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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写梦境的诗词很多，读来令人神往。如陆游的“铁马冰河入梦来”，辛弃疾的“梦回吹角连营”，苏轼的“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李煜的“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李清照的“晓梦随疏钟，飘然蹑云霞。” 而我独喜辛派词人刘克庄的《沁园春·梦孚若》，痛快而悲凉，唯其痛快，方更显悲凉。 何处相逢，登宝钗楼，访铜雀台。唤厨人斫就，东溟鲸脍，圉人呈罢，西极龙媒。天下英雄，使君与操，余子谁堪共酒杯。车千两，载燕南赵北，剑客奇才。饮酣画鼓如雷。谁信被晨鸡轻唤回。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披衣起，但凄凉感旧，慷慨生哀。
方孚若是刘克庄的好友，志同道合，力主抗金，但已仙逝。 作者与朋友在梦中相遇，首先相遇的地点就十分诡异，宝钗楼在陕西咸阳，铜雀台在河南临漳，都在北方金国境内，刘克庄生于南宋，从来没去过，但一觉便梦到了千里之外，这正是他俩日思夜想的中原故土。 他俩在故国的土地上同欢豪饮，命厨人斫就，“斫”用得很有意思，用大斧子砍，而不是用菜刀细细地切，把东海大鲸砍成生鱼片，想想那一片得多么巨大，那鱼宴该多么豪爽！ 命马倌呈献遥远西域的千里好马，龙媒，汉武帝有所谓“天马徕，龙之媒”，天马来了，龙也就来了。 他们觉得自己就像当年曹操与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似的，“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其它人哪有资格坐在这里？ 他们想象指挥着千辆战车，载着燕赵壮士，驰骋在北国的土地上。这句正好跟第一句相呼应，虽未明指北伐，但实际影射他们的北伐已大获成功，故土已收复。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下半阙写梦醒，那么壮怀激烈的梦境，只一声鸡叫便轻轻唤回，简直就是镜中月，水中花，轻轻一碰便碎。 “年光过尽，功名未立”是指既往，是现实，“书生老去，机会方来”是指未来，是虚的，是希望。也许等我老了之后才有机会吧？他的偶像辛弃疾也是在临终前才得到了北伐的机会。 这里的“功名”非指个人仕途，实际上刘克庄一生任过不少大小官，“功名”应该指的是北伐的战功，看下文便知。 “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这句用典非常妙，几乎直接引用了《汉书》原文：“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用典不露典，这是用典的最高境界。 但现实是残酷的，虽满腹经纶，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披衣起，但凄凉感旧，慷慨生哀。” 2022年4月29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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