又亲。当她觉察到儿媳妇嫌弃的神情，知道是儿媳妇这千金小姐，嫌弃她老婆子亲她孩子了。  于是，讪讪地把孙子送还给儿媳妇，说道：“你们舟车劳顿，辛苦了，赶紧回家吧！” 郑平安看到这个情形，瞪了妻子一眼，看样子要发脾气呵斥妻子。妇人看情形不对，赶忙拉着郑平安说道：“女人生儿育女不容易，你要好生待你妻子，不可无礼！” 郑平安赶紧点头应是，想到自己兄弟俩，被母亲拉扯大不容易，如今为他夫妻和谐，忍气吞声受了儿媳妇鄙视，鼻子酸溜溜的欲语泪先流。他妻子看到丈夫突然间愤怒又难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低头不语。妇人用衣袖给郑平安擦泪说道：“你是男子汉，不哭，只要你们过得好，娘亲也就放心了！” 由于结婚没在老家办，所以这次借着孩子的百日宴，酒席办得热热闹闹，郑平安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感谢着亲友乡邻对母亲的照顾。回城的时候，郑平安站在村口落了一地槐花的大槐树下，歉意地给母亲说：“娘亲什么时候想来府城，说一声我立马过来接你。如果你还是不习惯城里生活，儿子只能尽量抽空回来看望你。” 妇人连连摇头：“儿的孝心母亲知道，可母亲在农村生活惯了，实在不习惯府城里的生活。你如今也有孩子了，还得好好做事，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啊！抽空的时候，给母亲捎信，让我知道你们过得都好，我也就知足了！” 可现实是，有些事情看似简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由于整日忙于生意，赚钱养家糊口，郑平安不知不觉给母亲的口信少了。不过想到还有弟弟与母亲有口信来往，郑平安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又过了两年，郑平安又添了一个女儿。郑富贵也在兄长的帮助下，开了一个药铺，自己当了掌柜，还在嫂子的牵线下，也在府城里娶了一个员外家的女儿。这次，在郑平安的主持下，回老家给老二又办了一次婚礼，顺便也把老家的房子修缮一下，可令老母亲住得更加舒服一些，做儿子的也多一些安心。  在小儿子郑富贵的婚宴上，妇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心里想着，这下可算完成任务了。兄弟俩都在府城成家，将来自己不在了，他们也好有个相互照顾，可算是放心了。看着母亲高兴得流出了眼泪，只是这么多年母亲形单影只的身影，显得更加单薄又佝偻。对比兄弟俩各自夫妻双栖双飞，两兄弟心里很不是滋味，躲在无人的地方，暗自伤神。 兄弟俩回府城走的时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与母亲话别，母亲知道他们的意思，知道自己不去府城生活，担心她年纪大了，想着给她留下一个侍奉的丫鬟侍候她，她却说：“我有手有脚，身子骨还硬朗，又不是非得要人侍候。”总之，说什么也不要丫鬟侍候。临了妇人说：“你们就安安心心的过小日子，好好做事，有机会的话，记得捎信给我报个好，为娘也就安心了！” 自从兄弟俩都成家立业，在府城立足之后，由于他们是外来户，更要经营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才能更好做生意，找机会赚更多的银子，令老婆孩子，丰衣足食。所以哥俩整日忙碌，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哥俩聚一聚，回去看望母亲，顺便给母亲留下足够生活的银两之外，平常基本上没有回去过。 即便如此，除了刮风下雨等糟糕的天气外，妇人还是每天坐在村口的大槐树下，与邻里聊天，守望着远方的儿子们。日复一日，几年时间就这样过去，村里教书先生看到这一幕，叹息一声：“只有瓜恋籽，哪有籽恋瓜啊！” 一天夜里，郑平安心浮气躁，好不容易睡去，却听闻外面有敲门声传来，看看熟睡的妻子和儿女，郑平安有些不高兴地悄声披衣下床。心里暗自嘀咕，这大半夜的，有什么事非得来敲门？ 走到门口，只闻母亲的声音传来，郑平安迷迷糊糊也没问母亲为何大半夜赶来，就开门拉着母亲进屋。只见母亲连连摆手说：“这大半夜的我不进去了，别惊吓到孩子们。这么久没有你们消息，娘就是想你们了，看看你们都安好，我也就安心了，我还得去老二家看看呢！”说罢，转身就消失在黑夜中。郑平安不知怎地，晕晕乎乎地又返回床上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郑平安醒来，想起昨晚的事，猛然惊醒。这母亲怎么会大半夜来找自己？越想事情越离谱。也顾不得去店里了，穿好衣物，开门就准备去弟弟家看看母亲是否在他那里。 刚出门却看到弟弟急匆匆赶来，看到郑平安年轻急切地说：“哥哥，昨晚母亲来你这里了？” 郑平安说：“是来我这里了，可母亲又走了，说是去看看你？” 当兄弟俩确意识到这是做的同一个梦后，心里预感不好。赶紧找来两匹快马，一路快马加鞭，抄近道赶回老家。到了村口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漫天。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满树槐花的老槐树下，看不到妇人熟悉的身影，郑平安与郑富贵哥俩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见到村里乡邻得到噩耗，他们母亲昨晚离世了，正在安排人去找他们回来。听邻居大娘说，昨天下午大家还一起聊天，今天上午发现妇人没有开门，想到妇人的嘱托，如果早上巳时她还没有开门，一定是她出事了。 于是赶紧叫当家的一起敲门叫妇人，发现门从里面顶着，根本没人应答。于是赶忙叫来村里郑家族长，让村里的小伙子破门而入。进屋后看到妇人蜷缩在床上，双眼未闭，可身体却已冰冷，早已经没了气息。 兄弟俩跪倒在母亲床前痛哭的不能自已，深深自责，长跪不起。很奇怪的是，当他们兄弟俩给妇人磕头说着不孝子回来了，妇人就好像听闻儿子们安好，就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人死不能复生，兄弟即便是再悲伤，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办理完妇人的丧事，兄弟俩走的时候，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看着满树槐花，再也见不到那个亲爱的妇人等待他们的身影。想起娘亲的叮嘱：“只要娘亲知道你们过得安好，我就放心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他们却忘了，从没有要求让母亲给他们报好！从这以后，每到祭祖的时候，这兄弟俩无论刮风下雨，也会抽出时间去祭奠先祖和父母，告诉他们孩子们全家安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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